刺客
刺客
下雪了。
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一会儿就铺满了整条长街。极目望去,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渐渐地被白色所覆盖。没有风,雪花也不再轻盈。一排排一片片的雪花奔流而下,就像一往无前的士兵,拍打在街道、墙壁和屋顶。没有激昂的号角与喊杀声,只有沉默地冲锋,在渲染着玉碎地悲壮与从容。堆积在路上墙下的素白,踩上去悄然无声,那是一种毫无抵抗柔软,看似无尽的宽容;却又深深地铭刻下每一道鞋底的印痕,似是刻骨铭心地仇恨,无言的阴冷。那是银装素裹,那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内心最深处的无明。
牛二沿着长街,一步步走着,徐而非缓。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融化成水,复又凝结成冰。冰踩在雪上,就有了一种细微的铿锵,呜咽如同室操戈的悲怆。路上的脚印由浅变深,又由深变浅,牛儿又想起了那副对联——“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今年的雪来得好早,但出对联的她却已经看不见了。她曾说过:“雨无论是来势汹汹还是缠绵悱恻,一流就没了,而且,会和污泥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其乐融融。雪却会堆积,掩盖了所有的一切,圣洁地让人自惭形秽到心里发堵。人站在雨中,会轻松的迷失;站在雪中,却会更清晰的孤独,一目了然的无助。”牛二问:“那你到底喜欢雨还是雪呢?”她笑而不答。
她走的时候是秋天,那一天天高云淡。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灿烂辉煌,却又别样妖艳。她走的时候,没有留下遗言。那一抹扑向故纸堆的青色倩影,一如青色的竹简,被瞬间点燃。那一天,中华没有了正义,没有了良知,没有了骨气,也没有了书香,有的只是呛人的浓烟。那一把火,烧软了读书人的骨头,烧穿了这个民族道德的底线,也烧光了百家争鸣的灿烂。而此后,“我们反对这种暴力对抗朝廷的过激行为”的定性,又是怎样一种“情何以堪”?文明飞灰湮灭在野蛮的火焰下,那一天,秋风起渭水,落叶满长安。
她的名字,注定不会出现在史书中。历史只会记载大一统的伟大,书同文车同轨的丰功。只要话语权掌握在君王的手上,“焚书坑儒”也可以说是为了维护安定繁荣。于是,中国就有了这样一种“强权可以随意蹂躏真理”的新传统,或许,“指鹿为马”不过是一种必然的报应。欺骗和恐吓总是不能长久,火光和尸体会吓得很多人闭上嘴巴和眼睛,但也会让很多人从此心知肚明。会有众叛亲离的那一天的,揭竿而起的那个人或许叫吴广,或许叫陈胜。这是个迷信暴力的民族,因为在它的历史上,暴力被太多的使用。血债血偿,谈不上对错,当矛盾上升到生命的高度,对错至少对当事人已经没有了意义。
雪停的时候,人们发现衙门里多了几具尸首。被杀死的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主簿和幕僚,而没有外出执勤的衙役和捕头。“他们是无辜的,是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好人,一定要严惩凶手,强烈谴责这种恐怖主义行为;有本事,你去单挑皇家骑兵卫队啊?你不敢吧?说明你做贼心虚......”
牛二边啃着馒头,边听对面的荆轲读着最新得到的官方消息。
“杀这些人,对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其实没有什么用处。”荆轲叹道。
“是没有什么用处。”牛二咀嚼着馒头,含糊地说。
“那为什么还要杀?”荆轲问道。
“为什么要焚书坑儒?”牛二反问道。
“这是两回事。”荆轲摇头道。
“的确是两回事,是他们先动的手。”牛二说。
“这样,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荆轲冷笑道。
“如果不这样,那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牛二没有笑。
几年后,又一个飘雪的日子。易水边上垂钓牛二,听到了荆轲刺秦失败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牛二把钓钩远远地抛向河中,叹息道:“其实,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用处。”
PS:最近博客里多了一疑似“五毛党”天天跑上来骂,作为纳税人,能够享受这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待遇,很是荣幸。当然,我无法证明它是“五毛党”,好在就如它骂我不需要证据一样,我把它归入“疑似五毛党”,也是不需要证据的。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