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打印

长篇悬疑小说——《画密》

长篇悬疑小说——《画密》

长篇悬疑小说——《画密》   

猛玛象 著



序 幕

公元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的早春。金人大兵压境,京师汴梁的外城失守,烽火燃起,汴梁城变得满目疮痍。
金兵肆虐的笑声,臣民无助的哀怨,仿佛在叹息这座古城的命运。金人每日要勒索金银珠宝,钱财女人,京师沦陷。朝廷不堪重负,唯有一走了之才能解脱这乱世的烦恼。
宋徽宗赵佶的身体颤抖着,依偎在情人李师师的怀抱里,希望这一刻的软玉温香,能抚平他心中的忧伤。
两只小毛驴拉着一辆华丽的小车,穿过京师的朱雀门向南而来。赵佶一只手握着情人玉手,一手抓着一个精美的卷轴,似乎这个卷轴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小车刚刚出城,忽然遇到一队金兵。两个金兵用寒冷的刀锋划开车帘,顿时眼前一亮:车里面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还有一个面如玉冠的中年人。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金兵队长厉声询问。
另一个金兵笑嘻嘻地说:“好像是条大鱼,男的捉回去打个皮开肉绽,不怕不从实招来;女的就献给完颜宗望大元帅。”
赵佶脸色苍白,鼓足勇气说:“我是大宋太上皇,你们休得无礼。”
两个金兵大吃一惊,没想到真网到了一条大鱼!押着驴车回到金营,两个金兵把赵佶押下车时,赵佶的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个卷轴。一个金兵把刀架在赵佶的脖子上,才把卷轴从他的手里夺下来。
赵佶叹息一声:“天亡大宋。”
金兵本来以为是什么宝贝,但是抖开来一看,不过是一幅长卷,上面画着树木、河流、街市、人物,钤盖着鲜红的双龙小印,卷首有赵佶亲题的五个大字——清明上河图。
两个金兵有些失望,把长卷送进内府库存,而赵佶和他的情人李师师则被直接带到大元帅完颜宗望的面前。李师师是一代名妓,歌舞皆精,容颜倾城,完颜宗望不敢自己享用,将她送给金太宗完颜晟,后来不知所踪。赵佶则被掳到五国城,几年之后抑郁而死。
《清明上河图》却流落人间,伴随着无数历史的风云变化和传奇历险,它的秘密湮没在历史的红尘中无人知晓。其数次被收进皇宫,又数次被盗出宫,它的经历神秘莫测,诡异难寻,无数人为它疯狂为它痴迷,而且有种秘密传说笼罩着《清明上河图》,即一个灵验无比的诅咒:重宝国器,必有德者居之;奸邪得之,必遭天谴!
第一卷 黑龙夺宝



一、鬼市觅宝


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思翰和女房东反目成仇时,他才彻底理解孔老夫子这句话的真谛。圣人就是圣人,说的话有先见之明,穿越了几千年,其真理不变。

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张思翰还没有从梦中苏醒,门外就响起咚咚的踢门声。

“谁?”他恼怒地喊道。

“我,开门!”门外响起女房东的声音。

张思翰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一看,女房东提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包包,满脸委屈地站在门外。

“帮我拿着包包。”女房东摇晃着走进来,把一堆包包胡乱地丢在床上,严肃地说,“你欠的钱什么时候还?”

这个年轻的女子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房东,一个是张思翰的女友。她的脸色像大理石一样僵硬,毫无情趣。张思翰从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说:“再等两天,我找到工作发了薪水就还你。”

女房东阴冷着一张脸说:“你已经拖欠三个月的房钱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没钱也行,拿东西抵债!”

“不会这么绝情吧!”张思翰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令人难受。原来这个女人看中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想把他的才华变成物质。那些收藏可是他的命!现在的女孩子更喜欢物质,物质享受高于一切。这就是孔老夫子感叹的初衷,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对以后的世界洞若观火,孔子他老人家不成圣,谁还能成圣呢?

女房东笑了笑:“不要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就欠钱不还,你总得让我在你的身上有所收获吧,你不是考古系的博士么,陪我去潘家园买两件真东西,我们的债就全免了,怎么样?”

张思翰想,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琢磨。两个人满怀憧憬地来到了东三环的潘家园。

潘家园是北京乃至中国最大的古玩集散地,在清末时,曾经有“鬼市”之称。所谓的鬼市,其实并没有真鬼,在清朝末年时,有些落魄的贵族或者皇亲国戚,因为要维持生计,又不想被人认出来真面目,就趁着天色未明时,把古董拿到潘家园变卖,有的人甚至还用黑巾蒙面;更有一些盗墓者,在这里销售不能见光的赃物,他们的身影飘忽不定,形如鬼魅,久而久之,鬼市的称呼就叫开了。

张思翰和女房东来到潘家园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现在的潘家园,虽然名叫“潘家园旧货市场”,却是古玩字画的天下,真的假的,唐的宋的,仿的造的,令人眼花缭乱。

张思翰穿街过市对这里了如指掌,女房东却是第一次来逛。那些色彩华丽的首饰、珊瑚水晶与珍珠玛瑙,好像对一个女人充满了无穷魅力。

来到一个摊位前,女房东的目光狠狠地盯在一件玉镯上:羊脂玉镯通体雪白,雕刻着细腻的牡丹花纹,花蕊中的白玉皮色有些泛黄,散发着一种古朴的韵味。她拾起手镯把玩良久,镯子温润有佳,手感相当细腻。

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河南老板,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问:“妹,你玩啥?”

女房东一笑,她对收藏虽然是个外行,但还懂点行内的术语,见河南人问她收藏什么,认真地说:“我玩玉,尤其是古玉。”

河南老板一看女房东年纪不大,像个有钱的主,立刻用神秘的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妹,你好好掌掌眼,这是真正的和田美玉,瞧瞧这皮色,瞧瞧这雕功,宋元以前仅此一件,算你好运气,拣了个大漏。”

张思翰淡淡一笑,伸手接过玉镯说:“老板,你这东西不是油炸鬼吧,我怎么瞧着有点新。”

河南老板的脸色顿时一紧,一把夺过玉镯说:“不诚心,就是给你个大漏也不中。”

女房东叹息地说:“镯子真好看。”

张思翰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可惜不是古物,是人为做旧的东西,在油锅里不知道炸了多长时间,两百块钱都不值,你要是喜欢,我买下来送给你。”

“你有个屁钱!”女房东毫不客气地说。

张思翰不好意思地脸上一红,河南老板觉得张思翰的眼光有点厉害,立刻追问:“朋友,你玩什么?”张思翰在女房东那里受了气,不高兴地反问:“我玩字画,北宋的你有吗?”

“有。”河南老板紧张地看了看左右,说,“朋友,我看你是个内行,我这里有点东西,你要不要看。”

“看。”张思翰说,“只要是好的东西我都看。”

河南老板神情严肃,低声说:“这东西是我一个朋友,在河南老家挖地窖时挖到的,文物稽查大队不让出售古物,让他们逮住肯定做牢,你们跟我来吧。”

河南老板出了古玩市场,把他们带到附近一个居民小区,走进一座光线灰暗的房子。房里有两间屋,像一个仓库,有一张简单的床,角落里乱摆着大小不一的纸壳箱,还有一张长方型的大桌子。桌旁立着一个残破的画缸,里面插着几幅卷轴。桌面上很凌乱地摆放着糨糊、药水、刷子、破抹布。

河南老板走进里间小屋,女房东趁机对张思翰窃窃私语:“有嘛宝贝,根本不该跟来,这里就是一个制造假文物的小作坊。”

张思翰镇定自若地一笑,看着河南老板夹着一个卷轴,神色诡秘地走出来,把卷轴在张思翰面前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水鸟图,装裱的不是太好,隔水与引首都已经残破,但是画心保存得比较完整,画面的颜色虽然陈旧,但是笔墨艳丽,精致工整,画着一片沧桑的芦苇,一行飞雁顾天长鸣,旁边还有一首笔力瘦挺的小诗——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张思翰惊讶地说:“这是瘦金书,是宋徽宗赵佶的诗。”

“什、什么?”河南老板忽然激动起来,掏出一盒香烟,点了一支放在唇边猛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口浓烟,弄得满屋子烟雾飘渺。女房东的神情也随之激动起来,真会遇见宝贝么!

河南老板有些结巴地问:“这真是个宝贝么?”

张思翰说:“画上的诗叫《在北题壁》,是宋徽宗赵佶被囚禁在依兰城之时的作品,表达了他被俘受辱思念故土之情。”他用手摸了摸画边的绢,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高倍放大镜,走进窗口借着阳光仔细查看,嘴里说道,“没错,是宋代的古绢,经线是双丝,纬线是单丝,很致密;钤印也没错,是御书葫芦印,笔力也很见功夫。”

女房东小心地问:“思翰,我们买不买?”

张思翰用小手指头,在画上一角轻轻一抹,墨迹上的白霜并没有擦掉。

河南老板一笑道:“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张思翰说:“你说我在做什么?”

河南老板得意地说:“宋代以前的画,粗一看墨迹上好似有一层白霜,但是仔细看却没有,所以仿造宋代以前的假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墨迹上弹烟灰,但是也很好识别,只要用手在墨迹上一抹,白霜就消失,露出浓黑的墨迹。放心好啦,我收画时用这个方法检验过,白霜没抹下去,肯定是真迹。”

张思翰一字一字地说:“那你就被骗了。”

“不可能。”河南老板倔强地说。

张思翰说:“这张古画有两点破绽;第一是没有花押签名,赵佶的花押签名是天下一绝,就算瘦金书模仿得极像,但他的花押签名极少有人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所以还不如不写,免得画蛇添足;第二,这张绢是宋绢,但是画却不是宋画,而是现代的仿品,细看之下,赵佶的字上还有些许破绽,画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年,至于白霜是怎么弄上去的,我还不清楚,不敢妄论。”

河南老板顿足捶胸,头上冒虚汗,差点流鼻血,连声说:“完了,完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买回来的啊。”

张思翰说:“你也不用着急,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人手里买回来的?你不用怀疑我,我不想买字画,只是想收集一些宋代的丝绢。”

河南老板哼了一声,说:“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也被骗了,我还想找他算账呢,他是我老乡,名字叫刘富贵。”

张思翰心中一动,踏破铁些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追问道:“你知道他住在河南什么地方?”

河南老板搓着手,说:“好像是开封的小李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思翰点头说:“这就足够了。”
二、故宫惊会


啥也没有买到,空手而回。

离开潘家园时,女房东忍不住说:“张思翰,我可真够喜欢你的。”

张思翰说:“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判定那是幅赝品,我一诈,就给诈出来了,我的眼光还算犀利吧?”

女房东说:“我不是喜欢你这个。”

“那你喜欢我什么?”

女房东说:“我喜欢跟你白跑了一趟,像个傻子似的被你给耍了。”

张思翰说:“我没有耍你,耍你的人是那些造假贩子,这里现在已经难见真品。你放心好了,等我有了钱会加倍还你,现在你就算在我的身上投资,利息可观啊!”

“鬼才相信你的话。”女房东说。

张思翰说:“我的肚子又饿了,你请我吃饭。”

女房东气得脸色铁青,丢下一句话:“见鬼去吧!”打了一辆的士,一溜烟地跑了。她已经被张思翰给气饱了。张思翰正寻思着女房东会不会嘴硬心软回来接他,一辆红色悍马H2已经停在面前。车上跳下一个年轻人,脸色冷峻双眼如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潘家园,仿佛所有的古董店老板都要对他必恭必敬。他年纪轻轻,但是资历却好像比谁都老。所有人和这个年轻人打招呼时,语气里带着无比的羡慕和崇敬——“七爷。”

对于成功的年轻人,张思翰自然很是羡慕,不过他也琢磨出一些不同滋味,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与众不同,是一双锤炼过的鹰眼。这双眼睛一边走,一边浏览着古玩铺子里的那些货色,从目光到脸色都在展示着一种骄傲。这绝对是一双敏锐的眼睛,俯视着整个潘家园,甚至能穿过黏附在古物上的风霜与泥土,判断出时代的特征!

看着七爷径直走进河南老板的铺子,张思翰的心又是一动,一些巧合的因素往往预示着某种必然的结果。他转回身来,站在一个摊子前,仿佛随便看看、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在监视那间铺子的动向。一会工夫,笑如春风的七爷与兴高采烈的河南老板走了出来,七爷的腋下还夹着一个灰色圆形铁筒,有二十多公分长,直径三十公分,在锈迹斑斑的筒盖上刻着一串符号——H1501!

H1501!

张思翰的心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岁月仿佛瞬间凝固。他忙按住心跳,在心里暗自比较了一下:如果把那幅画装进铁筒里面,岂不是正合适?

七爷带着河南老板上了悍马,张思翰这才收回思想,拦住一辆出租车紧随在悍马的后面。他很怕被七爷发现,不时叫司机放慢速度。其实七爷此刻正在得意,怎么会注意到身后缀了一个尾巴呢?

七爷把河南老板带进丰泽园饭庄,看来他早在这里订了一个包厢,饭店里面装点得古香古色,松鹤屏风,团花地毯,很有一派中式餐厅的皇家气派,雍容华贵,卓显不凡。

张思翰望而却步了,他只能想象着通天鱼翅、葱烧海参、沙锅鱼肚、清炖裙边、银丝卷,还有令人垂涎的国宴茅台。饿着等了一个多小时,七爷与河南老板从丰泽园饭庄酒足饭饱地走出来,他们分道扬镳。张思翰继续跟踪着七爷,终于发现七爷将车停在一座公司小楼的外面,带着铁筒走进别墅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张思翰看了看小楼,招牌上写着“巴氏慈善协会”。他想了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一个慈善协会怎么会与千古神品搭上关系。此时,忽然一阵旋风把一张轻薄的传单刮到他的手上,他展开一看,大标题上写着“清明上河图研讨会”,小标题上写着“百万奖励寻找研究《清明上河图》新境界”。这个标题有点意思,张思翰看了看时间与地点,研讨会明日举行,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命运的使然,他想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了。



翌日,紫禁城,故宫。

延禧宫在故宫中的建筑中非常有名,算是内廷东六宫之一,也是紫禁城中唯一的一座西洋建筑。红色的宫墙壁令人备感温暖。殿门前那座宣统元年开始兴建的汉白玉水殿,百年之后也未曾竣工,似乎留下了无限的遗憾。

此刻,在延禧宫中的一间会场,凝固着庄重而严肃的气氛。这里召开的是一次很特别的研讨会——华人慈善家巴图那仁出资主办的一次学术悬赏活动,研究的内容是被誉为中华第一神品的《清明上河图》。

巴图那仁坐在首位,这位老人花白头发,脸上堆满皱纹,可是眼神如电,一点也没有苍老的神态。没有人知道巴老的来历,知道的是他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豪气干云的性格。几个满头花甲带着厚度眼镜的老学者坐在他的后面,然后是一些中年学者,还有一些蓝眼睛白皮肤的老外。

最后一排,张思翰好不容易混在记者堆里,穿着一身很休闲的运动装,一头长发支楞八翘,不修边幅。他一张略显长方的脸型,高挺的鼻子,下巴留着一些稀松的胡须,看上去非常邋遢。

台上站着一个胖学者,讲得十分卖力,滔滔不绝。巴老对《清明上河图》的痴迷几近狂热,只要你的一个论点能引起他的兴趣,就会得到一百万元的奖励。下面的人聚精会神地听讲,张思翰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盹,没有人觉察到这个年轻人的无礼,都以为他专心致致在闭目倾听。坐在他身旁的年轻女记者,听见他微微的鼾声皱了皱眉,在记事本上轻轻撕下一页,提笔疾飞,迅速地写好几个字,然后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张思翰一惊,睁开一对大眼睛四下张望。女记者飞快地把纸条塞进他的手心。张思翰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睡觉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他抬起头,用混沌的目光看了看女记者,意思是谢谢你。女记者笑了一下,他发现这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长长的睫毛,眉眼如画,一头黑亮的长发,正用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似嗔似怒地盯着自己。

胖学者的讲演热情高涨,不时伴随着热烈的掌声,连他自己也觉得飘飘然。张思翰叠好纸条放进上衣口袋,接着双眼一闭,照睡不误,好像没有把女孩子的提醒放在眼里。女记者立刻火冒三丈,但是这个场合似乎不好发火!她又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软肋。

这一次,张思翰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略略地点了一下脑袋。

台上的讲演进入了一段高潮,可是巴老的脸上没一丝喜悦,脸沉似水,索然无味地对一个头发光秃的老者说:“做研究,也要重创意,研究不是模仿,不是剽窃,这些高论已经被人咀嚼过千百回了,不是老调重谈,就是用别人的研究成果胡乱拼凑,夸夸其谈,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头发光秃的老者低声说:“巴老,等这个人讲完之后,研讨会就此结束,但是总要给年轻人一些自信和展示的机会。”

巴老点点头,总算耐着性子听下去。

巴老的性子可以忍耐,但女记者却对年轻人的无礼忍无可忍。她愤怒到了极点,用尖锐的小肘对准张思翰的软肋,不轻不重地给了那么一下。

“哎呀!”张思翰惊叫一声,从椅子上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显然女记者的用力有些过猛。

严肃的气氛顿时变得僵硬无比,无数惊异的目光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张思翰。他满脸绯红,却没有责怪女记者的意思,要引人注目就必须用些手段,他温和地说:“抱歉,我听得睡着了。”

台上那位满面红光的胖学者,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张思翰用手向那个学者招了招手:“不好意思,请继续。”一屁股又坐到椅子上,众目睽睽之下又做沉睡状。

会场里更加寂静无声。胖学者脑羞成怒,问道:“这位朋友,难道我的见解,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么?”

张思翰点了点头。

胖学者感觉受到了羞辱,追问道:“那你认为《清明上河图》是不是国宝?”

张思翰说了两个字:“废话。”

顿时,会场如同抛下一枚炸弹,严肃的会场让这两个字弄得非常尴尬。所有的人都在想,这小子真是狂妄自大!

胖学者语气冰冷地问:“阁下也懂《清明上河图》么?”

张思翰一扫邋遢混沌的模样,双眸之中射出两道明亮的光泽,说:“略知一二,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胖学者被激怒了:“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巴老却用鼻子哼了一下,喜上眉梢:“这个小子有点意思。”

几名保安迅速走上来,要把这个搅闹会场秩序的年轻人赶出去,巴老一挥手,几名保安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胖学者很不服气,双手一背,问:“你知道些什么?”

张思翰说:“清嘉庆四年,它收藏在紫禁城内延春阁中,并著录在《石渠宝笈三编》里,但是《石渠宝笈》对它的记载不够准确。”

胖学者冷笑一声:“《石渠宝笈三编》乃是大内权威,无数鉴赏家、收藏家都以其中的记载而求宝若渴,你竟敢怀疑它的真实性和严肃性?”

张思翰说:“记载的没错,只是《清明上河图》并不只有一丈六尺五寸长,它的长度一共是将近九丈!”

九丈的巨幅!

宏伟的绘画篇章!

胖学者哈哈大笑着问:“你不是胡思乱想、异想天开吧?”

张思翰郑重地说:“不是,明朝鉴赏家李东阳曾在图后题跋考证,说《清明上河图》前应当有一段远郊的山水,有宋徽宗赵佶瘦金体的‘清明上河图’签题与双龙小印。还有的专家推测,其实在《清明上河图》后也有大段的描绘。画面应该到古代汴梁城西的金明池为止,可惜今天我们看到的《清明上河图》只是其中的一小段,是古城汴梁的东远郊到城内便桥附近。按照比例推测,此画原有九丈左右,也不为过!”

胖学者道:“那只是一种猜测,没有证据?”

张思翰自信地道:“一点都不是猜测。图前不仅有宋徽宗赵佶的题字与钤印,卷尾还有一首小诗:我爱张文友,新图妙入神。尺缣该众艺,采笔尽黎民,始事青青蚤,成年白首新,古今披阅此,如在上河春。”

胖学者说:“这是明朝人李日华在《味水轩》日记中的记载,不足为凭。”

张思翰反问:“如果你不相信这些记载,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记载不是真实的呢?”

“你,你?”胖学者有些难以强对了。

这时候,巴老呵呵一笑,清了清嗓音说道:“年轻人,请你上台来说,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三、图中之密


会场一片哗然!

张思翰抖擞精神走上讲台,顷刻间无数目光围绕着他的身影旋转。女记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白皙漂亮的脸蛋上泛起两朵桃花般的红晕。胖学者见势不妙,赶快溜下讲台,溜到一个角落。

张思翰走上讲台,先正了正衣襟,然后深施一礼,说道:“其实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有关《清明上河图》的三个疑问。”

“是什么疑问?”台下有人问,质疑的语气显示出十足的火药味。

张思翰说:“第一个疑问是《清明上河图》画的究竟是秋景,还是春景?”

“你说说看。”巴老笑着问。

张思翰说:“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这样一篇鸿幅巨制,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他从春天画到秋天,画中兼顾了春景和秋景,因为在杰出画家的心目中,这两个季节是古代汴梁城最美的季节。艺术是没有时空界限的,凡是美的东西,可以打破时空的限制,呈现在画面之上。”

哗!

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鼓掌。

张思翰说:“第二个问题,《清明上河图》上运送和骑乘工具多用牛和毛驴,缺少羊,马则很少见。已有学者指出,这幅画暴露了北宋的军事秘密,由于北方金人入侵,马和羊成了急缺的战备物资,马匹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羊皮则要制作御寒的营帐与军衣,这一点应该不会错。但是汴梁城内怎么会没有马,那么多马匹哪里去了,因此马匹的去向成了一个谜。”

会场内静静的,都等着他的解答。

张思翰说:“第三个问题是《清明上河图》中的败笔。画的开端部分,在远郊山水上有棵烧焦的枯木,状如长剑直插青天,看起来极为扎眼,或许有人说,那是残中求美,有点残缺的东西才是最美的,其实那只是一种臆想罢了,是画家不得已画上去的,那棵枯木应该是一种标记。”

巴老咳嗽一声:“请注意,你还没有解释第二个问题?”

张思翰说:“别急,如果把这三个问题联系起来,就很有意思了,《清明上河图》是一幅画没错,但是这幅画里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是什么秘密?”女记者忽然来了精神,发出清脆的喊声。

张思翰顽皮地瞪了她一眼,用低沉嗓音说:“按照我的推断,这个秘密该与历史结合。《清明上河图》画于北宋宣和年间,从画面上的商铺上看,人口虽然众多,但是生意清淡,连卷尾的衙门也是寥寥无人,暗示着政事颓废,百业凋敝。在《清明上河图》画成后不久,大金国挥师南下攻破汴梁,俘获了徽钦二帝。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耻。试想在那样一种军事形式极端危急的情况之下,宋徽宗还会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么?”

巴老捻了捻胡须说:“根据史料记载,宋徽宗任用蔡京、童贯等六人,被称为是疏斥正士,狎近奸谀,造成北宋末年政事荒废,民不聊生,积怨如潮。”

张思翰道:“史料也记载了宋徽宗并非是一个低能儿。”

有人在下面发出轻笑,严肃的会场气氛竟然变得活跃起来。

张思翰说:“史料记载,宋徽宗登基的初始阶段,曾经三次放宫女出宫与百姓通婚,繁衍人口,而且提倡团结共处的政治方针,极少对外用兵。他是想做一个好皇帝,只是用错了人,在晚年退位前,他曾有过反悔之意。”

台下有人发问,“你的意思是《清明上河图》的秘密和宋徽宗有关?”

张思翰道:“关系相当密切,在敌人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你如果是宋徽宗,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逃跑!”有人小声地说。

张思翰说:“错,这一点,我其实是很佩服宋徽宗的,他想的不是逃跑,而是顽强抵抗,并且在金人攻陷汴梁之前,他还想打一场持久战,这就是汴梁没马的原因,那些马都用来运送战备物资了。”

“战备物资?”有人问,“那和《清明上河图》上的败笔有什么联系?”

“战备物资当然要放在一个秘密地点,不能为外人所知,就算是被金兵攻破汴梁,宋徽宗依然可以利用这些物资,继续与金兵长期周旋。”

“你不是在编造故事吧?”胖学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他看着这些人的思路不约而同地跟着张思翰转动,心里非常嫉恨。

张思翰说:“宋徽宗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秘密的地点,因为是绝密,以防不测,他需要有一张藏宝图。”

女记者脱口而出:“你是说《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居然是一幅藏宝图!

这种说法如同一颗炸弹,令会场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极度震惊!

张思翰点了点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当年宋徽宗密令张择端把这个秘密画进了《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就是一幅藏宝图,隐藏着关于北宋王朝宝藏的秘密!”

巴老对那个秃头老者说:“越来越有意思了。”

秃头老者生着一张不苟言笑的长脸,此刻也忍不住问道:“你估计这个宝藏里会有多少财富?”

张思翰说:“无法估量,据历史记载,北宋的经济实力相当雄厚,是典型的国穷民富,宋徽宗当朝的宣和年间向百姓搜刮的民脂民膏不计其数,还有各种珍奇异玩、书画走兽,每一件都是稀世奇珍!”

“证据?”秃头老人问,“你有什么真凭实据?”

“我爱张文友,新图妙入神。尺缣该众艺,采笔尽黎民,始事青青蚤,成年白首新,古今披阅此,如在上河春。”张思翰诗意未尽地说,“证据就这首诗里,千古以来,宋徽宗这位才子皇帝和我们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这首诗以不规则的方式,每句话挑出一个字来,可以组成‘文图尺尽事成古河’八个字,如果从末尾两句再挑出两个字来,就是——上阅,意思是宋徽宗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非常高兴,这不仅仅是一幅藏宝画,还隐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文图尺尽,事成古河,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意思是大功告成,在于古河,我推测,古河是早已消失的古代汴河,那个宝藏的秘密应该与汴河有极深的关系。”张思翰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累了,走下讲台旁若无人地向外面走去,嘴里还在自言自语,“试想一下,以当时北宋王朝的力量修建一个宝藏库,将近一年时间完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藏库。”

巴老问:“年轻人,留下你的名字?”

张思翰回头一笑,“我叫张思翰!”

他刚走出会场,一个窈窕轻盈的身影,仿佛一道闪电追了出去。那些还在发愣的记者们此时才恍然大悟,可是这两个人的动作真快,眨眼间就没了踪迹。出了会场,张思翰长出一口气。

那个女记者紧紧跟在后面,还小声地喊:“张思翰,等等我。”

张思翰知道麻烦来了,拔脚就跑冲出延禧宫,拐弯抹角来到一个僻静的墙角,回头问:“你跟着我干什么?还想给我来一下?”

女记者慌乱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思翰揉了揉肋骨,心有余悸地说:“你别过来,我要和你保持距离。”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女记者一脸的害羞,很诚恳地说,“我是《文华报》的记者,让我给你做个专访吧?”

“你想采访什么?”张思翰问。

“采访你这个人,还有你的思想,你是怎么想到《清明上河图》是一幅藏宝图的?”

张思翰一脸的不高兴,说:“那是我胡思乱想的,还有,我不喜欢接受采访,你另找别人吧。”他转身就走,走了一段时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不礼貌,想回身道歉,却发现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见了。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留下一个意味深沉的笑容。

TOP

四、博士的遭遇


《清明上河图》研讨会结束三天了,并没有任何波澜,大大小小的报纸没有关于张思翰的报道。他的心情很差,因为处境很不妙,可以说是非常倒霉。他一时喜,一时忧,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巴图那仁有实力和财力将所有的消息全部封锁,可是他不清楚巴图那仁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这让他多少有点恼火,心情无比沮丧。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在大石桥胡同里的一座公寓里,一二层的房门紧闭着,房客们都去公司上班,空无一人。在一个春意浓浓的房间,女房东兼女友趴在张思翰的床上像一只叫春的猫。张思翰心绪烦乱,无论如何也不能发挥男人的威猛,这叫女房东很恼火,说出一些俏皮话来讽刺他。张思翰自己也有点恼火,可是越烦恼就越不行。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跑来看他的笑话。

婉佳激动地走进这座三层小楼。墙壁灰暗无光,飘荡着一股怪怪的发霉味道。她轻快地登上三楼,忽然一件东西从头上飞了过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接着响起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喊:“连这点事你都不行,简直就是一头猪,猪!”

一本厚厚的书落在台阶上,婉佳拾起来一看,是一本最新出版的《紫禁城》,接着听见张思翰的解释声:“我欠你的钱,一定会还你的。”

女房东叫道:“开始以为你是个博士,觉得你很有品位,现在才知道是个草包,工作找不到,这点事也不行,你给我滚出去,滚!”

婉佳有点生气了,一个大博士居然受这样的奚落,她向来抱打不平,拿起书本,顺着走廊冲了上去。一间房门大敞着,地上散落着一堆希奇古怪的东西,有印章,有小册子,还有石头子小雕像什么的。一个大皮箱敞着,盖子愤怒地躺在过道上。

张思翰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要乱扔我的收藏,那都是宝贝。”

“一堆破烂!”女房东凶悍地说,好像形势极其严峻!

婉佳没敲门一头闯了进去,不过她的脸立刻红了。里面的情况恰恰相反,床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眉眼有点妖艳,半裸着一双修长雪白的腿,正在穿衣服,绣花蕾丝的乳罩还没戴好。张思翰的身上只穿着一个小裤衩,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强健肌肉,正慌张地找衣服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忽地一愣,看着婉佳像个疯子似的闯了进来:“怎么是你?”

“不好意思。”婉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遇见这种状况最好回避。她正要转身离去,身后的女子冷冷地叫道:“你给我站住!”噌地从床上蹦了下来,拦住她的去路。

妖艳女孩用一双挑剔的眼神,审视着婉佳的身材,目光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说:“张思翰,这是你新处的女朋友么?”

张思翰穿好一件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对房东女友说:“我不认识她。”

妖艳女孩咯咯一笑:“你不用撒谎,就算是也没有什么关系,像你这种垃圾,我巴不得有人拣去才好呢。”

张思翰套上一件背心,说:“你还不走,我这里就要闹开锅了。”他不是在说妖艳女孩,而是在说婉佳。

婉佳平静了一下心态,妖艳女孩的话很是刺耳,但自己的采访绝不能半途而废,她反问:“你是谁?怎么没听思翰提起过?”

“思翰,叫得蛮亲切。”妖艳女子得意地说,“我告诉你,我是这里的房东,还是他的女朋友,不过是前任女友。”

张思翰的眼珠子快要气得瞪出来了,急忙和妖艳女孩解释,“拜托,我根本不认识她。”

妖艳女子根本不相信,气得浑身发抖地说:“张大博士,真没看出来,你花着我的钱,还去勾引别的女人。”

张思翰苦笑着说:“我想起来了,她是个记者。”

妖艳女子说:“你刚才说不认识,现在又说她是记者。”

张思翰说:“我是怕你误会。”

妖艳女子一脸决然地说:“我明白了,你是个伪君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快还钱,没钱就给我滚蛋!”

女子的话,声声如锥!

婉佳平静地问:“他欠了你多少钱?”

“你替他还么?”妖艳女子反问。

“我替他还!”婉佳气往上撞,一句话溜到嘴边怎么也收不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和这个妖精女子顽抗到底。

妖艳女子乜斜了婉佳一眼,笑着说:“房钱、饭钱、水电费、还有书钱、精神损失费,一共八千块。”

张思翰说:“我没欠你那么多钱,你这是讹诈!”

妖艳女子一笑:“小白脸,有人给你撑腰,我多要点算啥。”

婉佳说:“好吧,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你明天来取钱。”

张思翰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婉佳。她今天没有穿职业装,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衬着格外修长的腿,上身是一件缀着花边的小夹克,头上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显得亭亭玉立,飒爽英姿。

妖艳女子咯咯大笑,咄咄逼人地在婉佳的耳边吹着轻风说:“我是很念旧情的,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书呆子,除了看书什么都不会,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其实一点也不懂风流,连上床都不行,白长一身肌肉,就是个活太监!”

婉佳的脸没红,等妖艳女子走到门边,才说:“我也给你点忠告,我见过无情无义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妖艳女子哼了一声,回头丢下一句:“小妞,你别猖狂,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收钱,少一分都不行!”

妖艳女子走了,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张思翰一言不发,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屋子里很凌乱,到处都是书,婉佳刚要迈步,张思翰猛然说:“小心!”

婉佳低头一看,脚下踩着透明的小水晶盒。盒子里装着些黑黄色的泥土,张思翰几乎是从她的脚下把这个水晶盒子抠了过去,好像一个宝贝似的拿在手里。

婉佳笑道:“一个大博士,还喜欢玩泥巴。”

张思翰把水晶盒子小心地放在大箱子里面,说:“这些泥土珍贵无比,是美国宇航局的朋友送给我的,当年美国尼克松访华时,送给周恩来总理的礼物,就是这种月亮上的泥土。”

婉佳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她被张思翰的话弄得小翼翼的,拾起床头一块紫红色的小石头,上面刻着一条弯弯的小船,船两头铭刻着奇怪的符号,用手一摩挲,石头温润如玉,带着古老的气息。她问:“这是什么?”

张思翰连头也没抬:“那是一枚古印度印章,距今有四千五百年的历史。”

婉佳冷哼了一声,气愤地说:“一个毕业于耶鲁大学的考古博士,连一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找到吗?”

张思翰一楞,抬头凝视着婉佳说:“你调查过我?”

婉佳说:“不错,你毕业于耶鲁大学,是品学兼优的考古系博士,三年前回到中国,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再以后你的行踪就是一片空白。”

张思翰说:“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现在遭遇了经济危机,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不知道我的生活什么地方出现了漏洞。”

“她真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是这里的房东,因为我欠了房租,她就要我做他的男朋友,她说她喜欢博士,尤其是考古的。”张思翰把丢弃在地上的杂物收拾干净,忽然感觉肚子饿了,这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婉佳。”

“你能不能请我吃顿好的。”

“我可以请你吃大餐,但是你必须老老实实地接受我的采访。”

“好,一言为定。”

TOP

TOP

TOP

1964年10月17日 24:19台州 梁萍是为田顺自杀的,用裤带扣在拘留室的铁窗上自缢了,发现时,已断了气。杜丽很同情她,这个女人没有罪,田顺的罪不能强加在她身上。但她也知道,梁萍如果不死,从此以后也会饱受非议和责难,甚至会被列入重点管制对象。特务老婆的帽子,臭不可闻。双重的打击,让这个可怜的女人选择了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杨秀英似乎也嗅出了什么,死活不愿意再交代了,只好将其暂押在另一个拘留室里。 看守的失责让许则安大为恼火,为了避免这类事情再次发生,把杨秀英的看守从两人提高到了四人,并没收了一切特嫌可能用来自杀的物品。 杜丽去看了杨秀英,刚才讯问时,她明显感觉到杨秀英对田顺的关切之情,这是女人的敏感。她想,不管杨秀英是不是女特务,女人终归是女人,情感性的动物。也许能以田顺为引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开杨秀英紧闭的心。 苦口婆心,说了半个小时,该说的话都说了,可杨秀英就是不松口。 杜丽有些失望,杨秀英不松口,只有三个理由。一,她是个特务死党,坚决顽抗到底;二,她真的不是特务,说不出什么;三,有某种威胁让她不敢说,不肯说。 第一、第二个理由,杜丽觉得都不太像,那么,是什么让她害怕,不敢开口呢?杜丽看着面无表情的杨秀英,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如果你想到什么,可以直接叫我,我会帮你的。”杜丽诚恳地说,杨秀英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但终于没说出来。 就当杜丽想开门离开时,听见“啪”的一声响,杨秀英身边的杯子应声粉碎,杨秀英尖叫起来。有刺客!杜丽扑了过去,把杨秀英推到墙的死角,又一声“啪”,子弹击中杨秀英刚才的位置,在墙上溅起一团白色粉末。 还是狙击,从小铁窗射进来的子弹。 杜丽压住杨秀英,取出手枪,但不敢伸头去看,因为她知道,对方可能已经再次瞄准了她们。 第一次是幸运,第二次的机敏,第三次露头,就是愚蠢了。 公安处遭枪击是严重的政治事件,公安处马上进入一级戒备,熟悉狙击的李猛在杀手开第一枪的时候,就初步判明了方向,开第二枪时,他确定了对方的位置,是离公安处600米外的十字街钟楼顶层。抓住杀手,刻不容缓。李猛和赵大勇急速赶往供销大楼截击。 拘留室里,杨秀英惊魂未定,吓得发抖。看来,她并没有视死如归。杜丽在确定安全后,把她转移到了另一个比较隐蔽的房间。 “救救我,他们想杀我灭口。”杨秀英脸色苍白,拉住杜丽。 “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杜丽说。 “他们一直想杀我们,这是一场阴谋。” 他们?他们是谁?杜丽听不太明白杨秀英的话。 “别紧张,在这里你很安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争取立功。” 杨秀英低头深思了一会儿,说:“我是被田顺发展进特务组织的,但我真的爱他,从学生时代就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做一切事情。” 爱是没错的,就怕爱错了人。杜丽想。 “在这个特务组织里,你负责什么工作?” “联络员,也就是递递情报什么的,负责跟一个代号叫米兰的单线联系。” “米兰?”杜丽暗喜,隐语中的“米兰”终于有眉目了,“米兰的真实身份是谁?” “我不认识她,从没见过面,每次我都是按田顺的吩咐,把情报送到指定的地点,米兰就来秘密取走了。” 杜丽略感失望,也许田顺知道米兰,可惜田顺已死,米兰的身份又是个谜了。 “那你知道蜥蜴吗?” “蜥蜴?”杨秀英一脸茫然。 这有点出乎杜丽的意料,杨秀英根本不知道蜥蜴,当然也不是蜥蜴组织的人。她只是一个外围的小特务,被人利用,一把工具而已。杨秀英不禁为这个痴情的女人感到悲哀。 “你刚才说的他们,是谁?”杜丽问。 杨秀英的脸上显出惧怕的表情:“我们这个组织代号晨光,田顺前几天跟我说,晨光被怀疑出了内鬼,上面将会执行清除行动,我们自身难保。我想,陈瓯就是被他们清除的。我不敢交代问题,就是怕也被清除,但想不到……想不到他们还是下了黑手。” 杜丽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蜥蜴那么残忍地杀死“自己人”。除了灭口,原来是为了保证实施暗杀M首长计划,先得把出了问题的“毒瘤”给剔除掉,割肉疗伤,魄力也真够大的。 蜥蜴其实并不轻松,有了“内鬼”,这个特务“子组织”就变得极不可靠,很可能被一网打尽,影响整个潜伏特务网的安全。蜥蜴急于甩掉“病变”的尾巴,跟103一样,他同样面临着复杂的问题。 杜丽暗暗为“山鬼”捏了一把汗。 1964年10月17日 24:52台州 十字街钟楼九层高,是台州当时最高的大楼,有点模仿上海外滩海关钟楼的西洋造型。除了收音机里的整点报时,钟楼顶上的四面西式大钟成了人们生活计时最重要的参照。 李猛和赵大勇赶到杀手射击现场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楼下供销社的值班职工睡眼朦胧,呵欠连天,对潜入特务一事如堕五里雾中。警察都跑上钟楼了,才豁然清醒。 现场勘察很容易就还原出特务的行踪:杀手利用开锁技术,直接从门口进来,然后径直上了九层楼顶,在平台处对公安处的拘留室窗口进行伏击。开完两枪后,又从原路退出。这是一个极其沉静、老练的对手,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会惊动任何人。 李猛和赵大勇在平台上勘察,发现杀手第一枪未打准的原因,是平台上风太大。风力是影响狙击精度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那么远的距离,第一枪竟能击中杨秀英身前的茶杯,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弹壳都被捡回去了。 “夜猫”赵大勇还是在平台角落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看,这是什么?” 几片小石子,指甲般大小,排成一个小三角,中间又放了一粒圆形的,像一只眼睛。 赵大勇只是好奇,但李猛的心却像平湖里乍起了秋风,波动了,疑惑了。 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的。 李猛感到窒息,慢慢蹲下去,抚触小石子,却像碰到烧红的热石似的缩回了手。 “怎么了?”赵大勇看了看李猛,李猛的表现让他感到奇怪。 “没什么。”李猛从强烈的情绪中回复过来,回答。 陈思被解救的那一刻,刚好是那两个假警察把蓝荧荧的毒针针尖对准他颈部的时刻。他的秘密被发现了,假警察已经等不及“上面”的命令,不得不决定,马上消灭他。 谢天谢地,他们的毒针还没扎下来,门就被踢开了。五六个警察举着枪冲进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 乖乖地举起了手,反抗没有任何意义。 五、神秘来客 在街边早点铺,张思翰一连喝了三碗热豆浆,盘子里的驴打滚也一扫而空,然后抿着嘴唇问:“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婉佳点了点头说:“算上这一顿,你欠我八千多了。” 张思翰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婉佳认真地问:“为什么放弃在美国的优厚生活回到中国?” 张思翰神色凛然,一字一字地道:“为了《清明上河图》!” “你觉得那真是一幅藏宝图吗?” 张思翰说:“保密。” “那你谈谈你的研究成果,关于《清明上河图》的?” 张思翰摇了摇头说:“抱歉,不能。” 婉佳正色说:“张思翰,我可要提醒你,我现在是你最大的债主,你有给我提供新闻线索的义务。” 张思翰说:“那也不能说。” “为了给你还钱,我快要破产了,你就不能动点恻隐之心、怜悯之情?”婉佳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十分抱歉,能说的在会场上说了,不能说的,打死也不说。” 婉佳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说:“有什么不能说,刚才你还出卖自己的色相来着。” 张思翰纠正她说:“她是我女朋友。” “张思翰!”婉佳大叫着他的名字,“你别狡辩,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她一样,让你出卖色相抵债。” 张思翰不想解释什么了,仿佛是越描越黑,站起身说:“我很感谢你的早点,还有你的慷慨解囊,但是我必须严守这些秘密,至少现在不能公之于众。” “是吗,我可不相信你的秘密,能在我的手下挺过三分钟!”有人冷冰冰地说。 张思翰猛然回头,身后出现六个幽灵般的黑衣人,戴着黑色的面具,虽然他们身材矮小,但是他们的肌肉很强壮,那个卖早点的大妈已经不见了,神秘而压抑的气氛在空气里紧缩。 “你们是什么人?”张思翰问。 “你不需要知道。”一个黑衣人说,两个黑衣人架起婉佳的胳膊就向外走,婉佳低声说“救我。”张思翰冲上去打倒了两个黑衣人,但是疲软的感觉阵阵侵袭着他的大脑,他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粥里被下过药。他四肢无力浑身软软地倒了下去,两个黑衣人抓起他向外门就走。 门外停着三辆日本雅阁,张思翰被拖到雅阁前面,正要被塞进车厢,六辆黑色奔驰仿佛神兵天降,从一个拐角飞冲过来,前堵后截把三辆雅阁围得水泄不透。从第一辆奔驰车上跳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戴着黑色的墨镜,脸上的线条有棱有角,显得相当刚毅而气派。 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但灰衣人的出手相当快,令人眼花缭乱,三拳两脚就让黑衣人横躺下去一片。最后一个黑衣人拔出一把短刀,从后面猛扎灰衣人的腰眼。灰衣人转身一扭,黑衣人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短刀丢在地上,他的手腕显然已经被折断了! 其余几辆奔驰车上走下来的都是身材高大、肌肉鼓鼓的保镖,他们也戴黑色墨镜,看着黑衣人都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个秃头老者走过来,径直走到张思翰的面前,看着他说:“张思翰博士,你好。” “你好。”张思翰微笑着说,“你们来得有点晚。” 秃头老者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异常凌厉的眼神。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很深很令人恐惧,他说:“来得刚好。”说完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张思翰面前。 张思翰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像磁铁一样牢牢地钉在照片上。 婉佳从侧面看过去,是一张很清晰的照片,只是照片的内容有些模糊,上面是一行五个潇洒飘逸的瘦金书——清明上河图,下方是一款红色的方形钦印,好像是两条龙纹,一雌一雄,形态古朴庄严,大有皇家气派。 “宋徽宗的瘦金书和双龙印。”婉佳脱口惊呼。 张思翰点了点头:“你怎么得到的?”秃头老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如果你有兴趣,请跟我来吧。”其实不用秃头老者吩咐,保镖已经搀起张思翰和婉佳上了车。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在牵引着张思翰的思绪。婉佳在他耳边说:“这种机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的,我要抓住时机,写出一则关于国宝《清明上河图》的,可以震惊世界的报道!” 奔驰车队很平静地驶出城外,钻进一片茂密的山峦,一座座小巧精致的别墅,错落在湖光山色之中。 大约半个多小时,在八达岭方向,车队平缓地开进一座别墅。远远望去,这座别墅好像一颗朴实无华的珍珠,镶嵌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坳里。远处波光点点,照映在绿色的玻璃墙面上,荡漾着晶莹的山水灵气。 下车以后,张思翰与婉佳在秃头老者的引领下走进别墅,没有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灰衣人,可是那个灰衣人的形象深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 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与其说是会客室,不如说是一间陈列馆。在两侧的墙壁里镶嵌着大大小小的水晶壁橱,里面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珍藏,有幽锋闪闪的青铜剑、残破不全的碎羊皮、造型完整的唐三彩、笔力苍劲的甲骨文! 神秘的别墅,神秘的气氛! 婉佳快乐得像一只小鸟,她从没有来过这么神秘的地方,在大厅的正中悬着一张白色的卷轴,上面墨迹遒劲力透纸背,不过书写的却不是汉字,而是一些弯曲似虫的蒙古文字。 身上的药力可能挥发得差不多了,张思翰的脚步又变得坚定有力了。他注意到窗边的大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几个人都很有特点,从他们的目光来看都很有内涵与来历,其中之一,就是张思翰见过的七爷! 秃头老者顺着一条旋转楼梯,拾阶而上独自离去。 婉佳走到一个水晶橱窗前,说;“好漂亮的瓶子!”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粉青色的瓷瓶,色泽温润晶莹,瓶身上好似有大块的裂痕。 张思翰来到她的身后,笑着问:“这只瓷瓶大肚子小细脖,好在哪里?” “大肚子,小细脖?你懂不懂欣赏。” 一个人轻声笑了一下,从沙发上直起身,走过来说:“这款瓷瓶可是大有来历,它的名字叫做官窑粉青釉纸搥瓶,是南宋瓷器中的至尊精品,存世极为罕见,全世界不过十几只,曾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创下六千七百多万港元的价格。” 婉佳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光细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高档薄毛西装上散发着古龙水的香味。 “你是?”婉佳问。 青年说:“我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我的名字叫严世夺,能荣幸地知道你的名字吗?” 婉佳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婉佳,你好,严先生。” 严世夺说:“婉如秋水,佳人芬芳,人如其名,这是你名字的全称吗?” 婉佳说:“我姓爱新觉罗。” “还是一位格格。”严世夺故意讨好婉佳,又像在故意买弄,站在水晶橱窗前说道,“宋朝有五大名窑,按照排名是汝官哥钧定,官窑是宋徽宗宣和年间在京师汴梁建造的,主要烧制青瓷,大观年间,釉色以月色、粉青、大绿三种颜色最为流行,胎体较厚,釉面是开大片,这是因为胎与釉受热后膨胀系数不同而产生的效果,瓷器足部无釉,烧成后是铁黑色,口部釉薄,微显紫红色胎骨,有紫口铁足的特征。” “严先生果然是鉴定瓷器的名家,见多识广年少有为,谈起宋瓷娓娓道来啊。”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张思翰被这声音吸引,回头观望,只见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双眼闪亮如漆,脸上带着一种尊贵的傲色。 严世夺疑问道:“你是?” “在下宫本清明,请多指教。”男子很礼貌地伸手与严世夺一握。 此时,张思翰身后有个声音,悄悄地对他说道:“这个日本人好像没把你放在眼里。” 七爷走过来。他本是一个脸颊消瘦的少年,眉眼清秀,一个挺尖的鹰勾鼻,显得十分的耐人寻味,对张思翰说:“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思翰很镇定地说:“好像没有。” “那是我记错了。”七爷对张思翰说,“你应该对这个面具有兴趣?”他好像在试探张思翰。侧面的橱窗里挂着一张金色面具,造型方中带圆,狮鼻阔口,两只圆润的耳朵,下面各有一个耳洞,镶嵌着两颗大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张思翰说:“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金面具。” 七爷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私人收藏这样的金面具,以前在金沙遗址博物馆见过,那个金面具和这个金面具的造型不同,是方的,造型简洁古朴,鼻子两边没有鼓起的鼻翼,嘴巴闭成一条直线,显得温和严肃,不像这个面具的风格,如此的张扬狰狞。” 张思翰说:“金沙遗址出土的金面具属于古代蜀国文明,从同批出土的太阳神鸟、玉琮、青铜小立人等文物综合判断,这些文物的艺术造型,铸造工艺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准,说明在古代王朝的衰竭期里,艺术方面也会有相当高的造诣,你看见的金面具,是古蜀王朝制造出来的最后经典,然后它就灭亡了。” 七爷说:“两个面具可有什么联系?” 张思翰笑道:“两个面具完全不是一回事,古蜀文明距今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你再看看这个面具,上半部雕刻得十分简单,好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鹰,而下半部刻画的图形,代表着三种大自然的力量,分别是火,风,雨。据我所知,这种图腾崇拜属于北方的萨满教,萨满一词最早出现在南宋历史文献《三朝北盟会编》中,是女真语,翻译出来就是巫师一类的人。” “原来这是一个巫师面具。”七爷说,“传说萨满咒语非常灵验,不知道是真是假?” “抱歉。”张思翰说道,“我没研究过语言学,所以不能回答你,这个金面具的造型比较独特,而且纯金打造,应该是宋代的东西,看来它的拥有者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你凭什么来判定它的年代?”宫本清明非常有兴趣地问。 张思翰说:“就凭这张面具上的图案,上面刻画的图案虽然古朴,但是粗糙,还没有达到技艺成熟的境界,打造这个面具的萨满教应该属于初期,有关萨满教在古籍中的记载最早见于南宋,我也见过一个辽代的金面具,和这个面具的造型有一点类似,造型也很圆润,但是眉眼不同,以这两点的关联推断,我初步判定它是宋代的面具。” “说得好,说得精彩,漂亮。”一个声音在大厅上空盘旋着。 众人抬眼一看,巴老在秃头老者的陪同下从旋转的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手里拄着一根漆黑的拐杖,穿着一身金丝锦绣的蒙古袍,袖口和领口绣着灿烂的云卷花边,非常潇洒明艳。 婉佳有些沉不住气,急忙问道:“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又不告诉我们真正的原因?” 巴老笑容可掬,没有回答婉佳的话,而是抬手一指大厅正中那张白色的卷轴说:“那是蒙古文字,写着我的名字——巴图那仁,意思是坚强的太阳!” 婉佳说:“您是蒙古人吗,您拥有这么多稀世收藏,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你想采访我吗?”巴图那仁笑得须发张扬,银白色的胡子闪闪发光,“有如此漂亮的女记者大驾光临,我这个老头子可是不胜荣幸啊。” 宫本清明快步走到巴图那仁面前,庄重而严肃地道:“巴图那仁阁下,我不远千里从北海道赶来,还请赐图一观。” 巴图那仁淡淡一笑,眼神中透着几许从沧桑中磨练出来的凌厉,说:“宫本清明是日本研究《清明上河图》的名家,怎么连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宫本清明脸色一红,似有羞惭之意。 巴图那仁又呵呵一笑:“我不过与宫本先生开了个小玩笑,既然大家都很迫切,那我就领大家去看看我真正的收藏。”他用拐杖一指,秃头老者走到大厅一旁,伸手在墙壁上一按。 墙壁无声无息地闪开一道暗门,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墙壁里镶嵌着光华漫漫的大水晶灯。 巴图那仁悠闲地走在前面,秃头老者跟在后面。 七爷趁机对张思翰说:“宫本清明,连名字都有清明二字,看来这个日本人对《清明上河图》是情有独钟啊?” 张思翰没有说话,他感觉七爷阴阳怪气的,很难说是正常人的一种,他的锐利眼神总是漂浮不定,有一种贼的味道。 走了大约十米,前面出现一道金属门,门上安装有电子扫描仪。巴图那仁走过去将左眼对准扫描仪,一道诡异的波光从眼球上掠过,接着他伸手敲击着门上的键盘,输入一行密码,由于他的身体挡着手指,所以后面的人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金属门的报警系统里传出清脆的声音:“身份识别正确,请进入。” 七爷有些买弄地说:“双重识别身份系统,凭借瞳孔密码和指纹密码,算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盗系统了。” 严世夺在后面冷声说:“你好像对防盗系统很有研究?” 七爷看了他一眼,说:“我最感兴趣的,是古代的防盗系统。” 婉佳疑问:“古代也有防盗系统?” 七爷说:“当然,古代的防盗系统非常的神秘而具有智慧,简直就是指挥家的艺术。” 金属门霍然打开,巴图那仁得意地道:“各位快请进来,看看我毕生最得意的收藏。”

TOP

五、神秘来客


在街边早点铺,张思翰一连喝了三碗热豆浆,盘子里的驴打滚也一扫而空,然后抿着嘴唇问:“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婉佳点了点头说:“算上这一顿,你欠我八千多了。”

张思翰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婉佳认真地问:“为什么放弃在美国的优厚生活回到中国?”

张思翰神色凛然,一字一字地道:“为了《清明上河图》!”

“你觉得那真是一幅藏宝图吗?”

张思翰说:“保密。”

“那你谈谈你的研究成果,关于《清明上河图》的?”

张思翰摇了摇头说:“抱歉,不能。”

婉佳正色说:“张思翰,我可要提醒你,我现在是你最大的债主,你有给我提供新闻线索的义务。”

张思翰说:“那也不能说。”

“为了给你还钱,我快要破产了,你就不能动点恻隐之心、怜悯之情?”婉佳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十分抱歉,能说的在会场上说了,不能说的,打死也不说。”

婉佳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说:“有什么不能说,刚才你还出卖自己的色相来着。”

张思翰纠正她说:“她是我女朋友。”

“张思翰!”婉佳大叫着他的名字,“你别狡辩,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她一样,让你出卖色相抵债。”

张思翰不想解释什么了,仿佛是越描越黑,站起身说:“我很感谢你的早点,还有你的慷慨解囊,但是我必须严守这些秘密,至少现在不能公之于众。”

“是吗,我可不相信你的秘密,能在我的手下挺过三分钟!”有人冷冰冰地说。

张思翰猛然回头,身后出现六个幽灵般的黑衣人,戴着黑色的面具,虽然他们身材矮小,但是他们的肌肉很强壮,那个卖早点的大妈已经不见了,神秘而压抑的气氛在空气里紧缩。

“你们是什么人?”张思翰问。

“你不需要知道。”一个黑衣人说,两个黑衣人架起婉佳的胳膊就向外走,婉佳低声说“救我。”张思翰冲上去打倒了两个黑衣人,但是疲软的感觉阵阵侵袭着他的大脑,他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粥里被下过药。他四肢无力浑身软软地倒了下去,两个黑衣人抓起他向外门就走。

门外停着三辆日本雅阁,张思翰被拖到雅阁前面,正要被塞进车厢,六辆黑色奔驰仿佛神兵天降,从一个拐角飞冲过来,前堵后截把三辆雅阁围得水泄不透。从第一辆奔驰车上跳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戴着黑色的墨镜,脸上的线条有棱有角,显得相当刚毅而气派。

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但灰衣人的出手相当快,令人眼花缭乱,三拳两脚就让黑衣人横躺下去一片。最后一个黑衣人拔出一把短刀,从后面猛扎灰衣人的腰眼。灰衣人转身一扭,黑衣人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短刀丢在地上,他的手腕显然已经被折断了!

其余几辆奔驰车上走下来的都是身材高大、肌肉鼓鼓的保镖,他们也戴黑色墨镜,看着黑衣人都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个秃头老者走过来,径直走到张思翰的面前,看着他说:“张思翰博士,你好。”

“你好。”张思翰微笑着说,“你们来得有点晚。”

秃头老者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异常凌厉的眼神。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很深很令人恐惧,他说:“来得刚好。”说完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张思翰面前。

张思翰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像磁铁一样牢牢地钉在照片上。

婉佳从侧面看过去,是一张很清晰的照片,只是照片的内容有些模糊,上面是一行五个潇洒飘逸的瘦金书——清明上河图,下方是一款红色的方形钦印,好像是两条龙纹,一雌一雄,形态古朴庄严,大有皇家气派。

“宋徽宗的瘦金书和双龙印。”婉佳脱口惊呼。

张思翰点了点头:“你怎么得到的?”秃头老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如果你有兴趣,请跟我来吧。”其实不用秃头老者吩咐,保镖已经搀起张思翰和婉佳上了车。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在牵引着张思翰的思绪。婉佳在他耳边说:“这种机遇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的,我要抓住时机,写出一则关于国宝《清明上河图》的,可以震惊世界的报道!”

奔驰车队很平静地驶出城外,钻进一片茂密的山峦,一座座小巧精致的别墅,错落在湖光山色之中。

大约半个多小时,在八达岭方向,车队平缓地开进一座别墅。远远望去,这座别墅好像一颗朴实无华的珍珠,镶嵌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坳里。远处波光点点,照映在绿色的玻璃墙面上,荡漾着晶莹的山水灵气。

下车以后,张思翰与婉佳在秃头老者的引领下走进别墅,没有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灰衣人,可是那个灰衣人的形象深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

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与其说是会客室,不如说是一间陈列馆。在两侧的墙壁里镶嵌着大大小小的水晶壁橱,里面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珍藏,有幽锋闪闪的青铜剑、残破不全的碎羊皮、造型完整的唐三彩、笔力苍劲的甲骨文!

神秘的别墅,神秘的气氛!

婉佳快乐得像一只小鸟,她从没有来过这么神秘的地方,在大厅的正中悬着一张白色的卷轴,上面墨迹遒劲力透纸背,不过书写的却不是汉字,而是一些弯曲似虫的蒙古文字。

身上的药力可能挥发得差不多了,张思翰的脚步又变得坚定有力了。他注意到窗边的大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几个人都很有特点,从他们的目光来看都很有内涵与来历,其中之一,就是张思翰见过的七爷!

秃头老者顺着一条旋转楼梯,拾阶而上独自离去。

婉佳走到一个水晶橱窗前,说;“好漂亮的瓶子!”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粉青色的瓷瓶,色泽温润晶莹,瓶身上好似有大块的裂痕。

张思翰来到她的身后,笑着问:“这只瓷瓶大肚子小细脖,好在哪里?”

“大肚子,小细脖?你懂不懂欣赏。”

一个人轻声笑了一下,从沙发上直起身,走过来说:“这款瓷瓶可是大有来历,它的名字叫做官窑粉青釉纸搥瓶,是南宋瓷器中的至尊精品,存世极为罕见,全世界不过十几只,曾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创下六千七百多万港元的价格。”

婉佳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光细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高档薄毛西装上散发着古龙水的香味。

“你是?”婉佳问。

青年说:“我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我的名字叫严世夺,能荣幸地知道你的名字吗?”

婉佳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婉佳,你好,严先生。”

严世夺说:“婉如秋水,佳人芬芳,人如其名,这是你名字的全称吗?”

婉佳说:“我姓爱新觉罗。”

“还是一位格格。”严世夺故意讨好婉佳,又像在故意买弄,站在水晶橱窗前说道,“宋朝有五大名窑,按照排名是汝官哥钧定,官窑是宋徽宗宣和年间在京师汴梁建造的,主要烧制青瓷,大观年间,釉色以月色、粉青、大绿三种颜色最为流行,胎体较厚,釉面是开大片,这是因为胎与釉受热后膨胀系数不同而产生的效果,瓷器足部无釉,烧成后是铁黑色,口部釉薄,微显紫红色胎骨,有紫口铁足的特征。”

“严先生果然是鉴定瓷器的名家,见多识广年少有为,谈起宋瓷娓娓道来啊。”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张思翰被这声音吸引,回头观望,只见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双眼闪亮如漆,脸上带着一种尊贵的傲色。

严世夺疑问道:“你是?”

“在下宫本清明,请多指教。”男子很礼貌地伸手与严世夺一握。

此时,张思翰身后有个声音,悄悄地对他说道:“这个日本人好像没把你放在眼里。”

七爷走过来。他本是一个脸颊消瘦的少年,眉眼清秀,一个挺尖的鹰勾鼻,显得十分的耐人寻味,对张思翰说:“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思翰很镇定地说:“好像没有。”

“那是我记错了。”七爷对张思翰说,“你应该对这个面具有兴趣?”他好像在试探张思翰。侧面的橱窗里挂着一张金色面具,造型方中带圆,狮鼻阔口,两只圆润的耳朵,下面各有一个耳洞,镶嵌着两颗大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张思翰说:“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金面具。”

七爷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私人收藏这样的金面具,以前在金沙遗址博物馆见过,那个金面具和这个金面具的造型不同,是方的,造型简洁古朴,鼻子两边没有鼓起的鼻翼,嘴巴闭成一条直线,显得温和严肃,不像这个面具的风格,如此的张扬狰狞。”

张思翰说:“金沙遗址出土的金面具属于古代蜀国文明,从同批出土的太阳神鸟、玉琮、青铜小立人等文物综合判断,这些文物的艺术造型,铸造工艺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准,说明在古代王朝的衰竭期里,艺术方面也会有相当高的造诣,你看见的金面具,是古蜀王朝制造出来的最后经典,然后它就灭亡了。”

七爷说:“两个面具可有什么联系?”

张思翰笑道:“两个面具完全不是一回事,古蜀文明距今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你再看看这个面具,上半部雕刻得十分简单,好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鹰,而下半部刻画的图形,代表着三种大自然的力量,分别是火,风,雨。据我所知,这种图腾崇拜属于北方的萨满教,萨满一词最早出现在南宋历史文献《三朝北盟会编》中,是女真语,翻译出来就是巫师一类的人。”

“原来这是一个巫师面具。”七爷说,“传说萨满咒语非常灵验,不知道是真是假?”

“抱歉。”张思翰说道,“我没研究过语言学,所以不能回答你,这个金面具的造型比较独特,而且纯金打造,应该是宋代的东西,看来它的拥有者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你凭什么来判定它的年代?”宫本清明非常有兴趣地问。

张思翰说:“就凭这张面具上的图案,上面刻画的图案虽然古朴,但是粗糙,还没有达到技艺成熟的境界,打造这个面具的萨满教应该属于初期,有关萨满教在古籍中的记载最早见于南宋,我也见过一个辽代的金面具,和这个面具的造型有一点类似,造型也很圆润,但是眉眼不同,以这两点的关联推断,我初步判定它是宋代的面具。”

“说得好,说得精彩,漂亮。”一个声音在大厅上空盘旋着。

众人抬眼一看,巴老在秃头老者的陪同下从旋转的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手里拄着一根漆黑的拐杖,穿着一身金丝锦绣的蒙古袍,袖口和领口绣着灿烂的云卷花边,非常潇洒明艳。

婉佳有些沉不住气,急忙问道:“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又不告诉我们真正的原因?”

巴老笑容可掬,没有回答婉佳的话,而是抬手一指大厅正中那张白色的卷轴说:“那是蒙古文字,写着我的名字——巴图那仁,意思是坚强的太阳!”

婉佳说:“您是蒙古人吗,您拥有这么多稀世收藏,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你想采访我吗?”巴图那仁笑得须发张扬,银白色的胡子闪闪发光,“有如此漂亮的女记者大驾光临,我这个老头子可是不胜荣幸啊。”

宫本清明快步走到巴图那仁面前,庄重而严肃地道:“巴图那仁阁下,我不远千里从北海道赶来,还请赐图一观。”

巴图那仁淡淡一笑,眼神中透着几许从沧桑中磨练出来的凌厉,说:“宫本清明是日本研究《清明上河图》的名家,怎么连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宫本清明脸色一红,似有羞惭之意。

巴图那仁又呵呵一笑:“我不过与宫本先生开了个小玩笑,既然大家都很迫切,那我就领大家去看看我真正的收藏。”他用拐杖一指,秃头老者走到大厅一旁,伸手在墙壁上一按。

墙壁无声无息地闪开一道暗门,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墙壁里镶嵌着光华漫漫的大水晶灯。

巴图那仁悠闲地走在前面,秃头老者跟在后面。

七爷趁机对张思翰说:“宫本清明,连名字都有清明二字,看来这个日本人对《清明上河图》是情有独钟啊?”

张思翰没有说话,他感觉七爷阴阳怪气的,很难说是正常人的一种,他的锐利眼神总是漂浮不定,有一种贼的味道。

走了大约十米,前面出现一道金属门,门上安装有电子扫描仪。巴图那仁走过去将左眼对准扫描仪,一道诡异的波光从眼球上掠过,接着他伸手敲击着门上的键盘,输入一行密码,由于他的身体挡着手指,所以后面的人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金属门的报警系统里传出清脆的声音:“身份识别正确,请进入。”

七爷有些买弄地说:“双重识别身份系统,凭借瞳孔密码和指纹密码,算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盗系统了。”

严世夺在后面冷声说:“你好像对防盗系统很有研究?”

七爷看了他一眼,说:“我最感兴趣的,是古代的防盗系统。”

婉佳疑问:“古代也有防盗系统?”

七爷说:“当然,古代的防盗系统非常的神秘而具有智慧,简直就是指挥家的艺术。”

金属门霍然打开,巴图那仁得意地道:“各位快请进来,看看我毕生最得意的收藏。”

TOP

六、绝密鉴宝


众人陆续走进密室。密室正中平放着一张大约有一米长、三十厘米宽的一个水晶柜,围绕在水晶柜旁,摆着几张宽大舒适的沙发。

当看见水晶柜中陈列的古画时,最激动的竟然是宫本清明。他的脸上放射出兴奋的红光,颤抖着走到水晶柜前,喜极而泣,嘴里喃喃地叫着:“神品,神品,遗失了千年的神品!”

张思翰的心情也相当激动,走过去仔细观看,水晶柜台里面陈列着一幅长卷,宽度约二十多厘米,长度大约将近一米,卷首是五个笔锋俊逸、瘦骨断金的大字——清明上河图!

五个大字之下还有一枚色泽鲜红的双龙钤印,印后有一首飘逸的小诗,字字铁画银钩,一看就是宋徽宗题在《清明上河图》的小诗,与前面五个瘦金大字相互呼应,笔笔传神。不过细看之下,就在小诗与大字的中间,有一道模糊细小的水印,不仔细看绝对难以发现。

诗文之后是接近半米的长卷,卷上山峦葱茏,河水涓涓,山水相连,意境深远,绝没有一个人的足迹,偶尔露出一角山亭。这幅字画显然就是秃头老者给张思翰看过的照片!

婉佳轻声对巴图那仁说:“难道这就是遗失千年的《清明上河图》的前卷,上面还有宋徽宗对《清明上河图》题跋?”

宫本清明说:“没错,这画上的技巧洗练简洁,用笔纤毫毕现一丝不苟,绝对是张择端的真迹。”

张思翰冷笑着问:“你凭什么断定是真迹?”说话时,他很留意七爷的神色,虽然七爷表现得不怎么在意,可是藏在皮肤皱纹里的深层恐慌,还是被他正确地捕捉到了。

宫本清明说:“古绢的颜色与质地确是出于宋代,双龙印款完全正确,瘦金书也丝毫没破绽,绝对是真品。”

张思翰说:“可是根据记载,这首诗应该是题在图后的。”

宫本清明呵呵笑道:“是真迹没错,不过有好事者,将这首题诗与画的开卷部分重新装裱到一起,是为了谋取暴利。”

“好,非常好。”巴图那仁说,“我找你们几位来,因为你们都是道上的行家,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就是我找你们的目的,给我鉴定这幅画的真伪,毕竟我已经老了,很多东西都缺乏直观而精准的判断!”

张思翰说:“将这三个部分拼接到一起,题字钤印,诗文,还有开端部分的画卷,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想不到全部集中在巴老的手上。”

严世夺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我很崇拜这种力量,巴老的这次收藏又是一次惊世骇俗的大手笔啊。”

在一个如此韵味弥漫、艺术气氛严肃的场合,严世夺大谈金钱,未免有点俗臭。但是,巴图那仁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因为他的奉承而面显得意之色,而是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说:“收藏只是一种手段,体味其中的妙趣才是我们的心得,那是一种很玄妙的人生境界。”

“我们都没有达到巴老荣辱不惊的境界,我们只是小人物。”宫本清明淡淡地说,与刚才激动的心情比,他平淡了很多。

巴图那仁说:“现在我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位宫本清明先生,是日本研究《清明上河图》的名家。”

宫本清明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画上收回,向众人深施一礼:“请多指教。”

巴图那仁又介绍说:“这位严世夺先生是地质专家,对鉴赏瓷器也很有一手。”

严世夺的态度好像很是傲慢,不言不语的。他是专家,所以不怎么把别人放眼里。

张思翰却对七爷很有兴趣,听巴图那仁介绍说:“这个年轻人很了不得,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古玩界的同行们都叫他七爷,或者鬼眼七,东西是老是新他一眼便知,是个杂家。”

巴图那仁显得兴致勃勃:“而这位张博士是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考古学博士。”

严世夺有些不服气,立刻反问:“他有什么资历?”

巴图那仁好像在故意激他,笑着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怎么样张博士,无论你的鉴定结论是任何结果,我都将给你一百万酬劳,附带的一个条件就是,这件事情你要绝对保密!”

一百万!很诱惑的数字。

张思翰几乎想也不想:“好,我答应你。”

“那么这位漂亮的婉佳小姐呢,同样是一百万的酬劳,只是有一个条件。”巴图那仁笑咪咪地看着她。

“就是要保密对吧,有钱赚,我当然愿意。”婉佳说,“我肯定保密。”

巴图那仁笑说:“不过你们必须签署一个合同,如果泄露了秘密,就要赔偿一亿给我,当然,这是我最不愿意出现的情况。”

婉佳回答得很干脆:“签就签,放心好了。”

偏偏这个时候,婉佳的手机铃声悦耳地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是主任的电话只好硬接。电话一开,那头就传来主任火冒三丈的叫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去啦,我叫你写一篇报道,你三天没了踪迹,快给我回编辑室报到!”

婉佳很委婉地说:“报告主任,我恐怕回不去了。”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快起来,回来报到,有重要的任务!”主任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能回去,至少现在回不去。”

那边的主任顿时发了火:“你小姐的架子大是不是,再不回来,我炒你鱿鱼!”

婉佳说:“对不起主任,我现在真是不能回去。”毅然将电话挂断,然后她的心里突然后悔了。

看见她犹豫不定的脸色,巴图那仁慢慢地说:“这件事情你不要担忧,我去和你们社长说,帮你请一次长假,我的薄面他还是要敬畏三分的。”

婉佳这才高兴起来,满天的云雾散了。

合同签完。水晶柜缓缓地打开,每个人的脸色都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泽。与千古神品做近距离的接触,要强行压制激动的心情。婉佳的身体都有点抖,严世夺在她耳边说:“别激动,等格格拿到奖金,我陪你去挑几件珠宝,我对珠宝的钻研功夫也很在行。”

张思翰看了严世夺一眼,这家伙很会讨女人的芳心,虽然做法有点卑鄙。

巴老亲自给每个人发了一双白手套,严肃说:“现在你们每个人可以近距离地观赏它,欣赏千古神品的韵味了。”

戴上手套,也没有人敢去触摸那张神品,也没人争夺位置。大家都围拢在神品的四周,怀着崇敬的心情来看这幅画。张思翰摸了摸边缘的画轴,触手冰凉,花纹很细腻,雕着细小的莲花,木料是上好的紫檀。他有些发愣。

巴老说:“思翰,有什么不对?”

张思翰笑说:“巴老年纪再大也是行家,这画被重新装裱过,紫檀画轴是清代的东西,据我所知,宋时还没有紫檀木的画轴呢。”这时候,他基本不用去观察鬼眼七的脸色,每一次他提出疑问时,鬼眼七的内心世界都非常不安,他的手心里一定沁满了汗水。

巴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是被重新装裱过,原来的画轴是楠木的,不是很精致,还有些破损,所以被我换掉了。”

张思翰问:“那原来的画轴呢?”

严世夺说:“这我这里,巴老在原来的画轴上发现了一些细微的颗粒,是泥土,所以请我来帮他鉴定一下那些颗粒的年代,我通过土壤成份的分析,还有空间变异的研究,这些都是我的专业,得出结论,这幅画才出土不久,而且是中原地区,目标锁定在河南地界。”

宫本清明说:“《清明上河图》是一部现实主义的杰作,张择端大师用他的画笔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风俗人貌,中国画和西洋画不同,不是焦点透视,而是散点透视,可以灵活运用空间将大山大水有机组合,我很欣赏这种大气魄的手笔,但是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幅画的远绘山水上有一点很不一样。”

“哪一点?”张思翰问。

宫本清明说:“就是这里。”他指着一个山谷的方位,“我感觉这里画的很细腻,有点像西洋的焦点透视。张择端为什么这样画,我不清楚他的动机,于是我与严世夺对开封郊外的山水地貌做了一番研究。所有的证据显示,画上的山水确实与古汴梁的郊外山水极为相仿,这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据,说明这是一张真迹。”

巴老说:“不错,这幅画就是从一个河南老板手中购得的。”

张思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放大镜,在画上仔细观看:“画的笔法不差,只是这枚印款有些稍淡,宋徽宗喜欢用那种鲜红的蜜印。”

宫本清明说:“双龙印款一丝不错,我的私人收藏里,就有两枚宋徽宗的钤印,从印色及款式没有疑问,绝对是真品。”

张思翰看了看宫本清明,这个小日本满腹自信的模样,看来他鉴定中国书画真伪的造诣是很深的。

实际上,张思翰审视宫本清明的眼光,弄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因为他是个日本人,这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历史因素无法理清说透,巴老从沙发上紧张地直身而起,问:“思翰,钤印上有什么破绽?”

张思翰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慢慢从宫本清明的脸上收回目光,说,“没有破绽。”

众人好似都松了一口气,宁愿相信神品前卷的出现是一个奇迹,也不愿听到这是一张赝品的结论。

张思翰说:“所有绘画技巧都符合张择端的风格,墨色构图都与《清明上河图》相一致。山水淡薄隐现葱茏,与《清明上河图》开卷的送碳赶驴的队伍相吻合,这是最难把握的,是后仿者难以凭空想象的东西;就像是一场音乐会上的前奏,这幅远方山水正是一曲舒缓优美的小提琴独奏,可以判定,是真迹!”

宫本清明和严世夺相互一笑,发出欣慰的表情,看来巴老对张思翰是最信任的。张思翰的一句话,是至关重要的盖棺定论!

婉佳说:“哇,千年古画重现人间。”心里好像颇为失落,丧失了一条可以震惊世界的报道,不过为了那一百万元,她忍了,想到这里她的脸红红的,还有了点不好意思。

就在大家都相信这幅画是真品的同时,巴老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思翰,你说的结果都很虚,是一种经验和阅历的判断,你能不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这幅画就是《清明上河图》的前卷?”

人心就是一个怪东西,开始时巴老比谁都相信这东西是真品,但是越看越像假的。他要一个说法,这是一个老人的心理通病,在花大价钱收藏一件东西时,有很多东西是真赛假,还有很多东西是假赛真,而且不能通过自己的阅历和学识来判断它时,一种反复犹豫的心理就会出现,其结果有两点,一是被骗,二是错失良机!

张思翰当然明白巴老的心理,笑着说:“巴老,您不要激动,记得我在讨论会上说过,保存在故宫里的《清明上河图》开卷有一个破绽,就是一棵树,中部焦黑仿佛剑指天穹吗?”

巴老说:“记得,那都是前人提出来的研究结果。”

张思翰说:“那么,您看看那个破绽,会在这幅画上找到结果,是一种彼此呼应的关系。”他用放大镜子沿着画的下端寻觅,然后指着一个山谷里很隐蔽的一处荒草丛说,“巴老,你看看这里就会明白。”

巴老附身去看,苍老的脸上显示出惊讶而陶醉的神情,嘴里喃喃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是真迹。”

婉佳不明白巴老说得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放大镜下,看见草丛里横卧着一段枯木。这根木头黑多白少,和葱郁的山岚春色极不协调,而且这根腐木上面生着稀疏斑驳的荒草,似有两三朵野花含苞待放,一只小蝴蝶在翩翩起舞。不在放大镜下用心观察根本无法发现,好像是画家张择端用了某种心计,要把这段木头隐藏在画面上,而不留一丝痕迹。

宫本清明也注意到了那根木头,他的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原来秘密在这呢,我说,你怎么敢肯定它是真迹。”

张思翰说:“这段枯木和现存故宫里的《清明上河图》里的枯木,其实是一根,不相信的话,可以将那张图的复制品用电脑扫描以后,与这根枯木进行比对,其断裂的岔口正相吻合。非常有趣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审美的最高境界是一种病态的美,在一幅画里出现一处败笔是美,但是出现两处败笔,就破坏了完美。张择端很巧妙地规避了这一原则,把一段枯木一分为二,一段明显地暴露出来,一段隐藏起来,仔细回味一下,真是巧妙的构思。”

宫本清明嘿嘿一笑:“张大博士,佩服佩服,想不到你对艺术还有如此深厚的心得。”

张思翰说:“诸位还有什么疑问?”

一直不吭声的秃头老者,此刻突然问道:“你不是说《清明上河图》里有宝藏吗,怎么解释?”

张思翰一笑:“那不过是我结合研究神品的体会,故意杜撰出来的,你不会当真吧。”

鬼眼七此刻异常轻松,说道:“开始我也有过疑惑,不过毕竟是真品,这个漏算是捡大啦。”

巴老呵呵一笑,心情异常轻松起来,但是严世夺突然说道:“虽然我对书画是个外行,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怀疑?”

“说。”巴老问。

严世夺说:“我学过概率,以您的财力,得到这幅画的机会是万分之一,怎么就会那么巧呢?”

巴老说:“我信奉机缘,上天待我不薄,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得以收藏如此神品,幸甚幸甚。”

《清明上河图》被小心翼翼地收藏进水晶柜内。张思翰现在有三点可以确定:第一,这幅画是巴老通过鬼眼七买到的。

第二,宫本清明和严世夺都极力鉴定这幅真迹,可是看得出他们两个并不是鬼眼七一路,难道是贪图那一百万的酬劳?

第三,看似神品很平静的出现,其背后隐藏了多少玄机无法想象,能确定的是,这幅画的出现并不是一种偶然!

TOP

发新话题
最近访问的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