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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拒马河盗采挖砂严重 防洪标准仅1年一遇

北京拒马河盗采挖砂严重 防洪标准仅1年一遇


流经冀、京的拒马河,是北京的水源保护地之一。同时它是一条行洪河道。
新京报8月3日报道 由于京、冀没有统一治理规划,没有专项资金,作为中小型跨流域过境河流,拒马河长期处于“各自为政”的混乱状态。
长期存在的私挖滥采,让河道面目全非,环境日益恶化,这条河流已逐渐消失。而有效的治理还未呈现。
目前正处于北方的汛期,拒马河却基本丧失了行洪功能。如何统一规划,解决治理难题,已不仅关乎一条河流的生态,更关乎生命安全。
地图上显示水蓝色,现实中,处处土黄。这是现在的拒马河。
流经河北与北京,这条曾“水流疾如奔马”的河流,已消失了。
车行房易路,沿着GPS地图上蓝色的水带行进,眼前看到的“河道”,却是连绵不绝的黄色“丘陵”和大小深浅不一的坑。
国家防总近期连发消息,北方可能发生洪水。进入7月,阴雨天气,让拒马河流经地域的水务官员们焦虑不安。
没有防洪堤,甚至没有河堤的拒马河,若洪水来到,水的激流在沙坑与砂石废料中对冲激撞,势必形成漫溢。
6月25日涿州市水利局局长白景华接受采访时说,涿州段拒马河防洪标准目前仅为两年一遇,“基本上小水小淹,大水大淹”。
他认为,作为涿州主要行洪河道的拒马河,已基本丧失了行洪能力。一旦洪水来袭,千年古城涿州,将成为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7月20日,北京市房山区水务局水政科科长靳昕说,北京段拒马河河道防洪标准,连一年一遇可能都不到,“尽管1996年以后再无大水,但一旦来洪水后果不堪设想”。
当日,处于北京市水务局针对河道盗采砂石“百日整治”期间,房山区张坊镇,又有铲车开进了拒马河河道。
面对盗采屡禁不止导致河道满目疮痍,靳昕慨叹,若来一场洪水,对拒马河倒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让人们更重视对这条河道的治理了”。
“鱼米之乡”变沙化地
村民说,以前拒马河边是荷塘与水稻,现在河边都种不活树了
拒马河,发源于河北涞源县西北太行山麓,流经易县紫荆关、涞水县野三坡、北京房山十渡等风景区。
以房山区张坊镇张坊村为界,分为南拒马河和北拒马河。北拒马河经涿州,汇入琉璃河入白沟河,南拒马河流经涞水、定兴汇入易水河,与白沟河汇流后入大清河,归海河,至渤海。
拒马河曾是河北省内唯一常年不断流的河流,也是北京五大水系之一。史载,汉时此河取名“巨马”,意指“有水大流急如巨马奔腾”,后渐作拒马。
资料显示,拒马河干流长254公里,流域面积1433平方公里,河床宽200米到1000米,为北京市水源保护地。
7月20日,在房山区张坊村拒马河段,已不见河道,只见一个个十几米乃至数十米深的沙坑。村民说,如果真来洪水,两边的村子肯定全淹了。
拒马河河北段内,河道亦被沙坑和废料堆占据,河道尚有基本轮廓。
自房山十三渡以下完全断流,河道处于干涸状态。
房山区水务局水政科科长靳昕说,盗采砂造成地下水沉降,张坊镇的水位一年内下降了13米。
虽然自2001年起,北京市就已全面禁止河道采砂。不过,盗采泛滥至今。
拒马河经张坊镇内河段长约10公里,断流长度5公里,采砂集中于断流区。
据张坊镇提供的数据,仅张坊镇内拒马河河道就有22家采砂企业,约51辆铲车在长期非法开采,另还有大量个人盗采。该镇张坊、西白岱、南白岱3个村子,破坏河道与耕地达4000多亩。
拒马河河北段所属大清河水系管理处副处长严增才认为,张坊镇作为拒马河南北分流的枢纽,此地采砂让行洪河道破坏最严重,“一旦上游来洪水,明显受阻后,将对下游的蓄滞洪区带来巨大压力”。
采砂在河北涿州段同样泛滥。涿州水利局调研认定,无序与过度对河道进行砂石开采,严重破坏了河道。
涞水与易县的水政官员,也同样因辖区内采砂破坏的河道忧虑防洪问题。
涿州市百尺杆镇宋家营村民白玉强说,以前拒马河一直有水,河岸两边的村庄被称为“鱼米之乡”,有千亩荷塘与大片水稻。管子插到地下七八米深就有水冒上来,但现在打个机井要到150米才能出水。因缺水沙化,河两岸的庄稼产量越来越低。
小本暴利的盗采砂
盗砂者若被抓,罚几千元也就放了,而砂石厂盗采一夜可赚数万
2010年4月,北京房山区张坊镇镇政府,决定对辖区内拒马河河道进行整治。首当其冲则是禁止挖砂。
“私挖盗采行为,不仅严重破坏了河道行洪环境,群众反映强烈,深恶痛绝。”7月20日,张坊镇综治办主任王玉彪称,现在已进入北京市的汛期,拒马河到了非治不可的境地。
作为张坊镇此次治砂第一负责人,王玉彪所在的综治办,一共在编人员3人。他以镇政府的名义,从沿河各村抽调3到5名村民组成巡防队,24小时不间断巡查河道。
“所有采砂的,不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是没有任何手续的。只要接到举报或者发现采砂的,我们就强令其立即停止。”不过,王玉彪说,综治办没有执法权和行政处罚权,发现采砂者后,要请派出所出警控制现场,然后由区水务局出文证实其行为属私挖滥采行为,由警方出具行政处罚或行政拘留。
王玉彪称,受行政级别和无执法权力所限,巡防队只能打击现场采砂者,采砂者背后的企业主则无力打击。私挖滥采很难由乡镇一级彻底查处。
巡防队一领导称,抓到一名盗采者,罚几千元、拘留几天也就放了。许多砂石厂组织盗采,被抓到后,老板会打发个铲车司机到派出所顶罪,砂石厂还继续偷挖,挖一晚上能挣几万元甚至更多。
房山区水务局水政科科长靳昕说,自己主管了五六年的河道治理,对私挖滥采围追堵截,但止不住,因为砂石料市场价格高居不下,违法成本远小于所得利益,盗采成了暴利行业。
王玉彪认为,除非区水务局统一牵头,组织公安、国土和交通等部门联合治理,或者将直接放权由镇里治理,“不然很难治”。
王玉彪介绍,4月26日,张坊镇政府邀请区政法委、水务局、公安分局、国土与交通等十多家单位领导,组成了张坊镇打击私挖滥采指挥部。同时还邀请紧邻的大石窝镇书记和涞水县分管县长参与。当天清理关闭张坊镇河道内砂石企业17家,并对私挖盗采设备和车辆进行了依法滞留。
不过,这种“联合执法”,在张坊镇综治办看来,并非常态。他们禁止盗采,应由高级别的部门来统一牵头治理。
记者从张坊镇政府了解到,今年四月的整治是2001年北京全面禁采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房山辖区内拒马河专项整治的第一次,此前河道“全面禁采成了全面盗采”。
“各自为政”与盗采游击
盗采者把机器放在临界,被发现后,“一脚油门就到了另外的地界”
靳昕介绍,现在的拒马河治理,是“各扫门前雪”。拒马河的生态整治目前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


王玉彪介绍,张坊镇河段与大石窝镇和涞水几乎全部临界,张坊镇整治,大石窝镇、涞水县若不治理,盗采者会把机器放在临界,一旦被发现,“一脚油门,车就到了另外的地界了,我们就管不着了。”
王玉彪称,尽管已进入汛期,同属房山区的大石窝镇的40多家采砂企业,依然在采砂。
4月26日,赵鹏举的砂石厂在张坊镇组织的联合执法中,被强拆了。7月20日,与赵鹏举的砂石厂相邻500米的豪兴砂石厂,十多辆百吨大卡车往来穿梭采砂,一片繁忙。
赵鹏举称自己的厂其实在大石窝镇内,被“错拆”。赵鹏举说,他支持治砂,“我也希望河道通过治理,能顺畅行洪,但应该依法合理整治”。他认为,同样采砂,有的厂被取缔有的在生产,显失公平。

靳昕介绍,由于没有统一治理步骤,加上砂石的暴利,基本上一个地方禁砂,砂石厂就会转移到另一地方。
上个世纪80年代,北京市永定河采砂兴起,1998年永定河禁采,大规模的采砂大军涌向同样地处京郊的拒马河。2001年北京全面禁采砂石,砂石厂又涌向拒马河河北段的涿州、涞水与易县等。
随着砂石价格一路上扬,各地的采砂活动也越来越“兴旺”。
涿州人认为自己是北京全面禁采砂石的间接“受害者”。涿州市水利局局长白景华称,北京全面禁采后,涿州因距北京较近,交通便利,大批四处寻找投资的砂石老板跑到了涿州。
涿州市一位曾担任招商任务的市领导称,当时涿州认为是商业机会,一下招来了百家砂石企业。他认为,如果北京、河北两地“有个统一的采砂者总体整治规划,就好了”。
7月20日,张坊镇政府一官员提出,没有两地执法机关强力彻查,盗采很难根治,河道也就很难治理。
张坊镇一官员还提出,要治理拒马河,要先治理背后的腐败行为。他说,砂石行业背后有一条灰色利益链,一些地方官员为盗采者大开绿灯。“我很奇怪,国家不允许55吨以上大车上路,但拉砂的车哪一个不是100多吨?这些车如何通过综合治超检查站,如何上路的,这都需要查。”
据涿州一家砂石厂老板讲,乡、村两级以及治超警察等环节,都可能滋生腐败,“乡村两级领导搞定了,即使是市里领导来查,他们总会提前递消息……交了钱,有人保你大车上路顺利上高速。”
人力与资金的困局
拒马河治理需要的资金,让各地方政府感觉无力承担,他们寄希望于更高部门
目前河北涿州市在规划治理涿州段拒马河。
涿州水利局局长白景华称,涿州市政府2009年5月组织专家对拒马河进行了区域治理规划,“没有规划根本就没法治,这个规划,就花掉政府40万元”
涿州大量取缔采砂企业,2010年只14家企业通过政府验收,政府将河道采砂权拍卖给通过验收企业。白景华称,拍卖所得资源款大约25亿元,但拒马河水土治理、建设防洪堤,需要近百亿元,而这不是涿州市财政能承担得起的。
6月30日,易县水利局水政办主任刘秀利说,他们也想治理河道,但财力有限。“我们连县级规划都做不起,没钱做,更别说执行治理了。”
他说易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水利局每年办公经费都难以满足,许多时候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和摩托车去执法,“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国家对拒马河能有一个统一规划,并能提供专项治理资金”。
“治理需要资金,我们又没有,不治又得承受行洪担忧,作为水利主管部门我们也很是焦虑。”涞水县水政办主任姬山称,由于大量采砂企业与村委会签有合同,也使治理难度增大。
在张坊镇4月26日组织的联合执法中,大石窝镇只拆了一家砂石厂,原因就是其他砂石厂都与村委会签有合同。
据介绍,因历史原因,拒马河常年干涸的河道一般由沿河村委会组织管护,上世纪90年代政府拍卖“四荒”时,河滩被承包到户,以很低价格一包几十年。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砂石料涨价,许多人承包下这些河滩采砂。
涞水县水政办主任姬山说,目前涞水不打算学习涿州全面取缔包地合同的做法,他认为“废止合同,行政风险太大”。而废止合同还牵扯赔偿问题,也让地方难以承担。
7月20日,房山区的赵鹏举说,自己的砂石厂签有包地合同未到期。他已向房山区法院起诉张坊镇违法行政。
在房山水务局水政科科长靳昕看来,即使废止合同,也需要对河道确权划界,“哪里是河滩,哪里是河道”,而划界至少应由省级以上政府发文操作。
靳昕认为,拒马河是界河,治理拒马河的确需整体规划,但如何规划,规划出来如何执行,资金何来,谁来协调北京、河北两地的同步治理,“这都不是我们区一级水务局能解决的”。
“治理”陷入恶性循环
房山张坊镇被取缔的企业依然在盗采。涿州段目前治砂,采砂企业又往涞水和易县转移了
靳昕认为,有规划科学地采砂,对河道是一种清淤保护。
他说北京市全面禁止采砂,结果盗采触目惊心,河道基本全毁,河北允许采砂并进行一定管理,河道破坏程度相比北京要小,“这是个需要反思的问题”。
他认为治水应是疏导,而不是堵。不过,他说清淤采砂的说法,没人敢公开提,因为“怎么样清淤,谁批准,谁来监管考核……这些目前都没有规划”。
王玉彪曾设想河道整治方案。他认为第一步要先停止所有采砂活动,第二步是要明确河道国有,废除砂石厂老板与各村委会签订的河道包地协议,第三步是植树造林,恢复河道生态原貌。
不过靳昕认为,让村子与企业废除合同,“这几乎难于登天”。首先这些企业与村里都有千丝万缕关系,当初签合同时,约定了采砂。
他认为,除非政府强令解除,但那样势必引起采砂者反弹,关于补偿的诉讼“将成为大麻烦”。
根据2002年实施的最新《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的相关规定,流经河北与北京市的拒马河,属海河水系,其治理整体的规划,应由海河水利委员会牵头编制。
7月18日,海河水利委员会相关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说,目前还没有拒马河总体整治规划,海委近日已组织调研,将编制规划,将包括防汛、采砂与河道生态整治等。


对于海委协调河北与北京统一制订拒马河治理规划,大清河水系管理处副处长严增才,持“谨慎的乐观”。
严增才说,他曾代表河北省水利厅参与过海委对两地的现场协调会,“和北京打交道一直很难,海委有时也无能为力”。
而对于拒马河,最紧迫的问题是,目前是汛期,按国家规定不许采砂,但各地的盗采都在进行。
就在治理期间,房山区张坊镇,一名采砂者偷偷将铲车开进了拒马河。7月20日,这名采砂者介绍,被政府关掉的企业其实大多还在偷偷采砂,白天停,晚上采。
而据了解,目前河北段的涿州在治理砂石企业,于是有多家企业,又向涞水县和易县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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