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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牺牲都有价值:“显微镜”下的松山血战

每一个牺牲都有价值:“显微镜”下的松山血战

  编者按:松山战役(1944.4.14~1944.11.3)是抗日战争战略反攻阶段中国军队与日军在滇西进行的一次具有转折意义的较量。中国远征军10次攻打松山,最终全歼死守松山的日军。


  2009年8月,《军营文化天地》杂志副主编余戈出版了反映松山战役的著作《1944:松山战役笔记》。作者放弃传统的宏大叙事,以“微观战史”的方式,展现了松山战役中日双方真实攻防的全过程。


  ; 今年是松山战役65周年,65年前的今天,中国远征军第8军向松山上的日军发起了第8次总攻击,10天后,松山堡垒被攻克。本文特纪念和告慰那些在65年前的血战中牺牲的将士。


  走在大街上,余戈显得与众不同。穿着崭新的“just do it”黑色短袖T恤,一只褐色牛皮匣子怪模怪样地斜挎在身上。


  “懂行的人才知道这是好东西。”他宝贝地抚摸着自己的“皮包”说。那是一个抗战时期的日本军官图囊,用来装作战地图和命令书。350元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用老母鸡油仔细保养后,余戈如今用它来盛放香烟、手机和军官证。


  “你注意它的闭锁方式,一个皮绊扣在这么个小铜疙瘩上就锁紧了,这个铜疙瘩与日军子弹盒上的装置是通用的。日军设计战场上的东西一律指向实用,同时也很注意节约资源,因为他们物产匮乏。”


  余戈的脑子里装满抗战军事知识,如同压力强劲的自流井,无需触碰,就会汩汩涌出——细致而扎实,一如他在《1944:松山战役笔记》中讲述的那样。


  8月初,这本关于松山战役的著作出版。余戈以“微观战史”的视角,“拿着显微镜”,仔细展示了持续90多天的中日松山血战,作战双方无法“复盘”的遗憾在他的笔下得以弥补。


  最大限度地抵近真实是“微观战史”的特点之一,因此书中充满了精确的考据。乔良将军评价说:无一事无来历,无一处无根据,以至于所述史实精微到了可以称之为“战争考古学”亦不为过的地步。


  其实,一切都是从收集抗战文物开始的。


  收藏让我的思维变得具体而清晰


  2000年前后,余戈先后采访了以收藏抗战文物而闻名的樊建川和沈克尼,受他们的影响,他也开始收藏抗战日军文物。


  他的首件藏品是一把日军三八式步枪刺刀,这种刺刀护手处带钩子,他从小临摹《敌后武工队》连环画时就描过无数遍,那钩子上通常还会挂一只从老百姓家里抢来的鸡。


  此后,日军钢盔、水壶、望远镜、照相机、军刀、各式手雷、马镫、军功章、军帽、“千人针”……来自天南海北的抗战军品将他家的一间小屋摆得琳琅满目。


  与初级发烧友不同,余戈还收藏了大量抗战日军文件:作战地图、老照片、士兵家信、典范令、手绘情报、日军战史和士兵战记。历史在这里变得触手可及。


  他还有一个老式唱机,捏着摇把用力转上几圈,换上新磁针,轻轻一搭,咿咿呀呀的日本军歌顿时响起,时光一下倒流了70年。


  “收藏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每天直接与器物打交道,我写的文章也开始远离宏大叙事,变得具体而清晰。”余戈说。


  从“藏品”到“藏识”是个自然的过程,趁着工作出差之机,他走访了大量抗战遗址。2004年9月,余戈来到了向往已久的松山战场遗址。


  当年日军的交通壕、堡垒、蓄水池、慰安所、指挥所仍清晰可见,20天时间,余戈踏遍了18平方公里的松山阵地,他熟悉那里甚至超过陕西三原老家黄土高坡上的沟沟坎坎。多年以来积累的史实一下在脑海中激活了,他决定要为松山战役写一本书。
向日本人学习精细

余戈冒出了“微观战史”的提法。“就是从微观层面描述战争,研究营连以下的战斗行动,从军事技术和战术、军事文化以及战场上官兵的生存状态上去展示战争。”他解释说。

他坦言这种想法是向日本人学来的。尽管余戈说过“那一段历史是不能被原谅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学习日本人的优点。

多年抗战史研究,日本人做事不可思议般的精细给余戈留下深刻的记忆:“精确是工业化的要求,日本人从明治维新就开始接受这种熏陶,而这恰恰是一百年后还处在农业文明的中国所缺乏的。”

余戈认为,没有精确思维的后果体现在战场上就是效率低下,打仗一旦粗略就直接导致大量牺牲,死人死得你最后赢了都觉得赢得寒心。

“长久以来,我们赞美的是儒将,欣赏他们可以与士大夫坐而论孔孟,而不推崇战术家,但打仗得有办法啊。卫立煌曾在给蒋介石的电报中说,打松山甚至都不是战术问题,而是技术问题。”余戈说。

他喜欢的军人有戚继光、孙立人、粟裕。“他们都是一脉相承的,真正的军事家都是战术家。”余戈说,“军队是器,就得有器的思维。”

反映在战史研究领域,余戈与那些流行的钟情于政治、外交、战略层面纵横捭阖的战史作品保持了距离。

参加过缅北作战、后来成为历史学家的黄仁宇在战地通讯集《缅北之战》中表达了自己的“癖好”:注意营以下的动作。这让拥有“微观战史”观念的余戈产生共鸣。

在余戈看来,只有那些经典的、带有关键性的战役才值得用微观战史去描述,比如台儿庄、昆仑关、孟良崮、上甘岭战役等。

他说:“中国人擅长定性,不喜欢定量,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尝试着在螺蛳壳内做道场,拿着显微镜去弄清楚一场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听着“大悲咒”写作松山战役

借鉴收藏军品的经验,余戈“上天入地”几乎“穷尽”了与松山战役相关的资料。在思索怎样展开叙述时,同事梁粱提醒他:松山战役不就打了90多天吗,不妨把每天发生的事情梳理出来看。

“我的思维一下被点着了!”余戈兴奋地惊呼。

花了一年多时间,他将松山战役90多天的战况,一天一天全部都给仔细梳理了出来。

写作的过程也是史料甄别的过程。“它考验的是平日的积累。”余戈说。他采用中、日、美三方史料比对的方法,不断订正各方资料中存在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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