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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力1:叛国者》 连载

《火力1:叛国者》 连载

楔子(1)

  因为宗教派别繁多,在华盛顿到处都可以见到教堂,而且外表绝不相同,还有一些教堂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教堂。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不知道每个教派的神看到地上这番景象会作何感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独占这些信徒的信仰而大打出手。坐在长椅上,罗伯特
楔子(2)
  “得了,罗。别那么不开心,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笑声,大鲍勃亲热地搂住罗伯特的肩膀,罗伯特闻到了大鲍勃身上那股浓重的体味,“我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你,可你最近太需要好消息了,所以我想先通知你,然后再通知局长。”
  罗伯特的表情凝固了,浑浊的眼睛也发出奇异的神采。
  “罗,我们成功了。还记得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吗?那次中情局的成功让整个西方世界疯狂。”大鲍勃冲罗伯特挤了挤眼睛,“从北京传来的消息,对方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报价。三千万美金跟能够掌握北京的情报工作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子口袋里的零花钱。现在我们随时可以让整个世界疯狂。”
  罗伯特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是长时间不睡觉和突如其来的兴奋所带来的、混合的欣快感。他把手里的咖啡顶在额头上,深深地呼吸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华盛顿的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比往常更亮丽。
  有一点大鲍勃说对了,二十年前中情局成功策反中国中央情报部处长于强声叛逃美国,当时在西方情报界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对中国的情报系统来说,这一打击堪称致命。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之前一年,华盛顿和北京还结为了“友好城市”。而现在,他们有了比那一次更好的结果,如果说于强声只能算是一张需要破解的地图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就等于是摸到了那个巨大的宝藏。
  二十年前策划和实施策反的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或者已经退休,罗伯特将是仅有的见证两次策反成功的人。在上一次,他不过是众多参与者的一分子,而现在,他是首要策划者和执行者,所以成功的感觉大不相同。事实上,二十年前那次跟今天这一次也稍有不同,二十年前的策反虽然成功,但叛逃者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可以透露,而这一次则完全不一样;二十年前,中国人还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而现在的中国人已经准备登上月球。隐居在加州某地的于强声对现在的中国情报工作已经无能为力,美国人迫切地需要开发新的情报来源。
  大鲍勃理解罗伯特的沉默。在这一过程中,罗伯特就他所动用的资源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压力,如果这次计划失败,那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完了。幸运的是,罗伯特成功了。不,这不能算是幸运,当罗伯特还是中情局局长特别助理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于强声叛逃的意义所在,也意识到更多的于强声对美国来说意味着什么,从那时起,罗伯特就在着手这一计划,在没有看到任何前景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放在这个计划上,在人人追求权力的华盛顿,要做到自甘寂寞需要有圣人一样的胸怀和智慧。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郁郁不得志的大鲍勃和罗伯特成为了工作关系之外的好朋友。
  “给自己的杰作命名吧,罗,你有这个资格和权利。”大鲍勃用力搂了搂罗伯特的肩膀,“他们不会为此给你一枚大勋章,但后来的人会为此给你准备一座纪念碑。”
  “是啊,这的确是属于我的权利。”罗伯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小教堂,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诚实地讲,有很多人都有这个资格和权利,但的确没有谁能像我一样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
  大鲍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身材高挑的苏珊正从教堂里走出来,在阳光里向两个人招手示意。在她身后,不同年龄、不同肤色的人正纷纷从教堂离开,街道上忽然热闹起来。
  罗伯特从椅子上站起来。从现在开始,苏珊将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在乎的人。
  “主的话,是我脚前的明灯,是我路上的光。”低声地诵念着《圣经》诗篇中的诗句,罗伯特转过头看着大鲍勃,“现在我相信,上帝热爱美利坚,所以他给我们派来了自己的使者,就让我们把这个计划称为‘神谕’。”
  “很贴切。”大鲍勃又在喉咙里发出他那种独特的笑声,“如果在这之前有人跟我说,我们能够决定中国的命运,我会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而现在,我要担心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能不能找得到像样的敌人。”
  “别开心得太早,大鲍勃。”罗伯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日本人参与了整个过程,虽然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但他们迟早会猜到,你现在要确保的就是日本人不会给我们制造麻烦。我喜欢他们的忠诚,但跟中国人相比,他们还不够聪明。”
  “我会确保他们的兴趣不会停留在我们的工作上。”大鲍勃也站起身来,远远地向苏珊行了个牛仔式的举手礼,新总统上任后,这一套在华盛顿很流行。“新的篇章开始了,为什么你不乐观一点呢?”
第一章 潜伏(1)


  整个世界都沦陷在热浪中。
  高温使接近地面的空气膨胀上升,肉眼可见的所有景物都出现了不均匀的波动现象,就像是夏天你看着远方滚烫的沥青路时会有的那种波动。而风会把那些波纹往同一方向吹,当波纹向左,就表示风可能由一、二、三、四、五点钟的方向吹过来。
  如果这个时候把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向右调整,那么当镜头移动时,抖动的现象会像水烧开时的水蒸气那样厉害。波纹越平,风势越强;波纹越深,空气的湿度就越大;湿度越大,空气密度就越大,子弹前进时产生的阻力就会高于正常水平,不但减缓射速,也会把弹道压低,而反之弹道则会升高,所以风速、湿度和风向对狙击手的意义至关重要。
  阿富汗的自然状况对狙击手是个严峻的考验。
  沈茂排摇摇头,把眼睛从涂了沙漠迷彩伪装的M-21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上挪开。一大颗汗珠从他的眉毛上滴落,在地面的沙砾上砸起一团小小的烟尘。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灰尘腾在眼前,有些随风飘散,有些附着在他蒙在面部的伪装布上。
  出发之前他就在步枪的枪身上缠了足够的伪装,可在阳光的直射下,枪管仍然热得烫手,这无疑会影响这支斯普林菲尔德公司生产的狙击步枪的精度。在很多人看来,M-21是一支已经被现代工艺所淘汰的老枪,但在六百米到八百米的距离上,它仍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步枪之一。只有M-21能够把火力的持续性和精准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它的半自动特性让人在执行战斗任务时,就算孤身一人也会觉得无比踏实。
  沈茂排用铅笔在一张卡片上勾勒了几笔,完成了对任务现场草图的绘制,而在这之前,他和自己的观瞄手赵三红已经完成了射程卡的填写。射程卡和现场草图都用来描述目标区域的信息,射程卡可以使狙击小组能够准确描述和迅速找到目标位置,其内容包括估算射程的方式;可能交战区的两侧界限;主要的地形特征、道路和建筑;温度、湿度和风向风速,而当这些因素发生变化时还要删去原记录;标出不同位置上的射程、高度、风偏和目标参考点。
  沈茂排喜欢完成现场草图这一部分。曾经有机会成为画家的他擅长以透视法绘制全景草图,出自他手中的所有现场草图都如悬挂在画廊中的艺术品一样精美。这份工作不但能够让他在任务中保持放松,而且还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尽管有纪律的约束,沈茂排还是有保存任务现场草图的习惯。这是他的人生轨迹,他不可能对此保持完全地无动于衷。反正除了他自己也不会有别人能够见到这些草图。
  在全景草图中包括以下信息:地区注释;草图名称;狙击小组位置的方格坐标;天气;穿过草图中心的磁方位;草图编号和比例;日期和时间。要准确地完成这些记录,狙击手或者狙击小组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简单地说,这种任务并非一般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和浪漫。
  美军从越战时期创造的两人小组形式,现在被大多数国家的军队所采用。在这样的侦察/战斗小组里,两名成员各自担任不同的位置——主射手和观瞄手,主射手负责对目标的瞄准和射击,而观瞄手负责目标的观察和小组的警卫。
  沈茂排和赵三红是现在这个狙击小组的成员。既然他们从头到脚都使用美式装备,连射程卡和现场草图也全部使用不论字体和语法都绝对纯正的英文,那么没理由不采用美军的作战方式。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一旦他们的行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人们只会把他们当成美军。反正在哪里看到美军的出现都不会让人感到太奇怪,全宇宙最强大的美军无处不在,美军无所不能,美军既然是一切的善,也就应该是一切的恶。
  从他们出席任务简报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个小时。
  用了两个小时研究所有已知情报,了解任务性质和环境,选择了行军路线、目标转移地点和射击阵地;又用了一个小时准备和检查任务所需的装备。两个人各自对自己的武器装备负责。沈茂排负责狙击步枪和光学瞄准镜,而赵三红则负责卫星电话、无线电、观测望远镜之类的支援装备。这次任务很大程度上应该算是渗透侦查,为直接指挥官收集和提供情报,因此还需要热成像仪、照相摄像器材,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两个人才发现,这次任务里他们要承担的负重大大超过以往的类似任务,所以进入阵地比预定计划消耗了更多的时间和体力。
  狙击手通常会先于后续部队提前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到达任务区域,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的行动只是刚刚开始,时间从现在开始也会变得格外漫长,高温和干燥的天气条件也会在稍后考验他们的意志和体质。
  这个时候有谁向太阳看上一眼的话,就会发现阳光已经变成一种炫目的白色,阳光是这样的毒辣,以至于地面上暴露的石头都灼热得似乎随时会爆裂。
  赵三红按照规定的时间醒来接替观察,沈茂排把观察日志交给他。
观察日志要与现场草图和射程卡一起使用,是狙击小组另一件要认真对待的工作。按时记录目标区域内的所有活动和事件,不仅可以为指挥官和情报人员提供目标区域内的情报,同时也可以根据目标区的活动记录分析情况,调整战术。在观察日志上记录的信息主要有:观察时间和能见度;狙击小组位置的方格坐标;序号、时间和各个事件发生的方格坐标;发生的事件;采取的行动和注释。
第一章 潜伏(2)

  “这些东西真无聊。”赵三红飞快地扫了一眼观察日志,“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关于目标的指示。那我们到底在观察什么?”
  沈茂排小心地放倒步枪,用吉利服盖上,然后慢慢翻身躺下,惬意地闭上眼睛。
  “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你。”
  赵三红把眼睛凑到观测望远镜前,稍微调整了下望远镜的角度。
  “你真的对这次行动的目标不感兴趣?”
  “你也知道,我们的任务大多数都没有执行到最后一步。”沈茂排闭着眼睛微笑,“我敢打赌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这样最好,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我喜欢这样。”
  “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赵三红不满地看了一眼同伴,拿起了铅笔,“这一次是罗门亲自带队,据说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总会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回。”
  “真刀真枪就真刀真枪,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沈茂排的声音已经有些睡意。
  “这至少说明我们的任务很重要。”赵三红的眼睛没有离开望远镜,“ACE不做我们的队长,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们现在的队长。”
  “如果ACE没什么可说的,那我们也不用担心。”沈茂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最后是谁决定行动的成败?是我们。我才不担心谁来做队长,要我说,有没有队长都一样。”
  赵三红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喜欢罗门这个人。我也不信任他。”
  沈茂排咕哝了一声,很快便沉沉睡去。有经验的特种军人都知道抓紧时间休息的重要性,如果需要,沈茂排就是走着都能够睡着,即使在人才济济的特种部队里,也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本事。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友,赵三红摇了摇头。沈茂排是天生的狙击手,拥有一切狙击手需要的素质,包括闭上眼睛就能睡着,而赵三红则无法像他那样从容,他会从头到尾地担惊受怕,所以他对沈茂排的没心没肺很是愤慨。
  对面山坡上的村落一直很平静,就像散布在阿富汗各地的村落一样,同样的,也像其他的村落,这里发生的一切绝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平静。有些房屋上面架设着强力的探照灯,还能够看到一些隐藏在房屋背后的发电机,有几辆汽车停在村落中间的空地上,其中不乏陆虎揽胜这样的高性能越野车。
  这里是金新月地区,就算出现私人飞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海洛因从这里被带走,然后运送到周围的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等国,再从那里偷运到土耳其或高加索地区,转道东欧国家,最后运到巴黎、马赛、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等地,据不完全统计,欧洲毒品的80%、美国毒品的40%都来自这个国家。阿富汗的毒品质量更好,如果阿富汗就在美国边上,那么墨西哥的毒品贩子立刻就会失业。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事实占领阿富汗以后,受毒品危害最深的美国并没有对毒品生产和运输采取任何措施。不过,仔细分析一下局势就不难理解美国人的无奈:为了实现阿富汗的安定,美国人需要本地人,尤其是那些部落领袖的帮助,而这些领袖无一不是靠毒品发家致富的。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普什图族头面人物哈吉?阿尤布?阿弗里迪(Hadji Ayub Afridi)。
  苏联占领阿富汗时期,哈吉曾经是中情局的调停人,为地下活动奔走,而在苏军撤出之后,美国反毒局在纽约逮捕了他,但他没有服满自己的五年刑期就被释放,因为美国需要他在阿富汗的影响力。后来他虽然在巴基斯坦再次被捕,但巴基斯坦方面不得不在美国方面的压力下释放了他,连负责此案的卡拉奇大法官也没有作出书面和口头的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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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潜伏(3)
太阳开始落山,黄昏刮起的风开始驱散空气中的闷热。随着风力的增强,空气中出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花丛沐浴着傍晚前最后的霞光,像泼洒的鲜血一般惊心动魄。这是罂粟。魔鬼和地狱之花。这种魔鬼创造出来的植物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有极强的适应能力,几乎在地球的每个纬度上都能够生长,可撇开它的坏名声不谈,这种植物和属于同一科的虞美人有着极为相似的美丽外表。
  赵三红推醒了沈茂排。
  躺在原地没动,沈茂排警觉地睁开眼睛,“有情况?”
  赵三红微笑,“有好东西给你看。”
  沈茂排翻身趴到自己的望远镜上,“如果只是看罂粟,那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三红看着他,“罂粟有什么不好,别忘了急救包里的吗啡也来自这植物。”
  “你这么说也不会让我对这植物产生好感。”沈茂排看了他一眼,“再说吗啡怎么了?真到最后关头,吗啡也只是能让你好过点儿而不会救你的命。我不喜欢罂粟,也不喜欢吗啡,更不喜欢海洛因。”
望远镜里看到的景物和人让他闭上了嘴。
  村子里多了几辆吉普车,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家伙从车里走出来,开始和村落里的人交谈。他们都穿着穆斯林式的长袍,脸上蒙着有格子条纹的茶巾。乍一看上去,他们和村庄里的本地居民没有什么区别,每个人都戴着被称为PAKOL的帽子,穿着当地人的服饰,但这些人脚上的军用高腰靴子表明他们是外来者。
  望远镜里出现的是热和木?艾买提那张表情凝滞的胖脸,尽管胡子已经遮住了他大半个面部,可训练有素的沈茂排还是立刻认出了这个臭名昭著的“东突”骨干人物。艾买提在“东突”中主要负责筹措资金,从事在阿富汗境内的毒品交易,单就他向中国境内输入毒品这一点而言,艾买提就死有余辜。
  与大多数贩毒分子不同,艾买提不大喜欢抛头露面,不吸烟不喝酒,恪守教规教义,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而且他主要活动在阿富汗西南部,因此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发起针对他的行动。这一次,艾买提亲自来到“金新月”地区和当地的军阀进行毒品交易,这正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如果能够抓捕或者消灭艾买提,不但能够切断“东突”的资金流,还能够打击在中国境内渐趋猖狂的毒品交易。
  生活在罪恶世界的艾买提生性狡猾,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地区处于阿富汗当地军阀的势力范围内,他也不会轻易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些武装分子是艾买提的保镖。这些保镖和艾买提一样,是接受过训练的恐怖分子,而不是那些只想碰运气的雇佣兵。保镖们都带着AK步枪,有些人的枪口下还挂着榴弹发射器,比较罕见的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保镖,这家伙的手里居然拿着一支在恐怖分子中很少有人会使用的德拉甘诺夫狙击步枪。像这支精确射击武器一样,他也是这一群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谈,而是不时地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似乎停留在狙击小组的阵地上,但沈茂排知道他不可能发现这个精心伪装过的射击阵地。
  “看起来这像一个厉害人物。”沈茂排漫不经心地嘟哝了一句。
  “看起来像。”赵三红也凑在自己的观测仪上,“仅仅是看起来像。”
  两个人都听到了对方从鼻子里发出的“笑声”。真正的狙击手不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暴露在开阔地中,最起码不会在开阔地里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带着自己的武器。首先,这等于是告诉敌人,他就是这一群人中最具威胁的人物;其次,这支SVD没有处理过的红色护木和枪托让他看上去就像夜里的火光一样醒目。不过要注意的是,即使这家伙只是个普通的射手,这支枪仍然是个潜在的威胁,因为SVD同样可以完成在六百米外的狙击。SVD是支优秀的步枪,当沈茂排在执行那些不能使用M-21的特殊任务时他也一定会选择SVD,所以他很了解,在一个高水平的射手手里这支枪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上面的情报还真是准确。”赵三红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尽管在他们的位置上就算是大声叫喊也没有人会听到,“除了那个戴墨镜的家伙。”
  “那又怎样?既然跟这些人在一起,那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放下望远镜,小心地架起步枪,沈茂排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冰冷的味道,“是人就得学会认命。”
  尽管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是侦查和收集情报,但身在最前方的狙击手可以自己决定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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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潜伏(4)

  瓢泼大雨。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笼罩在灰色的雨幕里。
  气温不会超过十二摄氏度,在冰冷的雨水中,罗门茫然地环顾四周。
  刚刚经过七十公里定向行军,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在大雨中发现了接应的卡车。
  鼓起最后的勇气和力量向卡车挪过来,当他就要抓到卡车后面的厢板时,意外地看到了钟阡陌那双像刀锋一样冷酷的目光。
  就在他一愣神的空当,面无表情的指挥官用手杖敲了敲卡车的驾驶室,卡车开动了。
  罗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感觉不到身上三十五公斤的负重,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追上卡车。卡车就在前面缓缓行驶,既不会把他抛得太远,也不会让他赶上,雨幕中,指挥官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就像缓缓驶开的卡车一样机械而没有人情味儿。
  经历过支援部队那些热衷于这类训练的参谋们精心策划的训练之后,每个人都会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也确实有过这类事故发生,但是,所有诸如疼痛、酷热、干渴、饥饿、疲劳、厌倦和孤独这类沮丧的感觉,都不如钟阡陌此刻的举动对一个人的意志的摧毁来得彻底。
  罗门一瘸一拐地在泥泞里追赶着卡车。他恨不得立刻躺下,结束这次即使对特种部队成员来说也是超出人体极限的训练,哪怕这意味着他以前十年的努力全都付诸流水。他已经不知道周围的世界是现实还是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机械地迈着脚步,看着越开越远的卡车,筋疲力尽所带来的挫折感让他开始低声哭泣。
  软弱带来的羞耻感又开始折磨他,低声抽泣很快就变成自暴自弃的大声号啕。卡车仍旧慢慢地在前面行驶着,钟阡陌的眼睛里开始出现浓重的嘲讽。
  罗门猛地睁开眼睛。梦境立刻消失,但梦里经历的耻辱感还火烧火燎地刺激着他的心神。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航空燃料的味道。眼前是漆成军绿色的钢板,身下是坚硬的长椅,罗门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个梦。没有训练,没有哭泣,而他正置身于一架“运八”军用运输机上。在闷热的机舱里,他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每次乘坐“运八”军用运输机,罗门都会觉得紧张。这种螺旋桨飞机的噪声大得像打雷,每次经过高空气流,机身都颠簸得让人担心它随时会在空中解体。其实罗门对“运八”很熟悉,他们在进行低空跳伞训练的时候总是使用这种机型,基本上,“运八”还算是性能不错的飞机,只不过这一架的状况似乎特别差劲。
  罗门抹去脸上的汗水,在脏得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裤子上擦了擦。从噩梦中醒来让他感到如释重负。在梦里他表现得很丢脸,但事实上,在任何一次训练中他都没有停下过自己的脚步。梦境里的事情发生过,当时的情况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全面崩溃的时候,卡车终于停下来,他用最后的力量爬过去,死死地抓着卡车的厢板而不放手,以至于当时的军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僵直的手指扳开。事后他才知道,在他最后晕倒之前,卡车又足足开出了五公里。
  而且他也没有哭。
  日后攀登过雪山、横渡过北冰洋,在世界上各种恶劣地形中训练过的罗门早已经不把那样的训练强度放在眼里,但必须承认,是那次训练让他完成了心理上的巨大转变,彻底摒弃了他性格中多愁善感的那一部分。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梦境也许是因为,只有那一次的训练强度最接近他的生理和心理极限,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身心崩溃的边缘。
  跟钟阡陌这样的人在一起,只要表现得稍微软弱一点就无法活下去,罗门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支撑着自己挺了过来。
  现在钟阡陌就坐在对面,用一种冷冰冰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罗门。
  “睡够了?年轻人,大把时间在你睡觉的时候溜走了,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让我给你一个忠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有的是时间去睡觉,现在你最好精神起来。”
  罗门拿起手边的水壶大口喝水,然后把剩下的水浇在头上。
  “就算是上吊你也得先让我喘口气,你不能总是把我们这些部下当牲口使唤。”
  身材瘦小的钟阡陌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满头的苍苍白发,那是对工作殚精竭虑的最直观表现。现在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用手杖的手柄部分顶着自己的肝部,脸色也像他的头发一样白。后勤特种支援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已经是肝癌晚期,即使是用这样的办法也减轻不了绝症所带来的疼痛。从外表看,钟阡陌仍然精神矍铄,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生命之火正在迅速熄灭。
  “你对阿富汗了解多少?”他用一块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细密的汗珠。
罗门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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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潜伏(5)

  “我Google过,也看过旅游手册。”
  如果说钟阡陌听出了罗门语气中的讥讽,那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撇撇嘴,然后把手杖换了个角度,拐杖的把手顶着他的肝部,几乎已经刺到他的身体里去。
  “要想不被别人当牲口使唤,就别去干那些只有牲口才会干的蠢事。”钟阡陌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你躺在这里享福,然后让你的部下偷偷越过边境,现在我不想说你的做法是否聪明,我只想问问你,谁给你的权力让你作出这样无知的决定?”
  “谁越过了边境?”罗门看着钟阡陌,脸上带着无辜的吃惊表情,“越过边境去干什么?”
  “你那一套都是我教出来的,还轮不到你跟我耍花枪。”钟阡陌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就算他们能够平安回来,这种行为也会把你和你的人全部都送上军事法庭。那些人的进退全都指望着你,就是你对他们的回报?”
  “这是他们自愿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精明的老头,罗门索性干脆地承认,“这是一次秘密行动,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激动,钟阡陌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是摆摆手,颓然靠在身后的舱壁上。这时候罗门才注意到他枯瘦面容上较往日更加深刻的皱纹,想到他所经受的煎熬,罗门不由得心生歉疚。能够让重病在身的钟阡陌破例出现在训练中,本身就能够说明事情的紧急,也许阿富汗的事情真的是有欠考虑,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无济于事。
  过了好一会儿,钟阡陌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年轻人,你可能很有才华,但你性格上有缺点,这会让你栽大跟头。”
  “你不是第一次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干出这样的事情。”罗门笑了笑,“我并不在乎能不能接你的班,你也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你很清高,你以为这世界上谁都没有你忠诚,但让我来告诉你一些过来人的经验。那就是,忠诚也需要狡猾。跟其他人相比,你确实能做更多的事情,但在这之前你必须爬到一个相应的位置上,一个能够让你的能力得到最大的发挥的位置上,这样你的忠诚才有更大的价值。”钟阡陌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痛心,“藐视一切规则并不是成熟的行为,让我失望的是,你却一再重复这样的行为。”
  “可你也说过,不要让任何规则束缚了手脚。”罗门看着他,“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分歧。如果我用你说的方式接替了你的职务,那我的忠诚还值得信任吗?”
  钟阡陌也看着年轻人。
  他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给这些年轻人传授什么。特意召回这个年轻人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去做,但钟阡陌必须表现得毫不知情。让他欣慰的是,他把这些年轻人训练得非常好,想要骗过他们就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尤其得小心应付。就算将来这个年轻人能够识破自己的骗局又怎么样?谁知道那时候自己还会以什么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人们那些关于你的说法都是正确的,你太桀骜不驯,在我们的工作里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特点。以前就有人跟我说过,但我从没放在心上,现在看起来,这是我的错误。”钟阡陌的声音里听得出强烈的失望,“我们先别讨论这些,现在你有二十四小时跟上自己人的节奏。得体地结束那边的事情,也许你和你的人还有机会,不然的话,你的下辈子也许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这是什么意思?”罗门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干出出格的事情,为什么这一次要来找我的麻烦?这次行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之处就在于,你的行动被何令军知道了,而且他通知我,工作组马上就会下到部队里对此事进行调查,李鹏飞是何令军的老部下,所以关于这次行动你别想就这样蒙混过关。”钟阡陌连连摇头,“在关于128部队的最后决定下来之前,我们都别想蒙混过关。”
  “那些危险的敌人不会乖乖地坐在家里等着你来对付他,所以我们不会被你说的理由送上军事法庭。”不出意料,罗门对这番话的反应只是耸了耸肩膀,“如果你的意思是这样做就要面对军事法庭的指控,那我的回答是,我不在乎,而且我们不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这一次情况不一样。”钟阡陌看着罗门,“这一次没有人会考虑你的特殊情况。”
  “那我就得交代一切。”罗门也看着钟阡陌,“谁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重要的不是如何操作,重要的是结果。”钟阡陌嘲讽地看着罗门,“就算军事法庭愿意考虑他们是奉命行事这一事实,但经过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还会有什么前途?而且军事法庭并不清楚特种部队的行动准则,他们只根据法律作出判决,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在乎你交代了什么,你愿意自暴自弃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我不允许你拿其他人去冒险。”
  “我愿意为他们着想,任何时候我都愿意为他们着想。”罗门认真地看着钟阡陌,“可现在是有人要搞垮我们的部队。老家伙,我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些外部的敌人,但我后面没有眼睛,我怎么知道背后有人捣鬼?所以发生这种事情不是我的过错,我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而且保护我们本来就该是你的责任,我没理解错吧?”
  “你没理解错。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会把整件事情拖到我不行了的时候。”钟阡陌恶狠狠地看着罗门,“到那个时候你该找谁去哭诉呢?”
  看到钟阡陌真的恼火起来,罗门闭上了嘴。他把水壶里剩下的水全都倒在头上,水珠顺着凌乱的长发滚落到衣服里,让他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钟阡陌的话没有错,不管怎么说,他要为自己的部下负责。
  他们的部门被称为后勤特种支援部队,名义上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像这种担负后勤任务的特殊部队数量其实很多,而且规模上都很不起眼。在庞大的军队机构中,这样一个小部门根本不会引起特别的关注,因此就很少有人真正想去了解这支所谓的“后勤特种支援部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钟阡陌说得好,“不被人知道就不会被人关注”。在现今这个信息时代,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根本不让别人知道有“秘密”的存在。高度独立性和袖珍规模使得这个部门甚至与它本来所属的情报系统隔绝,它的存在不但一直是敌方情报部门的盲点,在陆军内部也是高度机密,可一旦上了军事法庭,人们就会问,这样一支特种部队存在的理由和意义,而那正是他们所要隐藏的。在以往,钟阡陌总能够想出办法绕过这些繁文缛节,但看起来这一次他也力有不逮,所以这一次罗门不得不考虑下钟阡陌的处境。
  “如果现在结束这次行动,是不是就不用追究其他人的责任?”罗门很快就作了决定,“我来承担一切后果。”
  “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的话,军事法庭也许只会追究指挥官的责任,可这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钟阡陌叹气,“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说,但你一直是我最好的部下,就我个人而言,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真让人感动。”罗门审视着钟阡陌,“现在就说临别赠言是不是还早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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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潜伏(6)

  又一波的疼痛向钟阡陌袭来,让他没办法马上回答罗门。对现在的钟阡陌而言,疼痛反而是一种幸福,以为等他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也就是生命结束的时候。医生曾经说他只有六个月的时间,可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就像他训练部下时所教诲的,求生过程中有两个最大的危险,一个是对舒适的渴望,一个是消极的态度。这两个危险都体现了一种心态——希望能用较少的抵抗而取得更大的收获。可事实是,否定了克服压力的愿望只会让你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所以他选择与疾病抗争并且真的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
  这一次他说的是真话,在现在这个时刻,他能够指望的人只有罗门。不过他也喜欢罗门的反应。永远不信任别人,这是一个情报人员所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罗门已经非常接近这一境界,他留下的这个骗局就是给罗门的最后一课。如果钟阡陌是厨师,罗门就是他一辈子中最出色的作品,而这个小小的骗局就是最后的翻炒以保证这道作品以完美的外在表现给食客们。如果有真正的食客的话。
  “如果这一次你完蛋了,什么临别赠言都是屁话。”钟阡陌沉重地呼吸着,阴沉地看着罗门,“告诉我,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我会怎么做重要吗?重要的是上面想要怎么做。”罗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那我们做什么、怎么做还有狗屁的意义!”
  钟阡陌足足看了罗门有十几秒钟,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像往常一样,这个年轻人以一种死人般的平静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反应。冷静是一种天赋,是当时招收罗门时钟阡陌最看重的天赋之一,但现在,年轻人的冷静开始让他也觉得害怕。
  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但他们的部门却有些不一样。128部队名义上是后勤支援部队,但从它的实际工作内容来看,这支特种部队更像是一个情报机构,至少这支部队的创建人从来也没有想过该如何清晰地界定两者之间的区别,而且,到底该定性为特种部队还是情报机关也不过是观点上的差别而已。
  在世界各地,仅仅美国就有几千支特种部队每天都在几十个国家展开活动,执行缉毒、维和、扫雷和训练等专项任务,这些特种部队起到了国家政策工具的作用,为国家现在和将来的利益服务。借鉴于此,比较专业的看法是,特种部队应该是有特别专长的部队,人们应该根据这些部队精通的领域来选择使用。
  一个相当有说服力的论点是,没有什么单位能够做到可以独立应付全部领域内的行动要求,而且这也的确是事实,所以特种部队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有价值。
  但这些人显然忽视或者低估了特种部队在执行任务中所能够遇见的复杂状况,而处理这些复杂状况的能力在远离后方、随时会中断联系的状态下就显得极为有用。人们都极力回避这样一个事实,即使用特种部队就是战争的特征,而战争要达成的目的最终都会与政治有关,而不是单纯的杀戮,在这一点上,特种部队就有着与常规部队完全不同的特征:特种部队就是政策本身。
  若它因为能力的不足做出与政策目的相反的行为就是失败。
  所以你不能派出一个只知道作战,而对当地民风民俗政策法规一无所知的士兵去执行你的任务,你也不能派出一个知道上述一切,却无法利用这些知识和经验分析当前局势,因而无法做出与政策一致行为的士兵去执行你的任务,因为那有很大的几率会使你的任务失败。
  所以有人认为,特种部队不仅仅是一支战斗的力量。另一个比较具体的表述是,不能让有战斗能力的士兵去被迫思考问题,而是让那些能够主动思考问题的专家去战斗。相比较而言,他们的战斗技能甚至不是最必要的,最必要的应该是“达成政策所要求的目的”的能力。
  128部队无疑是这样一支部队的雏形。如果它的经验能够推广起来,也许会在更深程度改变世界上各国之间力量的对比。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但面对这种怀疑,人们也必须扪心自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不寻求一种突破,以现在的发展方式和速度,你的军队还能够处理越来越尖锐的矛盾以保护政府的利益吗?
  钟阡陌知道,罗门对现状越来越不满。罗门所受过的训练让他不能够被动地等到问题可能有自行解决的时刻,主动性从来都是特种部队最强调的特征,如果不能去质疑更高层已经作出的决定,那他就应该在能力范围之内处理一切问题并承担一切责任。
  罗门从来不等待,他近乎病态地、不知疲倦地在一切事务上寻求主动,所以他也总是能够完成自己的工作。尽管这意味着罗门经常要不择手段,但道德层面上的问题从来不是他所关心的。罗门很早就知道,过分迷恋于对是非的判定是过分自信和自恋的表现,在现实中一个人的道德观念永远无法高于其他人,所以永远也别妄想你可能比别人高尚,也别担心你会比别人更卑鄙。事实上,这两样都是你在任何时候都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记住你的职责,简单地说就是做有用的事情,而高尚和卑鄙留给别人去议论。
  罗门的回答可以让钟阡陌有两种猜测,一个是罗门真的心灰意冷,打算向束缚自己的条条框框妥协,另一个就是他的思想出现了问题。既然罗门不是一个轻易就可以被打垮的人,那么只能是第二个原因。
  这正是钟阡陌最担心的事情:罗门的信仰正在发生改变。对一个情报人员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罗门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他出现问题,那后果就像用一枚两千磅的炸弹击中一辆小轿车。这样的情况对罗门自己和别人来说都相当危险。
  但现在他的担心来得晚了一些,就算他忽然发现罗门其实不可靠,他也无法改变之前作出的种种准备。现在的罗门已经是离弦之箭,一切都已经在按照预定的轨迹进行,而且,就算有什么差错,他也看不到而且也不用为此承担责任。那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谁能把一个死人怎么样?就算能够怎么样,他也不会在乎。
  决定小睡一会儿的罗门没有发现,钟阡陌观察自己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脸色也变得像飞机外的积雨云一样凝重,这让他挂在唇边的微笑显得凄凉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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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28部队(1)

  河水蜿蜒向前,消失在无拘无束摇摆着的野草之间。
  天边浓密的乌云在阳光下挑衅地显露出数道闪亮的边缘,翻卷着蓄势待发。夏日狂暴的雷阵雨过后,一切景物都有种闪闪发亮的澄澈。
  在卡车里,当军医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给他检查身体时,罗门出神地欣赏着车窗外完全天然的景色。
  卡车很舒适,甚至比跟在后面的钟阡陌的专车还要舒适。在经历过128陆军后勤特种支援部队的野外极限生存训练后,绝大部分人都需要至少二十四小时的入院观察。为了把实际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指挥部特意花巨资改装了这部卡车,使它的性能能够跟一家一级医院的急诊室相提并论,当然舒适性也被考虑到其中。
  钟阡陌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他还没有什么问题,除了疲劳和缺乏营养之外。”军医的声音里有一点不情愿,“但我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以确定他的心理状态没有问题。”
  通话器里是短短的停顿。
  “我的听力衰退得真厉害,大夫,我居然没有听清你说的是什么。”
  军医很了解钟阡陌的为人。尽管人类已经进入二十一世纪,可有的人却像化石一样顽固,不肯接受时间对他们的改变,钟阡陌就是其中之一。他一向对心理学这种学科报以轻蔑的态度,认为那不是科学而只是为意志薄弱者推卸责任的一种冠以科学之名的商业行为,这种东西如今进入他的部门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就是测试下长期处于艰苦训练的环境里有没有让他的心理产生扭曲。”军医看了一眼罗门,目光说明她已经迁怒于罗门,“对于一个经常在外面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来说,这种测试有助于保持他的心理健康。没有意志力的控制,身体越强壮对他而言就越危险。”
  “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理测试我们也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不等钟阡陌说完,军医便不耐烦地关掉了通话器的开关。
  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江曼云这样的女人保持着漠视的态度。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精致五官,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生姿,挺直而小巧的鼻子看上去有种可爱的傲慢,白大褂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很难想象,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会主动要求离开气候宜人的苏州而调来干燥寒冷的兰州。这里的气候简直就是她这种水样娇嫩皮肤的杀手。
  江曼云生气地摘下口罩,脸色很不好看。
  “老东西就是这么不讲理,所以我才不让他上我的车。我也不该让你上我的车,你结实得像头犀牛,根本用不着检查。”
  江曼云脱去身上的白大褂,换上一件军装。新式军装在裁剪上已经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讲求视觉效果,但江曼云还是违反条令对军装偷偷地作了修改,以便能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的线条。江军医是128基地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而且她从来也不想掩饰这一点。
  不用看她也知道罗门正在用欣赏的目光观察着自己,她的美貌总会让男人胡思乱想,而她也早已经习惯了外表给自己带来的烦恼并且能够应付自如。罗门不是基地里唯一一个对她心怀“歹意”的人,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放肆的目光和话语。尽管已经多次遭到江曼云不客气的反击,但他从来也没有收敛的迹象。
  但今天的情况不大一样,两人有这样独处的机会,罗门反而没怎么说话。
  江曼云装作梳头,从镜子里偷偷地打量着罗门。
  个把月不见,罗门的头发已经长得能在脑后扎个马尾,胡子长满了面颊,有些胡须的末端已经变得灰白,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没有什么部门的条令允许军人保留这样一副打扮,不过江曼云知道,“后勤特种支援部队”这个部门的许多军人都不把条令当成一回事,这个部门里的人经常要执行一些特别任务,所以他们总是特立独行的一群,看上去自大且自恋。
  罗门忽然转过脸,两个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江曼云的脸一下子红了。
  罗门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在胡子里闪闪发亮。
  “你什么时候想看我都可以,不用这样偷偷摸摸,那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所企图。”
  “臭美吧你。”江曼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然后看着镜子里的罗门,慢慢放下梳子,“要是我真的对你有所企图呢?”
  “我就知道到头来你会爱上我。”罗门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你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我。”
  “我发现,这个基地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自大,在这方面,高大飞跟你不相上下。”江曼云走到他面前坐下,抿嘴微笑,“你今天很反常,你到我车里已经有一个小时,可你还没有夸我漂亮。”
  “我的恭维会让人上瘾。”罗门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没有我的恭维你就活不下去。”
  “那也不会是现在。”江曼云也笑了笑,“而且你也知道那绝对不可能。”
  “绝对?”罗门注视着江曼云,“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事情?”
  江曼云微笑,“你以为你很了解女人?”
  罗门没有笑,“你以为你很了解男人?”
  “了解男人能有多困难?尤其是你们这些看见女人就兴奋的男人。”江曼云看着罗门,“如果男人就是你这个样子,那我可以说,我很了解男人。”
  “说说看。”罗门撇撇嘴,“看你有多了解我。”
  “你并不是真的觉得我漂亮。”江曼云的笑容很冷淡,“你一门心思想把我弄到床上,那样你就可以和你的朋友们吹嘘你对女人多么有办法。是不是这样?”
  罗门皱起眉头。
  “我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一些了解,但看起来你也和其他爱自作聪明的女人一样。先不说我是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就说我能把你弄上床又有什么可炫耀的?”
  江曼云花了两秒钟才能够确定罗门话里的刻薄意味。
还不等她想出反击的话来,罗门忽然抓住她,在她还没有作出反应前就吻上了她的嘴唇。
  全无反应的江曼云感觉到对方轻而易举地就挤开自己的嘴唇,准确地捕捉到那片丁香,温柔而坚定地吸吮起来,电击一般的震撼从口腔里传达到全身,让她脚下发软,意识也有瞬间的模糊,完全没有感觉到罗门的手臂已经绕到她身后,牢牢地托住她的后脑不让她有挣扎的余地。
  这个意外的吻几乎要让江曼云窒息,眼前是一片云雾缭绕般的迷离。直到她的捶打越来越无力,罗门才放开她,不容抗拒地把还在急促喘息的江曼云放倒在观察床上。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像火焰一样烧灼着江曼云的意识,让她的心脏狂跳不已,空虚、有所期待。
  “你看,把你弄到床上并不是多困难的事。”罗门的声音有点喑哑,“现在你还觉得你了解我吗?”
  “你是个浑蛋!”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江曼云第一个反应就是羞愧。
  她从床上跳起来,顺手抓起听诊器向罗门砸过去。罗门灵活地跳开,躲开这一下可能让他破相的袭击,不等江曼云站稳,罗门已经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江曼云吃了一惊,但马上意识到车速正在减慢,这辆医疗卡车已经驶进基地。
  透过车窗,江曼云看到罗门在向她挥手。
  靠在窗子旁边,江曼云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慢慢在唇边绽开一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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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28部队(2)

  羊群开始回家,建筑物里升起了炊烟,在房顶上出现了祷告的村民。
  村庄里亮起了昏黄的灯火,在远处山地粗犷线条里刻画出那些依山而建的房屋的模糊温柔的剪影。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人们很难想象那些用泥土和草建造起来的房屋也会有这么安静优雅的时刻。
  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波斯人、希腊人、萨特人、匈奴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和蒙古人都曾经征服过这些沙漠、戈壁和山地,但最后不得不离开;再后来,大英帝国从沙皇俄国手中抢来对阿富汗的统治权,但他们行使这权力的时间也不长久。最近的一次灾难彻底摧毁了阿富汗:苏联大兵压境,几乎占领了整个国家。虽然最后他们还是得离开,但战胜者并不是阿富汗,它只是成了大国博弈的牺牲品。
  现在,以美国人为首的三十七个国家,共派遣超过三万名士兵来到了阿富汗。他们来干什么?恐怕没有人能够清晰、无懈可击地回答这个问题。他们能够停留得更久吗?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人关心这个。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阿富汗的混乱对阿富汗人固然是个灾难,而对那些外来者也不完全意味着机会。
  阿富汗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人趋之若鹜?
  赵三红一边观察目标区域,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目标始终在射程之外,沈茂排一直没有找到扣动扳机的机会。艾买提在进入小清真寺旁边的房子里就再也没有露面,他乘坐的那辆吉普车就停在房门前。狙击小组注意到村子里虽然有大功率的柴油发电机,但村子里的灯火并不十分明亮,看起来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在耗费着电力。很明显,这里至少有一处毒品加工作坊。
  “我需要一个更接近目标的阵地。”沈茂排检查着自己的夜视仪,“有三条道路可以进出那个村庄,可我们的距离太远,连一条也控制不到。”
  “但只有这里能够观察到整个村子的动静。”赵三红有点犹豫。
  “你留下。”沈茂排在现场草图上指点着,“我要前进到这个能够观察目标藏身房间的地点,但这个地方除了上方以外,其余的视界都很差,所以你要留心我周围的动静。”
  “那个地点距离我有三百米,而且距离村庄也太近,我没办法掩护你。”赵三红也研究着现场草图,“村庄里有迫击炮,你的主意可不怎么聪明。”
  “那你倒是想出个更聪明的主意。”沈茂排从背包里取出消声器,在赵三红眼前晃了晃,“艾买提是个专业恶棍,有那种在冒险生涯中学会的、极其实用的狡猾,指望他犯错误太不现实。我们必须冒险。”
  沈茂排说的是事实。艾买提严格遵守自己的作息时间,在陌生地方,他很少会在室外停留十五分钟以上。所关注的目标有了变化,那战斗小组也要有相应的变化。他们过去接受的所有训练,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随机应变,在正确的时间作正确的选择。
  “你要注意这里的哨兵,他们的活动没有规律,而且有些人吸毒后会变得亢奋。”赵三红在草图上指点着提醒沈茂排,“这村庄里有上百支AK步枪,AK步枪加上亢奋的毒虫,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茂排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回答。
  他调整了步枪弹匣里的子弹顺序。第一发和第二发是穿甲弹,足以保证可以当场消灭目标,如果两发子弹还不能消灭目标的话,那么他该考虑的就是如何撤离了。接下来是曳光弹,一旦暴露形迹,就用曳光弹为赵三红的掩护火力提供指引,以标示那些对他们最具危险的目标。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够悄无声息地、以一发最多两发子弹解决问题,仅凭赵三红的M16A2加M203,无法跟村庄里的上百个武装分子对抗。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就连赵三红也很难在黑暗中发现穿着吉利服的沈茂排。他的移动迅速而平稳,让人想到他在队伍中的代号“蜘蛛”,而且是那种剧毒的狼蛛。
  赵三红的代号是“沙蝎”。他不喜欢蝎子,甚至还有点怕它蝎螫高昂的样子,但这由不得他自己来挑选。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高大飞的呼号“ACE”,马西北的呼号“兵蚁”,或者是罗门的呼号“蜂鸟”。但不管是哪一个呼号,在赵三红看来都缺乏气势,不符合他们的军人身份。
  沈茂排很快就移动到他选择的射击点上。这个射击点位于通往高地清真寺的山路上,正对着艾买提停留的房子。这一点上不可能长时间潜伏,在沈茂排就位的时候,已经有两拨人就从他身边经过。沈茂排自己缝制的吉利服帮了大忙,让他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块石头,但当他架起步枪的时候,这块石头看上去就不那么自然了。赵三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指紧紧搭在扳机护圈上。一般来说,在行动中不建议狙击手进行三百米以内的射击,这个距离在大多数步枪射程之内,那会让狙击手很容易遭受致命的反击,但沈茂排是个疯子,所以他从来不把这个规定放在心上。
  对讲机里传来两下敲击声,这表示沈茂排已经准备完毕。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艾买提的保镖们还在门口游荡。等到最后一次祈祷过后,有四个保镖进了艾买提的房子,其中就包括那个拿德拉甘诺夫狙击步枪的家伙。赵三红在心里冷笑,如果这保镖真的专业的话,他就不会和自己要保护的人停留在一起。
  “C扇区,4号标志物。视界很清晰,我能看见目标那张大饼子脸。”耳机里传来沈茂排的低语,“狗日的这张脸真的很大,比你的屁股还大。”
  赵三红把眼睛凑到望远镜前,迅速浏览一下自己面前的观测设备。现在他们的身份对调,沈茂排因为距离目标更近,反而起到了观瞄手的作用。但为了确保一击而中,准确的数据还是要来自赵三红。
  “C扇区,4号标志物窗口。”赵三红重复着沈茂排的描述,然后补充一句,“距离350。”
  “距离350。”沈茂排的呼吸很平稳,“状态1个密位。”
  “明白,1个密位。”那就表示只能看到目标胸部以上部位。在三百五十米的距离上,这个部位看上去只有一个点,即使对沈茂排也绝对是个考验,“调到450,偏右三分之一密位。”
  “调到450,偏右三分之一密位。”沈茂排那边停顿了一下,“这么远的距离我不能使用消声器。”
  赵三红犹豫了一下,“我也这样想。那接下来怎么办?”
  对讲机里传来沈茂排平静而悠长的呼吸声,他在作射击前的准备。
  “确认目标死亡后你就可以离开。我一个人比较容易脱离。”
  “你他妈又发疯了。没有我的掩护你逃不掉,这些人不光是毒贩子那么简单。”赵三红很恼火,“这些毒贩子都是北方联盟的老战士,他们打跑了塔利班。”
  “你留下来掩护也不过是白搭上一个。”沈茂排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别感情用事。”
  “谁跟你有感情?”赵三红气愤地驳斥他,“我们在执行命令,命令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我不会连累你的,胆小鬼。”沈茂排似乎笑了笑,“你要是害怕就先撤离。”
  “滚你妈的蛋。”
  不管沈茂排怎么想和怎么说,即使是在最后关头赵三红也不会把他一个人留下,但让赵三红生气的是,特战队员与普通军人的区别之一就是,他们要根据理智而不是感情作出决定。但对沈茂排来说,永远只有实际情况而没有原则,赵三红怎么也不能想象,一个平常看起来斯文安静的人在行动时却会这样的疯狂,而且从不失手。
  赵三红把眼睛凑在观测望远镜前。艾买提还在和自己的保镖说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大脑袋就要碎成一团血肉模糊。
  这时候卫星电话上忽然有信号传来,赵三红拿起话筒。
“行动中止,继续观察。‘蜂鸟’已在路上。”里面传来ACE浑厚的声音,“重复,行动中止,继续观察。‘蜂鸟’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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