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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汀疑案

斯佳丽汀疑案

前言

  拉尔夫.冯.汪汪成了私人侦探後侦破的第一起案件并不是他经历的最错综
复杂或最  奇的一起,但此案却尽显我这位同事的非凡才能。这只是拉尔夫的第
一个案子,诸位如有兴趣,不妨接着看看他以後相继侦破的案件。
  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起画家被“盗”而不是画被盗的案件。最令我难以忘
怀的是,在这起案件的侦破过程中,我遇见了一生中唯一倾心的女人。
  大家先在脑海中想像这样一个场景:场景中有冯.汪汪、冯.汪汪的冤家对
头--侦探斯特拉斯少尉、我本人,还有可爱的莉萨.斯佳丽汀。我们几个站在
一幅大型油画前。油画放在汉堡警察局的一间陈列室中。冯.汪汪边研究着画面
边断言这不仅是一件艺术品,同时也是一幅地图。我们则不以为然。画布上有这
样一些人和物:穿着吊带花饰皮裤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弗兰西斯.培根爵士、
一匹绿马、一面镜子、从坟墓中走出的基督、人猿泰山、一件马甲、乘着气球的
奥  国巫师、四肢着地的巴比伦国王和一棵香蕉树等等。
  不过,还是让我从头说起吧!


          第一章 拉尔夫.冯.汪汪先生

  1978年我获得了科伦大学医学博士学位後,便去汉堡参加指定的培训,
这是要成为一名高速公路巡逻队外科医生所必须通过的。培训结束後,我正式成
了北莱茵河威斯特伐利亚第五反盗油者分队的助理外科医生。围剿臭名昭着的罗
顿弗兰茨团伙的战役使许多人获得了荣誉和提升,但给我带来的只有不幸和灾难。
在埃默里赫匝道附近的决战中,我肩部中弹,肩骨被击碎。要不是我的护理助手
摩根拼死相救,我恐怕早已落入杀人不眨眼的罗顿弗兰茨之手。他让我横躺在一
辆大众汽车上,并驾车安全地返回了巡逻队的驻地。
  在汉堡的基地医院,我看似在慢慢康  ,却有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一种十分罕
见的疾病。类似的病例,我只看到过一次。凑巧的是,患者也是一个医生,不过
他是英国人,并且是在一百年前的另一片土地上饱受伤痛的折磨。我的病例被写
进了医学杂志,後来又被世界各地的非专业性期刊转载。尽管我比较喜欢它的医
学名称“韦斯坦综合症”,但我认为它的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称“游动性疼痛”
更通俗易懂些。因为这种间歇性疼痛并不停留在老地方,有时它还会向下游移至
腿部。这种病症在医学界轰动一时,直到几年後人们才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参见《伤痛游动之谜》,尚未出版。)
  不管怎麽说,我一天天好起来,渐渐可以在病房内一瘸一拐地走动。天气好
的话,我还会到阳台上晒晒太阳。然而,我又染上了厌世症,这是中欧地区该死
的地方病。我曾有好几个月处於沮丧绝望之中,但最终还是振作了起来,这已是
六个月後的事了。
  虽然我的身体没有被病魔彻底摧毁,但要想再拿起手术刀是没指望了。仁慈
的政府辞退了我,他们想让我安心养病,度过余生。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但
我的社会保证金和伤残抚恤金少得可怜,还不够我吃饭。才过了几个月,严重的
财政困难就出现了,我不得不考虑彻底改变原来的生活方式。再住汉堡希尔顿饭
店实在是太奢侈、太不现实了,我决定找一处便宜的住处安顿下来。
  就在我作出决定的当天,我在肯察申酒吧遇到了一个人。当时,这人从背後
拍了拍我那受过伤的肩膀,我疼得一缩脖子,回头一看,眼前的金发女郎竟是斯
坦弗蒂。她是我在新城医院工作时手下的一名麻醉师。(  女人交往我很有经验,
在叁大洲的很多国家我都有过艳遇,为此我曾考虑专攻妇科。)斯坦弗蒂身材不
错,但缺乏魅力。然而我那时正孤寂难当,於是热情地和她打了招呼,她似乎也
很高兴见到我。我猜想她准是想炫耀她那枚簇新的订婚戒指。我随即邀请她共进
午餐。我们乘巴士到新博恩霍尔特餐厅,路上我简要地把过去一年的经历告诉了
她。
  “可怜的家伙!”她叫起来,“那你现在怎麽办?”
  “找一套便宜的公寓,”我说,“但  廉物美的也许不那麽好找。现在住房
供不应求,通货膨胀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缓解。”
  “太有趣了!”斯坦弗蒂兴奋地说,“你是今天第二个说这种话的……人。”
  “谁是第一个?”
  “一个刚开始新职业生涯的人。万事开头难,他现在也很不容易。他正在寻
找室友,一个既可  他合租房屋又能共创事业的伙伴。一个曾有警察工作经验的
人。你似乎挺合  ,只是有一件事……”
  她欲言又止。我忙说:“如果他不难相处,我很乐意  他合租房子,再说我
也非常需要一份工作。”
  “这些都是次要的。当然,他很容易相处,可以说非常惹人喜爱。”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讨厌动物吗?”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说:“一点不。怎麽,这人养宠物?”
  “不完全是。”她看上去怪怪的。
  “那,是怎麽回事?”
  “有一只狗。一只高智商的……警犬。”
  “你不是要告诉我这家伙是瞎子吧?”我说,“当然,这也无所谓。”
  “只是色盲。他叫拉尔夫。”她说。
  “好的,说下去。”我说,“叫他拉尔夫先生如何?”
  “那是他的名,他的全名是拉尔夫.冯.汪汪。”
  “什麽?”我放声大笑,“一个人的姓竟是狗的叫声?”
  突然,我恍然大悟。我想起来曾在哪儿听到过,应该说是看到过有关冯.汪
汪的文字介绍。
  “你是说,”我慢吞吞地说,“一只狗要寻找搭档和室友?”
  斯坦弗蒂点点头。


              第二章 气味学

  15分钟後,我和斯坦弗蒂走进了贝伦纳大街12号的公寓大楼,乘电梯来
到2楼。斯坦弗蒂按了2K的门铃。一会儿,门开了。这门是电控的,开关钮控
制板安装在地板的一个角落里。很显然,刚才正是这向我们小跑过来的狗用他的
爪子按的开关。这可是我见过的最高大的警犬,重约160磅。他目光敏锐,褐
色眼珠时而如槭糖浆般清澈,时而又呈法兰克福香肠般的暗棕色,深不可测。他
有一张黑色的脸,背部还有一块黑色的鞍形花纹。
  “韦斯坦医生,拉尔夫.冯.汪汪先生。”斯坦弗蒂为我们作了介绍。
  他咧着嘴对我笑笑,或者说是张了张下巴,露出那长而锐利的牙齿。
  “请进,不要拘束。”拉尔夫把我们让进房间。
  尽管我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吓了一大跳。他说话时嘴巴一动不动,声音却
从喉咙里发了出来,一口标准的高地德语。但声音和一位已故多年的美国电影演
员一模一样。
  说得具体一点,正是汉弗莱.博加特的声音。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巴  尔.拉思伯恩的声音,但“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特别是对有着像拉尔夫这种牙齿的。这声音本身并不神秘,对这声音,即使有所
准备,听起来也是怪怪的。这声音和拉尔夫的高智商一样,都是德国科学的成就。
  狗(或其他动物)的嘴结  和声带不能清晰地发出人的声音。科学家们在拉
尔夫的喉部安装了一台微型原子能语音合成仪来弥补这种缺陷,并通过人造蛋白
  合神经将其  狗的大脑言语中枢连接起来。但拉尔夫说话前必须先想出叁个代
码单词传递到语音合成仪。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他想到什麽就会说出什麽。他
说话时的语调变化是自动的,是随着他情感的波动而变化的。
  “给我们倒点儿喝的好吗,亲爱的?”我们进屋後,拉尔夫对斯坦弗蒂说。
然後,他用爪子指着一张宽大舒  的安乐椅对我说:“坐那儿吧,老兄。”我坐
下来,真不知是否该对他那放肆的称呼表示愤慨。我还是控制住自己,谁能对一
只狗有过高的期望?特别是一只自称已看过四十九遍《马耳他猎鹰》的狗。这当
然是我後来才知道的。後来我还发现他说话的方式也变化莫测,往往一句话说到
一半就中途改变。
  起居室相当大,房间的一角有一个琳琅满目的吧台。斯坦弗蒂在那儿给我们
准备饮料。她给自己调了一杯加柠檬和盐的龙舌兰酒。我要了一杯柯金蒂洛赫出
产的杜干露,双料加冰。她又在地上的水晶碟子里给拉尔夫倒了叁小杯特级苏格
兰威士忌。这狗开始舔起来。见到这情景,我不禁扬了扬眉梢。这个小动作没有
逃过他的眼睛。他说:“我是私人侦探,医生。喝酒是私人侦探的优良传统。我
总是尽量按人类的习惯去做--如果我喜欢这习惯。要是我从碟子里喝东西让你
感觉不舒服,我可以用两只脚爪夹住玻璃杯喝。但见鬼,我为什麽要这样做?”
  “对对对,完全没必要。”我连忙说。
  拉尔夫不再喝酒,他跳到沙发上,面对我们坐下。“你们刚才在肯察申酒吧
喝过酒,俩位都是那里的常客。後来,你们又在新博恩霍尔特餐厅共进了午餐。
斯坦弗蒂告诉我说你们将乘出租车来,但你们又改乘了巴士。”
  一阵沉默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该对他的分析发表点看法,但一时又找不到
合  的话,只好说:“哦?”
  “这小妞什麽也没告诉我。”拉尔夫显得有点恼火。“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
些仅仅作为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仅仅?”我也有点不高兴。
  拉尔夫耸耸肩,要知道狗事实上是没有肩的,因此他能完成这个动作实在是
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对不起,医生。别生气,我没一点儿冒犯你的意思。”
  “很好。”我说道,“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既然我已在想着这件事,我的  想弄个明白。
  “肯察申是城里唯一一家免费给老顾客提供一杯狮牌啤酒的餐厅。俩位当然
更喜欢喝其他饮料,但又舍不得放弃这杯免费饮料。你们如果没有去过肯察申,
我就不会闻到你们呼吸中的狮牌啤酒味道。接着你们去新博恩霍尔特就餐。那里
供应一种自配的色拉,它那特殊配料我一闻就知道。要知道狗的嗅觉要比人的灵
敏一百万倍。另外,如果俩位正如这位小姐所说是乘出租车来的,身上应该有更
刺鼻的煤油气味。你们的衣服上和头发上有一些这种气味,但这是在街上吸到的,
当然还混有高硫煤的气味,现在很多汽车都以这种煤为燃料。但我凭嗅觉推断,
你们改乘了气味相对较淡的使用燃料电池的巴士,对吗?”
  “我承认这让人不可思议,但对你的鼻子来说,这不是难事。”
  拉尔夫接着又说:“我的一个非常优秀的同事,绝对是最优秀的,曾说过,
侦探的首要本领是透过假像看本质。而我要说这只是第二本领,第一是透过假像
嗅本质。”
  他此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从碟子里舔了几口酒後变得和蔼多了。我从杯
子里呷了几口後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甚至允许我抽烟,但必须对着我椅子上方的
排烟孔。
  我点着烟,他嗅了嗅,很内行地说:“古巴产的。革命的红鸽子。”後一句
话他是用西班牙语说的。
  “太让人吃惊了!”更让我吃惊的是斯坦弗蒂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大腿上。
  “这没什麽大不了的。我已着手写一篇关於雪茄味道之细微差别的专题小论
文,不登大雅之堂的。但後来我发觉我不得不把它写成一本厚厚的教科书,这种
东西谁想看呢?”
  我对斯坦弗蒂的行为很不满。我告诉她我们在谈正经事,我不想给冯.汪汪
先生留下不好的印像。
  她咯咯地傻笑道:“你不必介意,我坐这里是因为我也想抽烟,而拉尔夫这
儿只有一个排气孔。他不是说要抽烟,必须坐在这下面吗?”
  在这种情况下,同这狗顺利地进行交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们还是努力
进行。我告诉拉尔夫我对他的情况略知一二。我知道他的父母曾是汉堡警察局的
警犬。他们生了八只小狗,拉尔夫便是其中之一。自从科学家们在小狗和他们的
父母身上做了科学实验後,他们的基因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这些实验是由
大脑变换术研究和能量供应所的生物学家们进行的。而拉尔夫的高智商则得益於
生物外科手术。他的大脑相对其身材来说并不算大,但其复杂程度可以  人脑相
提并论。科学家们利用人造蛋白质在他的大脑中制造出成千上万个新的神经通路,
但他的小脑却因此受到损伤。他几乎没有潜意识,所以无法做梦。
  大家知道,不能做梦会导致精神逐渐失常,最後崩溃。为此,拉尔夫只好在
白天造梦,然後靠视觉和听觉把梦记录下来,到了夜里再输入大脑。关於细节这
里就不详述了,《偷梦案》一书(尚未出版)将让你一饱眼福。
  在拉尔夫很小的时候,研究所曾发生过一次爆炸,他的兄弟姐妹以及负责培
养他的科学家都在这次事故中丧生。幸存的拉尔夫又重新被警察局接管。他们送
他去学校。他在那儿接受忠诚教育,进修作为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所必需的课程。
他还是唯一一只上阅读、写作和算术课的小狗。
  拉尔夫现年二十八岁,但看上去只有五岁。有人把这种反常现像归因於基因
变异实验,还有人断言科学家们已研制出长生不老药并已用在拉尔夫和他的同胞
身上。如果不是那次爆炸将记录都毁掉了,世界上说不定从此就有了长生不老丹。
(详情请看《关於长寿的一桩小案子》,尚未出版。)
  拉尔夫的存在鲜为人知,多少年来只有几名发誓不泄密的警员和警官知道。
大家都认为这样有利於他的侦探工作。但最近,拉尔夫自己暴露了身份,因为他
不甘心只当一只警犬。他非常骄傲,而且雄心勃勃。他干脆辞职当了一名私人侦
探。他申请开业执照时,舆论哗然。报纸、电台、电视台的记者们向汉堡蜂拥而
来。有人甚至向法院起诉他,虽然法院还未作出判决,但拉尔夫俨然已经以自由
委托代理人的身份自居并开始工作了。(关於这桩着名的案子的判决结果,请看
《铜币保管人库帕的恶作剧》,尚未出版。)
  拉尔夫虽然离开了警察局,但仍然离不开人类。这不,他要寻找室友和合作
伙伴呢。
  我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静静地听完後说:“我喜欢你的气味--诚实、
不卑不亢。搬进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也很乐意。”我说,“但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都是你的。”他爽快地说,“我喜欢斯巴达式的简朴、刻苦,狗嘛。你也
看到了,另一间卧室已改成实验室。我就住里面,睡在桌子下面的地毯上。你在
这里有绝对的隐私权。你可以带女人回来,但不许吵闹。有一件事要说好,我是
你的上司。我的朋友,如果你觉得这冒犯了你们人类沙文主义,那我们趁早作罢。”
  “这没问题。”就在我起身准备过去和拉尔夫握手时,竟忘记腿上还坐着斯
坦弗蒂。她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禁恼羞成怒。我承认刚才的行为有些愚蠢--至
少是不太明智。她狠狠地咒骂着,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拉尔夫看着我伸出的
手说:“还有一点你要知道,我从来不  人握手或摇尾乞怜。”
  “是这样。”我自讨没趣地放下手。
  这时门开了。我转过头看见斯坦弗蒂已走出门,手还揉着屁股。
  “再见!”我冲她喊道。
  “但愿别再见,你这个笨蛋。”
  我耸耸肩对拉尔夫说:“她总是这样,一点小事就生气。”
  几分钟後我去饭店取行李。当我提着箱子再跨入新家的门槛时,猛然呆住了。
拉尔夫坐在沙发上,两眼炯炯有神,他伸出血红的长舌头兴奋地喘着粗气。他对
面坐着个女人,我从没见过这麽可爱的女人。她刚才肯定对拉尔夫说了什麽让他
感觉愉快的事,因为他现在说话的方式和先前完全不同。
  “进来,我亲爱的韦斯坦。”他对我说,“我们的合作就要开始了。”


              第叁章 案情陈述

  乐观主义者就是那种老把往事抛诸脑後的人。我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这是
我对莉萨.斯佳丽汀一见倾心的另一种说法。她娇小玲珑,一头拳曲的栗色长发,
一双水汪汪的褐色大眼睛。我着了魔似的盯着她,全然忘记了手上还提着两只沉
甸甸的衣箱。直到拉尔夫为我们作了介绍,她低下头抿嘴笑起来,我才意识到自
己的样子是多麽滑稽可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忙放下行李,接过她那娇嫩的手
轻轻一吻,一丝淡淡的、怡人的清香沁人心脾。
  “你肯定在报纸或电视上看到过有关斯佳丽汀太太的丈夫失踪的报道吧?”
拉尔夫开口问道,“即使你不知道这回事,那总该听说过这位着名的画家吧?”
  “对於艺术,我还不至於这麽无知。”我冷冷地说。我的声调掩饰不住内心
的失望,刚见到她的那种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原来她已名花有主。我早该从她
手上的戒指明白这一点,但我为她的美貌所倾倒,竟然对此视而不见。
  艾尔弗雷德.斯佳丽汀是个富有的画家。近十年来所更是声名鹊起。但我个
人认为他那所谓的淡紫色野兽派作品一文不值,简直是愚弄公众。我  愿在美术
馆里挂上连环漫画《受到良心谴责的孩子》的原稿,也不愿挂上斯佳丽汀之流的
劣作。但无论他的艺术品位如何低下,对於女人他无疑是很有眼光的。叁年前他
  美丽的莉萨.玛丽亚.莫尔斯坦结了婚,而现在莉萨却有可能成为寡妇。
  想到这儿,我心中希望的火种又  燃了。
  我记得艾尔弗雷德.斯佳丽汀是在两个月前失踪的。那是5月的一个傍晚,
他出去散步後就再也没有回家。起初,大家担心他是被人绑架了,但因为一直没
人来索要赎金,於是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我把对这个案子所了解的情况告诉了拉尔夫,他点点头。
  “昨晚,案情出现新的转机。斯佳丽汀太太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她对警察局
破案的进展极为不满,可以说,根本没有进展。斯佳丽汀太太,请您把刚才对我
说的再向韦斯坦医生重复一遍。”
  她那深褐色的大眼睛注视着我,把昨天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她的声音和
她的眼睛一样动人--更不用说她的身材了。我注意到拉尔夫仰着头,竖起耳朵
坐在那里。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让莉萨重复叙述是想再听一次她讲述时的语调变
化。他能捕捉到人耳不能分辨出的细微变化。正如他常常说的:“我亲爱的韦斯
坦,我不仅能嗅出,而且还能听出隐藏着的情绪波动。”
  “昨晚大约7点的时候,我正准备出门……”她开始叙述。
  和谁?我心里想着,妒火中烧,但又自知根本无权这样问。
  “……汉堡市警察局的斯特拉斯少尉来电话说,他有一件重要的东西给我看,
问我能否去总局。我当然愿意,当即就坐出租车去了。到了那儿,他把我领进一
间屋子,给我看一幅画。我当时惊呆了。这幅画我以前从未见过,但我立刻看出
这是我丈夫的作品。我根本无须看他的签名(签在老地方--画的右上角)就知
道。我把自己的判断告诉警方并说:‘这意味着艾尔弗雷德一定还活着!可你们
是从哪里得到这幅画的?’
  “他说警察局是早上才得到画的。一个叫劳希茨的富商一周前死亡。律师在
清理他的遗产时,在宅中一间上锁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幅画。里面还有许多以前被
盗的艺术品,件件都很值钱。这幅画只是其中的一件。劳希茨本人并不是贼,但
他专门收购那些被盗的物品,或授意别人盗窃。他的这些收藏品价值连城。这位
律师通知了警察,警察根  签名得知这幅画是我丈夫的。”
  “这点可以肯定,斯特拉斯绝不可能仅从画的风格上辨别出是斯佳丽汀的作
品。”拉尔夫嘲讽道。
  莉萨听了拉尔夫的话,秀眉一挑。“啊,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对这位少尉先
生说我想来找你时,他不太高兴。当然,那是後来的事了。
  “不管怎麽说,我告诉斯特拉斯这是艾尔弗雷德还活着的证  ,至少说明他
不久前还活着。因为他完成这幅画至少需要一个半月,即使是在被迫的情况下。
斯特拉斯说这可能是赝品,或者是我丈夫失踪前画的。我肯定地告诉他这不是赝
品,我一眼就能辨出。另外,他说这幅画是我丈夫以前画的是什麽意思?我对丈
夫每天所做的事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她打住了,目光盯着我,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我错了。我丈夫有个情妇,他经常去她那里,一周至少叁次。我是在他失
踪後才知道的,是警察告诉我的。他一直  那女人来往,已经有两年了……她叫
希尔达.斯佩克。但警察又说,艾尔弗雷德在她那儿从不作画。当然,她也可能
把证  转移了,然而斯特拉斯说如果是这样,她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
  斯佳丽汀这个畜牲,我心里骂着。和这麽可爱的姑娘结了婚,还去找其他女
人!
  拉尔夫这时发话了:“我已了解了有关希尔达.斯佩克的一些情况。首先,
她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充分证  。英语里称之为‘铁证’。斯佳丽汀失踪前两天,
她就去不来梅探望朋友了。直到事发两天後,她才回到汉堡。至於她的背景,她
曾是一家出口公司的打字员。两年前斯佳丽汀开始养着她,她便离开了那家公司。
她没有前科,她的哥哥倒曾因敲诈和斗殴被逮捕过几次,但每次都没被定罪。她
哥哥是个肥胖的家伙,丑陋无比,同她漂亮的妹妹正好形成鲜明的对照。他有个
绰号叫‘河马’,对他来说,这真是再恰当不过了。他有四个月没露面了。”
  拉尔夫说完这番话沉默了片刻,然後走到电话机旁。电话机搁在地上,旁边
还有一个奇怪的工具。这工具一端细而长,但不锋利;另一端呈漏斗状。拉尔夫
用它打电话的时候,我明白了这工具的功能。他把一只爪子放在细长端上,另一
只爪子则伸入另一端的漏斗中。然後他用细长端敲击电话机上的按键。
  扩音器中传来一位警官的声音。拉尔夫请他让斯特拉斯少尉接电话,但他说
斯特拉斯不在局里,於是拉尔夫留下一个口信。他放下电话後很有把握地对我们
说:“斯特拉斯不会马上回电话,但最终好奇心会战胜他自己。”
  一般情况下,我们很难分辨一只狗是否在笑,但我敢发誓拉尔夫此时不只是
露出牙齿,他的双眼还闪耀着愉快的光芒。
  突然,他举起一只爪子,悄声说:“嘘,不要出声。”
  我们看着他,面面相觑,我们什麽也没听到,但他肯定是听到了什麽声响。
他跳到控制板旁,揿下开门按钮,然後迅速冲向门口。门向里打开了,只见一个
戴着听诊器的男人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拉尔夫向他扑过去,他大叫一声,
转身就逃。拉尔夫又向他後背纵身一跃,他狠狠地撞在走廊另一面的  上。我
紧跑过去扶他,但令我惊奇的是,拉尔夫却一路小跑回到了房间。这时我才看见
贴在门上的小装置。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怒目而视。他的个子刚够警察标准,
看上去不过叁十五岁。窄脸,鹰钩鼻,两只黑色的小眼睛间距很近。
  拉尔夫给我们介绍:“韦斯坦医生。斯特拉斯少尉。”
  他没有理睬我。他把那小装置拽下来,连同听诊器一块儿放进夹克衫口袋里,
脸色也不再那麽难看。
  “在美国使用窃听器是违法的,这里也应该是这样。”拉尔夫说。
  “会说话的狗也该是违法的。”斯特拉斯说。他转向斯佳丽汀太太,脚跟一
并,鞠了个躬。
  拉尔夫干叫了几声,後来我发现这就相当於他的笑声。他说:“不用问也知
道你为什麽偷听。你已陷入困境,而你希望偷听到我的什麽话从而得到一些线索。
就是这麽回事,我亲爱的少尉先生!”
  斯特拉斯脸红了,但他马上理直气壮地说:“斯佳丽汀太太,你可以雇这位
长毛的四只脚的福尔摩斯……”
  “不胜荣幸。”拉尔夫咕哝着。
  “……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把警察搁在一边。何况,他的私人侦探执照
是否合法还很值得怀疑呢!如果你坚持要雇他,说不定会惹麻烦。”
  “斯佳丽汀太太对法律上的各种後果十分了解,我亲爱的斯特拉斯。”拉尔
夫冷冷地说,“她对我信心十足。同时我还要告诉你,当局已允许我开业。如果
你对此有怀疑,可以打电话问问市长本人。”
  “你……你!”斯特拉斯气急败坏,“那是因为你曾救过市长大人的孩子!”
  “废话少说,我想亲自查看那幅画。我相信斯佳丽汀的下落就在其中。”
  “这是警察局的东西,”斯特拉斯说,“只要我还有发言权,你就休想把你
的狗鼻子伸到警察局大楼来。除非你进了我们的监狱。”
  我非常惊讶,他们俩彼此间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就像范德格拉夫发电机
的两个电极,霹霹啪啪地跳跃着火花。後来我才知道,拉尔夫当初到警察局工作
就是派给斯特拉斯的。开始他们还相处得不错。但事实渐渐表明拉尔夫比斯特拉
斯更聪明能干。斯特拉斯开始嫉妒拉尔夫,然而他没有申请另换一只狗。他多次
把实际上是拉尔夫的功劳记到自己头上,并因此提升得很快。到这狗辞职时,斯
特拉斯已升到了少尉。然而自那以後,他把负责的两起案子办得一塌糊涂。这样,
谁使得斯特拉斯获得连连提升就不言而喻了。
  “请原谅,”拉尔夫说,“警察可以将这幅画当作证  收起来,但不可否认
它是斯佳丽汀太太的财产。不管怎样,我想我会避开这些繁文缛节,直接去向市
长大人申诉。”
  “行了,”斯特拉斯的脸又变得苍白,“但我得和你在一起,以  保你不对
证  做什麽手脚。”
  “而且让你尽可能多学着点。”拉尔夫说完“汪汪”大笑。“韦斯坦,把那
只小工具箱带上好吗?那里面有我专用的工具。”


        第四章 黑暗中的光明,冯.汪汪彬彬有礼

  我们叫了辆出租车去警察局(斯特拉斯不许我们坐警车)。路上,拉尔夫又
对我说了一些有关艾尔弗雷德.斯佳丽汀的事情。
  “他父亲是德籍美国人,是一名教师。母亲是汉堡人。自然,他一口流利的
英语让人们认为他就是加利福尼亚人。他很小就对绘画感兴趣。从青年时代开始,
他遍游德国各地,描绘乡村和城市的景色。他相貌英俊,风流倜傥。他的记忆力
奇好,是个技艺非凡的画家。他的画原先相当传统,十年前他创建了淡紫色野兽
派後,风格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对德国文学和英国文学也颇有修养,喜爱弗兰克
.鲍姆和刘易斯.卡罗尔的作品。他经常在画中借用他们书中的人物。顺便提一
下,这俩位作家都喜欢用双关语。”
  “我知道!”我冷冷地说。毕竟,人总不愿意让一只狗认为自己无知。“那
这一切意味着什麽?”
  “也许意味着一切,也许什麽也不意味。”
  大约10分钟後,我们到达警察局,来到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里面陈列着许
多物品,它们都是各种犯罪活动的遗留物。斯佳丽汀太太把我们领到那幅画前(
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她引领)。斯特拉斯在一旁警惕地看着我们。我看这幅画简
直不知所云,虽然我不想得罪斯佳丽汀太太,但还是说出了我的这个看法。没想
到,她笑了并说很多人和我有同感。
  拉尔夫对这幅画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研究了好半天,然後说:“我的怀疑也
许没错,等着瞧。”
  “你怀疑什麽?”斯特拉斯走过来,凑近画布看着上面的众多人物问。
  “我们可以假定斯佳丽汀太太知道她丈夫失踪前的所有作品。这幅画是案发
後出现的,所以我们可以假定这是他在这两个月内画的。很显然,绑架他的人不
是为赎金,而是要他为他们作画去卖钱。他们肯定以死来威胁他。目前,他至少
已替他们画了一幅,很可能已经或者正在为他们画更多的画。
  “这些人不能在公开场合卖斯佳丽汀的画。但总有一些不道德的狂热的收藏
家愿花大价钱私下收购这些画。劳希茨便是其中之一。斯佳丽汀现在被囚禁,他
自然想逃出来,但又逃脱不了。可是他很聪明,想出了一条向外传递信息的妙计。
他知道自己的画将被卖掉,那何不把信息藏在画中呢?”
  “太棒了!”斯佳丽汀太太赞叹道。她轻轻地拍拍拉尔夫的脑袋,拉尔夫得
意地摇着尾巴,我嫉妒极了。
  “一派胡言!”斯特拉斯大声嚷嚷,“他一定知道画会落入某个私人收藏家
之手,而此人不可能向外界透露斯佳丽汀现在正被囚禁。因为若让外界知道他参
加了一桩非法交易,他自己就会吃官司。况且,他凭什麽要怀疑画中藏有信息?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相信画里有什麽信息!”
  “斯佳丽汀肯定是想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因为那总比等死强。他可能指望
收藏家良心发现去告诉警察。我承认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也有可能希望收藏家忍
不住向几位好友炫耀这幅画,说不定其中某人会去向警察报告,这样画就会落到
警察手里。然後,又可能有一位精明强干、有学识的警察领会了画中的含义。不
过说老实话,这些情况都不太可能发生。”
  斯特拉斯轻蔑地哼了哼鼻子。
  “那麽只剩下一种可能性--收藏家死去。这一可能性非常小,然而奇迹就
是发生了。接着在死者合法的遗产清单上就出现了这幅画。而恰巧可能有人能看
懂其中的含义--如果其中真有含义的话。”
  “这正是我要说的。”斯特拉斯反驳道,“即使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绑匪
也不是傻瓜,他们会检查画。因为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会不会在画中暗藏
信息。这是很自然的。”
  “可你1分钟前还没这样想呢!”拉尔夫也反驳道。“不过你说得不错……
我是指你同意我说画中藏有信息这一点。好了!”拉尔夫略提了提嗓音。“现在
让我们来作个假设。斯佳丽汀希望在画中传达的信息,很可能是地图之类的。这
样就能引导警察或其他什麽人直接找到他被囚禁的地方。
  “但怎样做到这点又不被绑匪识破呢?他必须考虑得非常巧妙以躲过检查。
至於怎样巧妙,我看取决於他的学识和悟性,但太过份又会弄巧成拙。而且他选
择的符号要能暗示他现在的情形、绑架者的姓名、职业--假如我们的画家知道
这些,还要暗示  切的囚禁地点--假如他知道这个地方。”
  “假如,假如,假如!”斯特拉斯烦躁地朝空中挥动着双手。
  拉尔夫继续说:“假如是我,就没有假如。大家要知道斯佳丽汀对德语和英
语都非常精通。他喜欢爱用双关语的卡罗尔和鲍姆。因此,由於没有想到会出现
这种意外,他可能不得不用这两种语言的相关语。”
  “他有可能这样做。”斯佳丽汀太太说。“但是,他应该知道几乎没人能理
解他的良苦用心,他还会这样做吗?”
  “我说过了,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夫人。总比等死好。”
  “好了,韦斯坦,不管我有多聪明,总归是只狗,而且还是色盲。(但在他
整个职业生涯中并非都如此,请参见《疲倦的染色设计师奇遇记》,即将出版。)
请你为我描述一下画布上每一部分的颜色。”
  斯特拉斯在窃笑,我们谁也没理会他。
  我描述完後,拉尔夫说:“谢谢你,我亲爱的韦斯坦。现在,我们来将重要
的部分和不重要的部分区分开来。事实上,对这幅画来说,即使是不重要的也是
重要的。大家注意看这两堵彩色的  ,它们将画面分成叁部分--就像当年的高
卢。这一堵始於画面左侧中央,然後弯曲向上到上边缘中央。这一堵始於画面右
侧中央,弯曲向下到下边缘中央。叁部分都画满了奇怪的、似乎毫不相干的、甚
至不易理解的人和物。淡紫色野兽派的辩护士们坚持说他们的创作来自集体潜意
识,而非个体或个人,因此每个个人也就看不懂他们的画了。”
  “一派胡言!”我愤愤地说,竟忘了莉萨还在场。
  “恐怕这次要另当别论。”拉尔夫说。“现在注意看这两堵  ,它们看起来
很像中国的长城。墙头上画有许多小圆圈,被  围起来的两个角落内也散落着一
些小圆圈。你们难道看不出这意味着什麽吗?”
  “小圆圈也就是零,表示无意义。”我插言。
  “很简单是不是,医生?但就是如此。我认为斯佳丽汀是在告诉我们  里面
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信息藏在当中的那一部分,因为那里没有圆圈。”
  “请证明这一点。”斯特拉斯说。
  “首先来看第一步--假设我们能找到这第一步。看右上角这个怪模样的人。
从他上半身看,这显然是福尔摩斯--头戴一顶猎鹿帽,身披斗蓬,口叼烟斗,
手上还拿着放大镜。至於这烟斗是他沉思时叼的用欧石南根制的那个,还是  人
争辩时叼的用粘土制的那个,我们无法  定。从他下半身看,他穿着吊带花饰皮
裤,这表明他是一个巴伐利亚人,也就是德国人。福尔摩斯的这个上半身形象对
想查明真相的人来说意味着两件事。首先,我们要用侦探的眼光来研究这幅画;
其次,谜语一半用英语表达。而这下半身的打扮说明谜语的另一半用德语表达。
这是我的猜测。”
  “荒谬!”斯特拉斯不以为然地说,“那旁边这个穿着16世纪服装的人又
代表什麽?”
  “噢,对了,再来看这位秃顶、大胡子,脖子上围着伊丽莎白时代轮状皱领
的绅士。他手握一支笔,正在纸上写着什麽。纸的上方已写好了题目。医生,”
拉尔夫转向我说,“从我的工具箱中拿只放大镜,请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什麽?”

              第五章 破晓

  我取出放大镜仔细辨认,终於看出上面写着:New Atlantis。
“斯佳丽汀肯定是借助放大镜写上去的。”
  “大家有没有想起什麽?”拉尔夫问。
  瞧他那样子,定是成竹在胸。他就是喜欢这种比人类更胜一筹的感觉。虽然
我对此有点儿反感,但又觉得可以理解。因为那麽长的时间以来有那麽多的人对
他总是以一种施惠者的身份自居。
  “New Atlantis(《新大西岛》)是伟大的学者和政治家弗兰
西斯.培根的作品。”我突然想起来。拉尔夫对我眨眨眼睛。我灵机一动,大叫:
“培根!斯佳丽汀的情妇叫希尔达.斯佩克。”
  〔英语中的“培根”(Bacon)和德语中的“斯佩克”(Speck)
都是“熏肉”的意思。〕
  “你已迈出了第一步,我亲爱的韦斯坦。现在让我们看你迈出第二步。”
  “培根和他身旁的一匹绿马、一栋房子显然是一个关系密切的整体,独立於
画面的其他部分。房子顶楼的窗户旁倚着一个女人,她的肩上停着一只猫头鹰。
我得承认我不太明白这组画面代表什麽,更不明白那些把它们连接起来的卷须代
表什麽。”
  “没辙了,嗯?小家伙。”拉尔夫的语调令我一怔。不过我已习惯了他那变
化无常的角色转换。
  “告诉我,医生,这匹马的绿色是哪一种绿?”
  “嗯……”
  “是尼罗绿。”莉萨说道。
  “你真是一个模范委托人,亲爱的。”拉尔夫说。“好极了,我亲爱的医生,
你没有想到什麽吗?你呢,斯特拉斯?”
  斯特拉斯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麽。
  莉萨激动地答道:“河马!”
  〔德语中“尼罗(河)”(Nil)  “马”(Pferd)这两个词合在
一起,就成了“河马”(Nilpferd)。〕
  “对,河马。希尔达.斯佩克哥哥的绰号不就是‘河马’吗?现在来看这幢
房子。这里有个肩上站着一只猫头鹰、从顶楼窗户朝外望的女人。斯特拉斯,告
诉我,‘河马’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个希  人?来自雅典?”
  斯特拉斯唾沫四溅地说:“局里肯定有人一直向你透露消息。我会……”
  “绝无此事。”拉尔夫说。“显然,顶楼和带猫头鹰的女人在这幅画中十分
重要。‘顶楼’一词在德语中为‘Dachstube’,并无特别意义,但把
它译成英语中的‘顶楼’(attic),就耐人寻味了。attic在英语中
有俩个意思。如果首字母大写(Attic)是指古雅典语言和文化。广义上讲,
泛指希  。请注意,德语形容词‘雅典的’(attisch)  英语‘雅典的’
(Attic)一词是很相像的。为了明  这一点,斯佳丽汀画了一个肩上站着
一只猫头鹰的女人。这个女人不是智慧女神兼雅典城的守护女神雅典娜又是谁呢?
斯佳丽汀用她来作暗示是很冒险的,因为绑匪即使只上过中学,也可能从哪儿偶
然知道雅典娜,但他们不可能想起她。总之,斯佳丽汀不得不使用一些多余的信
息以保证他的信息被人理解。如果我们在这里没有发现很多这样的信息,我也不
会感到奇怪。”
  “那卷须呢?”我问。
  “这是德语中的双关语,我亲爱的医生。德语中‘卷须’(Ranke)
‘阴谋’(Ranke)很相像。画面中这叁个形象被代表‘阴谋’的卷须结合
在一起了。”
  斯特拉斯干咳了几声後问道:“那带顶楼房子下面的这面镜子又代表什麽?”
  “注意看这条黄色的砖路,它起始於这面镜子,向左方即向西曲折延伸。我
认为斯佳丽汀的真正意思是道路向右或者说是向东延伸。镜子里看到的虚像当然
是和实物反向的。”
  “是什麽路呢?”斯特拉斯又问。
  拉尔夫转了转眼珠摇摇头。
  “绑匪必定会要我丈夫解释画中内容寓意何在?”莉萨说,“他们会对他的
画产生怀疑。”
  “这个不难对付,瞎说一通就行了。”拉尔夫说。“到目前为止,斯佳丽汀
已点了几个绑匪的名字。他是如何知道绑匪是谁以及自己被关押在何处的,我也
不知道。时间加推理,再加一点运气会说明一切。可以给我们一张德国公路的地
图吗?”
  “我不是被人使唤的狗。”斯特拉斯发着牢骚,但他还是去搞了张地图来。
这是一张巨大的地图,比例为1:750000,上面标明了全德国的高速公路
系统。斯特拉斯把地图打开钉到  上,德国北部的情况一目了然。
  拉尔夫说:“如果斯佳丽汀在这条砖路开始的地方画上一个美国式的汉堡包,
那麽即使是愚蠢的绑匪也能看出其中的奥秘。他十分相信找寻他的人的聪明才智,
他相信他们会意识到这条路必始於犯罪活动开始的地方--汉堡。”
  他说完,开始将地图和画面作比较。过了一会儿,坐立不安的斯特拉斯终於
忍不住了:“好了,伙计!我是说,狗!你……”
  “你是说冯.汪汪先生吗?”拉尔夫说。
  斯特拉斯很窘,但还是勉强说:“当然。冯.汪汪先生,你怎样解开这谜团
呢?”
  “你们看,沿着这条黄色砖路有许多人物,最後是一轮从城堡後升起的明月。
这些人物的头上都有光环。我开始也感到迷惑不解,但後来终於明白光环  小圆
圈异曲同工。也就是说,我们也不必注意这些人物。
  “但城堡後的明月表示什麽呢?请看地图。从汉堡朝东南方向伸出的这两条
公路正好在卢内堡城(Luneburg)上方交会。‘堡’(burg)就是
城堡。但‘卢内’(Lune)一词在德语中没有意义,然而  英语‘月亮的’
(lunar)拼法相像,由此有了这轮明月。黄色砖路就从那儿再往南延伸。
  “我承认现在我也有点糊涂了。我们不妨坐车去卢内堡及它的南面实地看看,
我再研究研究这张地图和这幅画。”
  “我们不可能带上画,它太大了。”斯特拉斯说。
  “没关系,我都记在这儿啦。”拉尔夫用爪子拍拍自己的脑袋说。“但对你
这种记忆力差的人来说,我建议拍一张彩色即刻成影照。”说完他对斯特拉斯咧
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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