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夜

1972年：春节闭门读禁书

　　1972年我读初中二年级了。寒假时闲得没事，到处找书（小说）读。
　　记得1971年夏天，县图书馆刚恢复部分开放。办理第一批借书证还有名额限制。我妈妈得到一个名额就给了我。经过一个暑假的“狼吞虎咽”，县图书馆小说类书籍仅有两个书柜，几乎全被我翻阅了。于是很想从其它地方找到小说阅读。刚好我妈妈从厂里同事朱珍那里借到了一本外国小说。
　　借这本小说可说是很大的面子。朱珍是从南京来的知识分子，高高的个子，扮得洋气，为人傲气，一般不太搭理厂里人，跟我妈妈还算谈得来。更重要的是，她还怕承担“政治责任”。因为这本书是曾经受过批判的“毒草”。虽然到1972年时已经松懈好多了，但是也还没有宣布“解放”。我妈妈反复解释，我已经是初中二年级学生了，有“批判能力”，这才借出来的，并约定时间及早归还。
　　临近春节时，我妈妈象送个大礼物一样，将书给我。
　　于是，从大年初一到初三，我没有出家门，躲在家里带着“批判的眼光”，阅读起这本“毒草”小说来。
　　这是一本苏联小说。已经陈旧的硬纸骨封面，上印着“共产主义教育课程”。里面的书芯却是活的。打开看了，才知道，这封面是假的，是“拉大旗做虎皮”而已。真正的书名是：《日日夜夜》。
　　小说描写的是苏联卫国战争中的故事。大的结构情节已记不清了，有三点细节却记得十分清楚：
　　一是小说主人翁叫沙布洛夫，大尉营长。俄罗斯人的名字较罗嗦。阅读中，每遇到一个新出场的人物，我就反复地默念多遍，直至将一串生喀喀的汉字变得象一个揉熟的面团，这样下文再遇见时，可以一扫而过，生喀喀的汉字长串也就变得有生命了。后来读克里普斯卡娅的《列宁回忆录》，也用这法子，果然奏效，以至于对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杨诺夫、克里普斯卡娅等长串名字，隔了30年，仍然记得。
　　二是沙布洛夫大尉特别喜欢喝酒，可算是到了嗜酒如命的程度。在战争期间，坚守在堑壕里，福利待遇自不同于平常。没有酒，沙布洛夫大尉同志也要喝，就用酒精兑水喝。我当时很震惊：酒精是用于消毒，或作燃料的，也能当饮料喝吗？在战争的紧要时刻，中国的红军、八路军，是想方设法地找东西点饥饿、添肚子，而这位沙布洛夫大尉同志着急的是喝酒，真是有天壤之别呀。
　　三是在阵地对峙的冷战中，沙布洛夫大尉手下有名狙击手立功了，师部的战地记者来采访他，问他当时在阵地前沿最紧张时刻的心理活动。这名狙击手并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实际可操作的经验介绍，只是几次重复地讲一条感受：当时很害怕，身体紧贴地面——连新婚时贴着老婆都没有这么紧！他就是用了这个比喻。我记得很清楚。可能作者还很自鸣得意这“神来之笔”吧。但是，我作为一名中国读者，听惯了文革中“活学活用”报告的初中生，对小说中这样描写英雄人物，感到大惑不解。
　　总的印象是，苏联人写小说还很实在，没有中国人写战争小说那么多的“神机妙算”，因此故事性也不如中国小说。但是因为描写的是苏联生活，那遥远的北方，那异国情调，有新鲜感，也很令人响往。
　　1969年的珍宝岛冲突事件后，中苏关系激化到一触即发的程度。文革的主题就是从政治上、思想上、文化上“反修防修”。因而看这部小说时，我也在反复地思考：《日日夜夜》到底错（毒）在哪里呢？记得当时阅读后，也被那种压抑的战争气氛所感染。总结反思的立足点也就在这里：这本书宣扬了“战争恐怖论”。当时官方的观点一直认为（也是中国的传统观点吧）：战争分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一味地讲“战争恐怖”，就是否定正义战争，削弱革命意志。
　　读完小说，对苏联卫国战争的光荣历史肃然起敬。尽管反反复复地批判“苏修”，我好象对“苏修”还是恨不起来，更多的是遗憾：如果苏联不变修，那该多好哇！这个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列宁的故乡，怎么就成了我们的敌人了呢？我还暗暗地下决心：总有一天，会在红场拜谒列宁墓的。
　　那年春节似乎特别冷。我就坐在床上，包裹着被子，倚着墙壁看书。对禁书的好奇，对苏联的神秘感，对文学阅读的浓厚兴趣，牢牢地吸引着我。由于翻译小说文字艰涩，俄罗斯思维的奇异，难以一目十行地扫描。我以探奇人的兴致，慢慢地咀嚼每一个章节。因此这本书看了两天多，而不是看国产小说那样一天一本。春节期间，正好有葵花籽相伴。我一边看书，一边嗑葵花籽，不知不觉中竟然将葵花籽吃“伤”了，之后不停地打饱嗝，忾出令人难受的油哈味，害得一个春节不能正常吃东西——所谓“年饱”，那一年就是这样体验的。

西门石桥 2005年1月23日周六

沉醉夕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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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的书我几乎没看过。
只看过一本《钢》~还有高尔基的几个选段。
以后一定多看几本。

厝内杀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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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第二部小说《暴风骤雨》，就差了。完全不能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相比。

接受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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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厉害呀
我被俄国的文学作品中的
人物姓名搞的云里雾里的
*^^*

花开绿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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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苏联有许多不是很有名气的小说写的其实是很有味道的，我也很喜欢看。

而酒精兑水的情节，我父亲当兵的时候就曾经这么干过，到现在，年纪一大把了，酒瘾还是很大，呵呵

spy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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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非常喜欢俄罗斯文学,
从小时候当作启蒙文学看的<<钢铁>>,
到后来看的高尔基,
以及最喜欢的普希金和莱蒙托夫,
都深刻影响过我,
如果单就文学而言，
俄罗斯文学在世界文学中，
无疑占有最重要的地位。

jguz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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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文学的国际地位，是肯定的，是顶尖级别的。

德国——青年文学：爱情
法国——成人文学：偷情
西班牙——贵族文学：幻想
丹麦等北欧——儿童文学：童话
英国——市侩文学：生意经

沉醉夕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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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气息嘛!

日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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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的年画。已收藏。

陈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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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