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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眼中的1900:八国联军“和平占领”渤海湾

法国人眼中的1900:八国联军“和平占领”渤海湾

  1900年的“庚子事变”是中国近代史上的耻辱一幕。本书作者是法国著名作家、法兰西学院院士,书中记载的是他以法军特使身份驻华时的所见所闻。这部著作以电影式的手法描绘了八国联军侵占北京的景象,文字间虽流露出自傲和对中国的蔑视,却从另一个角度揭露了侵略者的罪行,并再现了一个世纪前北京的风土人情。


  秋色中的渤海湾


  从北直隶海湾(渤海湾)里露出脸来的朝阳正照在宁海炮台及其四周的沙岸上。台上的大炮,哑子样静默地兀自蹲着。在它们的脚下,挤满了各式小船,都在着忙地搬运兵士和战事用品,拥挤走动的人们头上杂乱地招展着欧洲各国的旗子。


  岸上植着些树木,是些枫柳之类,飘飘地落着叶了;远远有连绵的山,露出怪样的轮廓。山上和四周,除掉一些耐寒的冬树之外,便无其他草木,这个国度确是已近凝冰的冬季了。日光虽然仍觉很热,但岸上的山峦,在日光里却总是拉长一张广漠的紫脸,令人想起布罗滔斯(法国的一省)来,那里的风日真和此地颇相类似。


  在这山色中,在这日光中,在这明净的空气中,不觉便唤起了对地中海畔美丽秋晨的思念。但是,从不远的林子里撑出来的灰色古老建筑,那是什么?它的头上有参差的飞檐,夭矫的龙和狰狞的怪兽,这不是山中的佛刹么?更远一点,一直蜿蜒到山影深处的一望无尽的雉堞,那不是划分中国和满洲的万里长城么?这些又显然是异国情调了。


  和这空寂的冬景相对的,却是岸上各色人众的挤动。他们有的是哥萨克骑兵,有的是奥国兵,有的是德国兵,有的是英国的海军,有的是日本兵,有的是意大利兵,还有的便是我们法国的骑兵。兵士们各用各的方言欢笑地招呼着,一种熙攘快畅的情调从每个人的眉目中浮了上来。他们是奉令来打仗的,然而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倒真可以叫做和平占领了。


  中国百姓忙逃难


  通到炮台边的路上,常常可以看见各国的兵士拥挤着往来。在这已经给征服下来的乡村里,是个人都可以着手去找寻想要的东西。打庄子上回来的,有人提着嫩鸡和鲜菜,有人捧着新摘下来的秋梨,更有些人连佛寺里的小佛像和供桌上的瓶罇都搬了来。


  兵士们是这么地高兴,然而,苦着脸在兵荒马乱中出走的中国村民呢?从昨天便起了首的逃亡,现在还是奔命不已。尽管联军当局已经明申,说是绝不伤害一人。可是,那些住得和战地太相近的人,总觉得还是离开的好。穿着蓝布衣服的男女老小,一串一串地向远处逃避。在尘沙里远远地便可看见他们都负载着一些东西,就是小孩也忍着苦,肩着小枕之类的哭着赶路。


  有一位中国老嬷嬷,许是已经老到百岁以上了吧,在路上站立不稳地拖着腿逃命;这是因为她的家给德国兵占去了,才被颠颠倒地赶出来的。这样的老人,给夺去了家,在寒风里,又叫她往哪里去呢?只有上帝才知道。同时,在她身后的德国兵,正在嬉笑打闹地把她祖先的神像从龛里搬出来往外扔,秋晨的日色也正明亮地照着她费心力收拾出来的园子……


  这是怎样一个刺入灵魂的景象!


  长城旧姿不复返


  往外看,一百米以内,长城像夜半陡然出现的云气结成的蜃楼那样,巍巍地俯瞰到海边来。这一带现在归日本兵驻扎,山边竹梢上,有白底上嵌着鲜红太阳的日本国旗在飘飘招展。矮个子的日本兵见了人总得装出笑脸,尤其是对法国人。


  长城的城垣在这里竟有七至八米的厚度,向关内的这一面,是缓缓地高升起来的,向满洲的那一面却是陡峻壁立,突露着四方形的炮垒。走到高处,它经历过十几世纪苍莽之色的直线,在我们的眼底展开,一直蜿蜒到看不见的视觉尽处,令人感到一种浩然无穷的伟大。


  向下看,寂然得像是在雉堞参差的高墙之间睡着样的,便是号称鞑靼城的山海关,它已经深落在抢劫的恐怖里。再向外看,便是横展天际的海和屯在海上的联军舰队。这些怪兽似的铁船,一股股地喷着黑烟,暂时静浮在一片不动的蓝色上。


  可是,这石城威武的旧姿,就此是不能恢复的了。谁都知道,这颇像奇谈故事里所叙说的东西那样的万里长城,自经北狄入侵中原以后,它的功能便早已失去。时代一经变革,过去的便不可复返。所以,至今而后,这茫茫的高城的确可以不必再梦想,那黄底青龙的天神般的皇帝旗帜再在它的头上飞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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