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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玩家》行内玩家揭开古玩界神秘的面纱 精华

《大玩家》行内玩家揭开古玩界神秘的面纱 精华

玩了几年古玩,对这个行业也有了些了解。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写出来,也就成就了下面这部小说。
可以说,这部小说是拿价值近百万的赝品写出来的。
              第一章(1)
“80万一次,80万两次,80万三次!”
秋日的一个下午,坐落在京城某商业街一座豪华五星级酒店的大厅内,宾客如云,座无虚席。鼎泰秋季拍卖会正在这里举行。当前的拍品是一件清乾隆青花缠枝花卉纹玉壶春瓶,拍卖师正最后一次报价。
“啪——”拍卖师手起槌落,“80万成交,这件清乾隆青花缠枝花卉纹玉壶春瓶是您的了,恭喜你。”
拍卖师稍事休息,小心翼翼地将一幅画展开。
“这是清代郑燮的《竹石图》,起价50万,每次加价10万。”拍卖师环顾四周,静待来宾的反应。
现场虽然人多但秩序井然,真正的买家只是少数几个人,他们也是拍卖师重点关注的对象;几个竞争对手也彼此心知肚明,他们表面轻松,但精神却高度集中,时刻都在关注着竞争对手的一举一动。
此时,坐在前排的一名年轻买家开始率先举牌。
“60万……”拍卖师报价。
中间位置的另一名老者不动声色,以静制动,他在等待后排的一位中年贵妇出手,果然,中年贵妇稍加犹豫后跟着举牌,将价格抬升到70万……
老者马上举牌跟进。
“68号这位先生出价80万……”
年轻买家无动于衷,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像是退出了竞争。
中年贵妇注意到这个细节,再次举牌。
“90万!118号这位女士愿意出价90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现场一片寂静。年轻买家和老者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90万一次——90万两次……”      
拍卖师两次报价后,目光在场内逡巡,分别打量了一下二人,他并不急于作出第三次报价,而是把时间刻意延长。
“还有哪位贵宾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清代郑板桥的真迹《竹石图》,现在是90万……”
年轻买家坐起身子,再次举起手中牌子。
“100万!1号这位先生,愿意出价100万……”拍卖师神情一振。
现场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叹。
老者和中年贵妇面色凝重,他们在权衡还要不要继续跟进……
“100万一次,100万两次……”拍卖师缓缓报着价,目光向下扫视着,现场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第一章(2)
与此同时,在京城某古玩街的早市上,摊主老憋正竖着食指,扯着公鸭嗓子大叫:“100块!”
对面的买家手里拿着一个木制金刚杵,眼睛紧盯着着老憋的手指,旁边还有几个看热闹的。
“三十块!”买家发话了。
“真想要,六十块,你拿走,说实话,我已经倒贴了……”老憋的回答干净利落。
“谁信啊?!四十,成就成,不成我放下了……”
老憋犹豫着,正想成交之际,突然看到郑岩站在买家身后冲他直摇头。老憋心领神会,扫了一眼买家突然伸出四个指头。
“四百!”
买家愣了:“你说什么?”
“四百块,少一分也不卖!”
买家回头看到郑岩,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郑岩故作懵懂状。买家气咻咻地把金刚杵扔到摊位上,买家骂了一句:“有病吧你!”,抬脚走了,几个看热闹的也随之散去。
老憋说:“郑岩,一百块是不是要少了?”
郑岩拣起金刚杵掂量着,问道:“这东西本钱多少?”
“这我能告诉你吗?”老憋撇撇嘴。
郑岩笑了笑,“这是个啥物件,你知道吗?”
老憋狡黠地打着哈哈,“这个嘛……”
“现编都编不出来吧?你都不知道这是啥东西,能舍得花钱收?我要没猜错,这应该是你上货时白搭的吧?”
老憋叹服说:“你小子真是个地里鬼,什么都瞒不了你!你快说说,那这到底是个啥东西?”
“这是个金刚杵,藏传佛教的礼器,活佛讲经时用的,咱们这里少见,也算是个稀罕物。“郑岩正色道。
“年头怎么样?”
郑岩拿起金刚杵又端详了一下,肯定地说:“应该是明中期的东西。”
老憋吃了一惊,说:“这么老?!”突然喜笑颜开,说:“还是你见多识广啊,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叫人捡了个漏儿。没的说,你要喜欢你拿走?”
“行,你开个价儿。”
老憋翻翻眼珠子,说:“六百?”
“嘿!老憋!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呐?!”郑岩笑骂道:“刚才我要不给你长眼,四十你就卖了?!”
“老弟,明中期的东西,年头够老吧?活佛讲经用的礼器,肯定是个吉祥物件,我真没跟你多要,是不是?”
郑岩无奈地点点头:“对对,你说得没错,成交!”
老憋乐得眉开眼笑。郑岩掏出钱包数了三百块钱递给老憋,拿起金刚杵放进白布兜子里。
“怎么就三百呀?”老憋嚷起来。
“没错,我不能白给你长眼,还有三百就当鉴定费吧……”
第一章(3)
先前的大酒店中,拍卖会仍在继续。
“各位来宾,下面我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件拍品——乾隆官窑粉彩花鸟纹大瓶。”拍卖师点头示意,礼仪小姐捧出乾隆官窑粉彩大瓶,小心安放在拍台边的展示台上。
“这件乾隆官窑粉彩大瓶,器型端庄,色彩艳丽,做工精致。经多位专家鉴定,一致认定是乾隆年间的官窑精品,极有可能是制瓷圣手唐瑛的手笔。这件国宝级文物在解放前流失海外,经过我公司的不懈努力,终于从一位海外藏家手中征集回来,决定以三百五十万元的价格,定向拍给市博物馆收藏。”拍卖师介绍道。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拍卖师落槌成交。
人群中,市博物馆的左馆长和佟自清教授激动地起身跟周围的宾朋握手致谢。

翌日,市博馆藏珍品内部观摩研讨会开幕。展厅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专家学者,正在观赏琳琅满目的馆藏珍品。
唐景明来到展厅。佟自清迎上前,叫了声:“师哥,你来了。”
唐景明说:“来的人不少呀。”
“多亏了大家百忙之中来捧场啊。”佟自清陪唐景明走进展厅。
展厅内,众人正在鉴赏昨日刚刚拍得的乾隆粉彩花鸟大瓶,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唐景明说:“自清呀,像这样的重器,这几年真是不多见呀。”
一位专家眯着眼说:“是呀,不愧是唐瑛的力作呀,弥足珍贵,堪称稀世之宝,不同凡响啊。”
另一名专家说:“三百五十万,太值了!要不是定向拍给你们,起码还能翻两三个跟头!佟兄,你们这是捡了个大漏啊!”
佟自清连连摆手:“惭愧惭愧,就凭我们这点财力,没法跟那些大买家竞争!能拿出这笔钱,已经是砸锅卖铁了,再多一分都没可能了!总之这次总算给咱们博物馆多收了一件镇馆之宝啊。”
众专家纷纷点头附和,发出啧啧赞叹。
“对了,老陈呢?”佟自清讶然回顾。
“应该快到了,他会跟黄立德一起过来。”唐景明说。
先前的专家惊讶道:“黄立德也会来?佟兄的面子真是不小啊,哈哈。”
“不是我面子大,是陈总面子大,只有他才能搬得动黄立德……”佟自清微笑道。
第一章(4)
在通往市博物馆的马路上,一两超豪华宾利轿车正缓缓行驶着。
车内,刘闯把着方向盘,黄立德坐在后座,拿着陈汉书给他的图册看着。他身穿一件中式立领上装,显得十分整齐利索,手上拿着一个常年不离手的沉香雕件。
陈汉书说:“乾隆官窑粉彩花鸟纹大瓶,鼎泰定向拍给了市博,三百五十万成交,还不错吧?”
黄立德仔细端详着图册,沉吟片刻说:“中国瓷器跨越千年,历代都有巅峰之作!唯有乾窑才能称之为集大成者!原料、工艺、技法、烧造,无不精益求精,空前绝后!再看这个大瓶,体态丰盈稳健,瓷坯洁白细腻,采用唐英首创的高岭土高配比的瓷土配方,器物虽庞大但并无变形塌陷。通体施透明白釉,丰润娇嫩,明亮透澈。纹饰彩绘栩栩如生,气韵生动,晕染匀称,相得益彰,正是咱们国画中“墨分五色”的最高境界。只有看了乾窑的东西,才能真正领教什么叫不惜工本,倾举国之力啊……
陈汉书连连点头:“够专业,够精辟……”
“不过,器型纹饰,釉质色彩,固然重要,但终究还是末节。技术分析得头头是道,结果还是免不了打眼,有什么用?古玩是个形神兼备的东西,后代的高仿只能仿其形,却无论如何仿不了它内在的神韵!”
“哦?那你说这内在的神韵又是怎么回事儿呢?”陈汉书神情关注。
“一件真正的古董,都历经了百年千年的岁月变迁,代代流传,被无数人收藏珍爱,如果有一天,你有幸把它拿在手里鉴赏把玩,会油然而生一种‘往事越千年’的独特感受。古玩虽然只是一件器物,却又包容万象,蕴藏着数不清的历史信息。它会让你追古抚今,发千古之幽思,追人生之须臾,深深的感悟到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变化……这也是为什么古玩会叫人陶醉痴迷,越陷越深,最后难以自拔的魅力所在呀!”
“立德,你说得太好了,我不得不承认,我达不到你这种境界。”陈汉书叹服道。
“古玩真伪之辨,直觉最关键,可这种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的,不
光靠努力更要靠悟性!“黄立德不再言语,把玩着沉香雕件开始闭目养神。
半小时后,黄陈二人乘坐的宾利轿车在市博物馆正门口停了下来,刘闯帮黄立德打开车门,陈汉书从另外一边下车,来到黄立德身边,说:“我们进去吧。”
两人走进博物馆,唐景明、左馆长等一群人闻讯匆匆迎上来,呈扇面型向黄立德聚拢纷纷跟他握手寒暄。
左馆长说:“黄先生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捧场,我们荣幸之至呀。”
“左馆长太客气了,贵馆又添了一件镇馆之宝,我是一定要赶来道喜的嘛。”黄立德赶紧逊谢。
唐景明说:“立德,我还怕你赶不回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多可惜呀。”
“是呀,所以我特意提前了一天回来。唐总,你们安蒂克的秋拍也快上了吧?”
“下周末,到时候你可要赏脸来捧场呀。”
“那是自然。”
佟自清说:“黄先生,走,过去看看东西吧。”
“好好。”
佟自清等人簇拥着黄立德来到粉彩大瓶前,请黄立德近距离鉴别。
黄立德一看到大瓶,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他围着大瓶来回转了几圈,不时点点头,像是在琢磨什么想法。突然,他停住脚步,目光凝注在大瓶纹饰中的那只鸟儿的眼睛上。他从兜里取出一个高倍放大镜,对着鸟儿的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左馆长关切地问道:“黄先生有何评价?”
黄立德似乎没听到,一言不发。放大镜中的鸟眼里清晰地显示出一个方形的印记。看到这个印记,他的内心顿时激烈翻腾起来,思绪已经变得恍惚。他突然想到了10多年前的好友朱伯勤,同时当年发生的惨烈一幕也开始在他的眼前摇曳起来……
第一章(5)
10年前的一个黄昏,在窑厂作坊里,黄立德和朱伯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过后,二人无力地坐在窑厂作坊一张简陋的木桌旁。
屋内推满了杂物,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摆着些酒菜。黄立德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朱伯勤。
原本静默的朱伯勤一瞪血红的眼睛,突然跳起来一掌打掉黄立德端过来的酒杯,接着把桌上的酒、菜全都打翻,转身开始疯狂地砸东西。工作台上他自己制作的瓷胎被他一一抱起摔碎!。
黄立德心疼坏了,马上跑过去拦住他,将他推开,大叫道:“你干什么?别砸!这些都是你的心血啊。”
朱伯勤毫不理会,往黄立德脸上就是一拳,黄立德被打倒在地上。朱伯勤拿起最后一个瓷胎,高高举起,摔个粉碎!黄立德心疼不已,爬起来冲过去,几乎贴到朱伯勤的脸,大吼大叫道:“你他妈疯了你,瓶子招谁惹谁了,有气你冲我撒啊。”
朱伯勤一把推开黄立德,黄立德又冲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桌子工作台无一幸免被两人撞翻在地,油灯被碰倒,灯油撒了一地,火苗燃成一片,开始四下蔓延,颜料,画笔,再到桌椅,两人心里的火气似乎比屋里的火更大,打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不过黄立德显然不如朱伯勤体力强壮,两人扭打到门边,朱伯勤把黄立德揪起来推到门外。
“你给我滚!”朱伯勤用力把门关上反锁。
黄立德怒火中烧,在门外疯狂地砸着门板。
“朱伯勤,你个神经病!有钱不赚啊!摔瓶子?有本事你别做啊!”
屋内无声无息,黄立德又气又累,喘着粗气。突然间,他被门缝里冒出缕缕烟气呛得直咳嗽,猛然想起刚才就看到屋里已经着了火,黄立德大惊,又开始疯狂砸门,叫道:“伯勤,你听我说!开门!你快出来,着火了,你快出来!”
“伯勤,你他妈的快给我出来,快点,你听见没有?你误会我了,我们可以让官窑继续流传,发扬光大,你做的东西也可以成为后人模仿的范本啊!伯勤,你千万不能出事呀!除了你再也没人能做这么好的瓷器了!几百年也不会有!你快出来!我求你了,你快出来!”
“伯勤,伯勤。”
屋内的朱伯勤仿佛睡着了一般,毫无声息。
黄立德见朱伯勤还是不肯出来,眼看火光已经越来越亮,烟也越来越浓,不由奋不顾身地一脚踹开作坊的木板门,顿时熊熊烈焰扑面而来。
黄立德试了几次都没冲进去,面对凶猛的火势,干着急没办法!
“伯勤!伯勤!你听到没有?!快出来!快出来呀!”
火越烧越大,黄立德被逼得不断后退,只急得直打转,眼看着作坊渐渐被冲天大火无情的吞没!黄立德不由顿足捶胸,痛心疾首。
“伯勤!你不能死呀!你不能死呀!”
突然间他想起屋后还有一个窗户,赶紧没命向屋后跑去。
等黄立德赶到屋后,看到窗户也已经往外冒着滚滚浓烟。
黄立德趴在窗口大喊着:“伯勤!伯勤!”可是作坊内依然没有朱伯勤的回音。
黄立德情急之下爬上了窗台,他正要跳进去,突然一根房梁被烧断砸下来,火星四溅,挡住窗口,想进也进不去了。
黄立德绝望无力地颓然倒下,失声痛哭起来……
……
“立德、立德……你怎么回事啊?”
“啊?……”黄立德回过神来,正看到陈汉书关切的眼神。众人的目光也齐聚在他的身上,左馆长更是满脸狐疑神色。
“黄先生有什么想说的,直言无妨。”左馆长淡淡地说。
唐景明道:“难道你看出有什么问题?”
黄立德支支吾吾地说:“啊……没有,没有。”
“你明明是有吗……”陈汉书说了半句,收住了话头。
“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不好意思。”黄立德摇摇头,起身告辞。
黄此举加重了左馆长的疑虑,急忙阻止道:“黄先生,您要真是看出有什么问题,可不能藏着掖着。”
黄立德不置可否,只顾低头沉思,显然还是顾虑重重。
佟自清也走上前问道:“黄先生,您真的看出有问题吗?”
“不不,我……我岂敢班门弄斧……”黄立德神态谦和。
“这从何说起,黄先生,这是国家花重金收购的文物,开不得玩笑,有话您就直说,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佟自清稍稍不悦道。
黄立德叹了口气:“按说,我真不该多话,可我平生最恨以高仿造假牟取暴利,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更何况,这件东西又非同一般,我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呀!”
左馆长一惊,说:“你说这是件……赝品?!不会吧?!”
“可这的确是件赝品!”
黄立德讲话落地有声,展厅里的人都惊呆了。霎时十分安静,安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佟自清神色激动:“你可不能口说无凭,得拿出证据!”
黄立德亢声道:“我黄某人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当着佟先生和各位专家的面信口开河呀!”
左馆长急道:“黄先生你就快说吧,到底有什么问题?!”
黄立德说:“朱仿大家应该不会陌生吧?!”
“朱仿?!”佟自清叫道:“你是说朱伯勤?!”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等偷天之巧?!”
“你是说,这个粉彩大瓶是朱仿?!出自朱伯勤之手?”
“对!”黄立德表情显得既无奈但又很自信,其他专家也都惊得目瞪口呆,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佟自清呐呐道:“请黄先生接着说下去!”
黄立德说:“刚才大家说的都没错,这件大瓶无论器型款识、釉面纹饰都对,做工之精美无可挑剔,但它不是出自唐瑛之手,而是朱伯勤!这个大瓶有朱伯勤作的记号!
佟自清将信将疑:“记号在什么地方?!”
黄立德上前一步,手指纹饰中枝头鸟的眼睛:“在这儿!用高倍放大镜能看到!“
佟自清取出一个高倍放大镜,手微微有些颤抖,对着枝头鸟的眼珠子仔细查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眼镜滑落,一屁股坐到地上,汗出如浆。
众人大惊失色,一片哗然。唐景明赶紧去搀扶佟自清。
陈汉书急忙也用高倍放大镜对准枝头鸟仔细察看,鸟的黑蓝色眼珠被渐渐放大到几十倍,两个梅花小篆“朱仿”忽隐忽现——
“真的是有朱仿的记号!”陈汉书忍不住叫起来。
左馆长气得暴跳如雷。大叫道:“啊!太过分了!你们说这拍卖公司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明目张胆地拍假售假,坑人坑到我们市博头上了!我要去找他们总经理算账!”
第一章(6)
离开展厅后,黄立德和刘闯回到家里。保姆王姐迎上来,黄立德脱下大衣交给她,心情十分沉重,默然走进书房。
书房居中摆放着一张黄花梨大书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几张古画,书架里摆满了线装书。
黄立德坐书案后面思忖,刘闯端着一杯茶送进书房。
“那么多专家都打了眼,您怎么就能认出那是朱仿呢?”刘闯小心翼翼地问。
黄立德沉吟片刻,叹口气说:“因为当年我跟朱伯勤是莫逆之交!他做的东西我都认识!
“哦……朱伯勤到底是个什么人呀?这么厉害?”刘闯不禁有些好奇。
黄立德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刘闯,慢悠悠地说:“按理说,他应该是个死人……”
“死人?”刘闯大惑不解。
“十几年前,他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人死了,东西还在害人?”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古玩吃的就是眼力饭,捡漏是它,打眼也是它,眼力就是一把刀!在这个江湖里滚,宰人防身都靠它!”黄立德冷冷地道。
“他既然已经死了,您为什么还要‘按理说’,是什么意思呀?”
“这些年以来,我一直认定他死了,可今天我看到那个大瓶,我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死没死?”黄立德深深思索着。

陈汉书抱着一套安蒂克春季拍卖会拍品图册清样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唐景明正在来回踱步,心情颇显沉重。
“景明,印刷厂把秋拍的图册清样送过来了,你过一下目,要是没问题,
就开印了。”陈汉书把图册清样放到桌上。
唐景明翻了翻图册,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唉,鼎泰刚出了这么大漏子,咱们可得多加小心呀。”
“碰上朱仿,只能说命不好呀。”
“这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他的东西?”
“说不定是以前的做的。”
“朱仿真是贻害深远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兴风作浪,不得不防呀!”唐景明摇头叹息不已。
陈汉书望了一眼唐景明,说:“你不必太过多虑,这些年不就出了这么一件朱仿吗?不可能再有了。”
唐景明点点头:“但愿如此。对了,郑岩刚才打电话,说他刚刚收了一件大货——康熙官窑五彩大罐。明天就回来,还是等他一下吧。”
“好啊,康熙五彩,郑岩又收了一件重器啊。”陈汉书一喜。
“他先发了一组照片过来,正好你看一下。”唐景明取出照片。
“嗯……不错不错,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呀。”陈汉书仔细观看康熙官窑五彩大罐,连连点头。
唐景明说:“我要召集一个最强的专家团,必须严格把关,决不能有任何纰漏!”

第二天,陈汉书提着资料包来到盛嘉艺术品经纪公司大门口,这是一座样式古朴的四合院。
黄立德正在天井里悠闲地修剪盆栽。旁边一个五十岁出头的黑瘦小老头陪着笑脸,围着他转来转去。此人在古玩行当里人称祁三爷。
“黄爷,您好歹给个面子,劳您大驾,屈尊降贵,到寒舍走一趟吧?”祁三爷谦恭地说。
黄立德淡淡地说:“老祁,我真的很忙,实在抽不时间呐。”
“您如能大驾光临,这车马费,鉴定费,我一定给足了,绝对不能亏待了您。”祁三爷满脸堆笑。
黄立德不屑地说:“我出门自己有车,不用拿什么车马费;至于看东西嘛,我有个原则,只给朋友看,不给外人看,给朋友看那是交情,怎么能要鉴定费呢?”
“黄爷,您别生气,是我说错了话。我当然很想跟您交朋友啦,可您瞧不上我嘛。”
“朋友之道,不在于高低贵贱,我有好多朋友就是平头百姓。交朋友要情趣相投,以诚相待,也需要时间慢慢培养感情的。”
祁三爷打躬作揖:“可我现在急呀!黄爷,你看这样行不,咱们先交朋友,再慢慢培养感情成吗?”
黄立德无奈地摇摇头,懒得再搭理祁三爷,专心剪枝。
陈汉书走进院子,看到黄立德有客人,便站在回廊下等待。
祁三爷受到怠慢,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强硬:“黄先生,看来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呀?
黄立德扫了他一眼:”老祁,这不是什么面子问题,我确实没空嘛,你先回,等我有空了再说。”
祁三爷声调高了起来:“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姓黄的,我告诉你!这些年,我祁三也多少混出了一点名堂,你要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黄立德笑了笑:“祁三,你们家祁老大的脑瓜上是不是有块疤?你先回去问问他,想当年是谁给他开的瓢?!”
祁三爷一愣。
“你是说,我大哥头上那块疤是你……”
“不能怪你不知道,那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黄立德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哑口无言的祁三爷。
陈汉书观察着祁三爷的举动,若有所思。黄立德突然看到陈汉书站在回廊下,问:“汉书,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汉书说:“我刚进来,你有客人?”
黄立德不得不作一下介绍,“哦,这位是祁三爷,古玩收藏大家,专攻瓷器。这位是陈总,一家拍卖公司的艺术总监。”
祁三爷忙跟陈汉书热情握手,“陈总你好,幸会幸会……陈总在那家拍卖公司高就?”
“安蒂克……”
“安蒂克可是大名鼎鼎呀!圈里人没有不知道的啊。您是安蒂克的艺术总
监,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祁三爷夸张地道。
“过奖,过奖。”陈汉书摆摆手。
黄立德拍拍祁三爷的肩膀,说:“老祁,我还有点事儿,你先回去,我要有空闲了,一定到府上拜访。”
“唉哟,我的黄爷,您可得真的去,别忽悠我?!”黄立德转怒为喜。
“有时间我一定去。”
“好好,那我就不打搅了,告辞告辞!”祁三爷弯腰后退,连连作揖,临走前又给陈汉书送上一张名片。
等祁三爷走后,陈汉书叫道:“立德!这次我是真服你了!以前我只是觉得你水平高,但没想到会这么高!大家都是同行,你却叫我们集体当了一回棒槌!我们跟你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啊……”
黄立德心情沉重,摆手打断陈汉书:“出了这么大事儿,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陈汉书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怎么就能认出那是朱仿呢?”
“还能有什么诀窍?平时多下功夫呗。你们去吃喝玩乐,声色犬马的时候,我在家里看书,就这么简单。”黄立德平静地说。
“就凭你这次的表现,以后真没人再敢小瞧你了!”陈汉书赞叹道。
黄立德瞥了他一眼,“照你的意思——这之前别人都在小瞧我了?”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陈汉书连忙摆手。
第一章(7)
黄昏时分,佟自清独自坐在公园湖边的长椅上,眺望着水面,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郑岩出现在湖边的林荫道上,四处张望着,他看到佟自清的身影,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老师。”郑岩叫了一声。
佟自清扭头看到郑岩,露出淡淡的微笑。
“是你呀郑岩,出差回来了?”
“刚下火车。我去家里没找到您,一想,准是到公园散步来了。”
“这么着急见我有事吗?”
郑岩兴奋地说:“我刚收了一件好东西,准备上秋拍的,你给过一眼。”
佟自清愣了一下,有点走神。
郑岩有些奇怪:“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没什么,来,让我看看你收了什么好东西?”佟自清勉强一笑。
郑岩从挎包里拿出一组照片递给佟自清,照片是从不同角度拍的同一件瓷器——五彩大罐。
佟自清接过照片,掏出眼镜戴上,仔细观看。
“呵,康熙五彩!好一件官窑精品啊!”佟自清赞叹了一句。“器型,纹饰都没问题,不过光看照片没用,还得看实物。”
郑岩说:“明天您要是有空,到我们公司看一下?唐总会组织一批专家作鉴定。”
佟自清犹豫着:“明天……”
“你明天有事?”
“哦,没有,没有……”佟自清有些心不在焉,不过郑岩却并未注意。
“那明天下午我来接你?”郑岩把照片收起来。
“丽音知道你回来吗?”佟自清静默片刻,突然转过话题。
“知道,昨天打电话跟她说了。”郑岩回答。
“前几天我又把她给得罪了,到现在都不理我。她没跟你说?”
“说了,没什么要紧的,她那是跟你使小性子呢。”
佟自清叹口气说:“想想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来,我把精力都花费在古玩上了,对她的照顾实在是太少了以后就靠你多照顾她,迁就她了……”
“您放心,丽音已经是个大人了,她能照顾好自己。”
“她对古玩真是反感到了极点。”
“也许以后她会理解您的。”郑岩宽慰道。
“但愿如此。回头你有空,去找她说说,替我向她认个错……在她那儿,你说的比我说的更管用!”佟自清认真地望了郑岩一眼。
郑岩略显局促,忙说:“没有的事儿……老师,湖边风大,我送你回去吧。”
佟自清环顾四周,向不远处指了指,“好……哦,我的手杖忘在那边了,你去帮我拿过来。”
“好。”郑岩起身去取手杖。
佟自清走到河边,看着郑岩的背影,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后望着平静的湖面,跳了下去。
郑岩拿了手杖回来,却不见了佟自清的身影,长椅是空的,只有自己的挎包。他不禁有点纳闷,四下望了望,没看到师傅。
他背起挎包四处寻找,刚走出没多远,突然听到有人呼叫。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呀!”
郑岩跑到湖堤一座石桥上察看,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过来。湖面上,公园水上管理员已经开船赶来,一名救生员跳入水中搜救。不一会儿,救生员从水中救起一名老者,送到岸上,紧急抢救。
郑岩挤入人群,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落水者正是佟自清!
“老师,老师!”郑岩不由得焦急地大叫起来。
很快,救护车呼啸着疾驰而至。众人将佟自清抬上车,救护车又立刻呼啸着向医院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担架车被快速推入急诊室。郑岩被挡在急诊室外,心下万分焦急。手里拿着佟自清的手杖,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转了几圈,郑岩掏出手机,给唐景明打了电话。
“唐总,我师傅出了点意外……他,他不小心掉湖里了,就刚才,在公园里,现在已经送到医院,正急救呢……”
郑岩挂了电话,依旧坐立不安。这时,手机响了。郑岩看了一下号码,竟是佟丽音的电话,他迟迟不敢接电话,直到铃声停止。不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他只好接通电话。
话筒里传来佟丽音的声音:“郑岩,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呀?你在哪儿呢?”
“我在……”
“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我也还没吃呢,我去找你一起吃饭。”
郑岩忙道:“我正好有点别的事儿,一时走不开,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那好吧……”佟丽音迟疑了一下。
郑岩挂断电话,焦急地抬头去看急救室的红灯。
红灯终于熄了,郑岩赶紧跑到急救室门前,医生开门出来。
“大夫,我老师他怎么样?!”郑岩急切问道。
“没有抢救过来,其实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医生歉然道。
郑岩脑中“嗡”的一声顿时呆住。
“郑岩,郑岩。”
郑岩猛然惊醒,转过身来,突然看到佟丽音出现在自己面前。
“丽音?你怎么?”郑岩吓了一跳。
“我加了个班,刚完事儿。我从那边看着就像你,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佟丽音微笑道。
郑岩支支吾吾着:“我……”
“你是送急诊病人?”
“是的……”郑岩慌张答道。
“是同事,朋友?”
“……哦,不是,不是。”郑岩感觉头上快要冒出汗来。
佟丽音奇怪道:“你怎么回事?干吗这么紧张?”
郑岩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手里下意识的使劲攥着那根手杖。佟丽音看到手杖。“这不是我爸的手杖吗?!”突然一惊,叫起来:“我爸?!”一指急诊室,“……里面是我爸?!”
郑岩默默点头,佟丽音神色转为惊恐,不敢相信的看着郑岩。
“我爸他怎么了?”
郑岩只是痛苦地摇摇头。
佟丽音转头看到急救室的灯是灭的,转身就要往里闯,郑岩一把拉住她。
“丽音,你别激动!”
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佟自清的尸身蒙着白布单被推出来。
佟丽音挣脱了郑岩,挣扎着伸手揭开盖布,看到父亲的面庞,佟丽音的手开始剧烈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爸!”佟丽音身形摇摇欲坠。
“佟医生,佟医生……”一旁的护士叫道。
郑岩抱住佟丽音,说:“丽音,你别害怕,有我呢!”
佟丽音的身体在郑岩怀里慢慢变软,晕了过去。
“丽音!护士,快去叫医生!她心脏不好……”
护士说:”好好,你先把她抱到急诊室!”
医生开始抢救佟丽音,郑岩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
此时唐景明已经匆匆赶来,郑岩急忙起身。
“郑岩,你师傅怎么样了?还在抢救吗?”
“不是,里面在抢救丽音。”
“怎么是丽音,你不是说是你师傅吗?”
郑岩沉痛地说:“师傅,师傅他已经走了……”
唐景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师傅?”
“是,我师傅他没抢救过来……丽音一下子受不了,昏了过去……”
唐景明痛心疾首,喃喃自语道:“自清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偏偏要走这条路呢?!你可真是太糊涂了!”
郑岩闻言非常震惊,急忙问:“唐总,你说什么呀?我师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景明摆摆手颓然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郑岩也忍不住伤心落泪,不知如何劝解。
这时抢救丽音的医生走出来。
郑岩赶紧过去询问道:“大夫,丽音怎么样了?
“佟医生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吗?她的心脏不太好。”郑岩有些不放心。
“这我知道,你放心吧,真的没事儿。”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药效还没过去,她还没醒呢。等会儿转到病房,你再去看吧。”
“好好,谢谢。”郑岩目送医生离去,回到唐景明身边。
唐景明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说:“丽音的情况怎么样?”
“她没事儿了。”
“你师傅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太平间,佟自清的遗体蒙着白布单。
唐景明默默地掀起盖布,看着佟自清,他面容宁静,宛若生时。
郑岩不由得再次流泪。
“自清啊,你怎么非要走这条路呢?!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你怎么就偏偏想不开呢?你的人品操守,谁不知道呀,你又何必?你真是太糊涂,太糊涂了……”唐景明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郑岩越听越糊涂,迷惑不解,忍不住问道:“唐总,我师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景明轻轻地把白布放下,说:“你师傅是让一件假货害死的!”
“什么假货?”郑岩不由得目瞪口呆!
“市博定向收购的那件乾隆粉彩大瓶——是一件朱仿!我们大家都打了眼!”
“朱伯勤做的高仿?是谁看出来的?”郑岩问。
“黄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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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8)
黄立德家中,陈汉书突然到访。刘闯将他带到书房,陈汉书径直进去,二话不说,直接道:“佟自清自杀了!”
黄立德一怔,“啊?!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他在一个公园里跳了湖。”
“这,这不都成我的罪过了吗?”黄立德心烦意乱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要怪也得朱伯勤嘛!唉,没想到老佟这么好面子了,一点承受力都没有,吃古玩这碗饭,打个眼算什么呀?犯得着走绝路吗?”陈汉书喋喋不休。
“人都没了,你还说这个……”黄立德止住陈汉书,懊恼道:“……也许我真的不该多嘴,我怎么总也记不住这个教训呀!”
“要不是你当场拆穿,市博的损失就大了,货款要是打过去了,再想要回来门儿都没有!你一句话,就值三百五十万呢,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我也没想到佟先生他会……唉……”黄立德忍不住叹息一声。
“是呀,老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叫谁也难过这道坎儿!”
“货主是谁,查到了吗?”
“行里这点儿猫腻你还不知道,货主本来就是个假的嘛,早跑没影了,上哪儿查去?”
“倒也是……”黄立德邀请陈汉书坐下喝茶。
“我来找你还有正事儿呢。”陈汉书说。
“什么事儿?”
“我们刚收了一个康熙官窑,准备上秋拍,老唐想组织一批专家进行鉴定,别再出什么漏子,你赏个脸跑一趟?”
“不去!”黄立德果断地说。
“是老唐叫我专门来请你这尊佛的,别不给面子嘛。”
“不去就是不去,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去!”
陈汉书还要再说,黄立德摆手阻止。
“再说吧,我已经够烦的了。”
陈汉书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这时,刘闯走进书房,把手机拿给黄立德。
“黄先生,忆江的电话……”
黄立德脸色一沉,说:“她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
黄立德严厉地说:“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跟她说,三天之内回不来,就别回来了!”
刘闯犹豫了一下,一边回着电话走出书房。
“忆江,黄先生在会客,要不你待会儿再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二人听到刘闯在电话里说着。
陈汉书问:“忆江又跟你闹扭了?”
黄立德摇摇头说:“没法弄,她又把老板给炒了鱿鱼,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才让我知道。我说了她几句,她就跑云南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点约束都不行,一个字都不让说,这哪成呀?“
“都一样,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多,脾气大,哪像咱们当年。我看他们还是吃的苦太少,受的罪不够多,都是条件太好了!“
黄立德心怀忐忑地站起身,说:“算了,我还是去给她回个电话吧,你先坐一会儿。“
“不坐了,我也走吧。”陈汉书从手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到书案上。“这是那件东西的照片,你有空看看吧。”
两人一起走出书房,刘闯在客厅刚打完电话。陈汉书自行离去。
黄立德问:“忆江怎么说的?”
“她有点不高兴,没再说什么……”
“我还是给她回个电话吧,别再出点什么事儿……”
刘闯说:“您现在回过去,那不是火上浇油吗?您放心吧,她挺好的……”
“她人在哪儿?”
“好像还在云南……”
黄立德想想,说:“算了,晚上再说吧。”他回到书房,收拾书案,目光无意中落在陈汉书留下的那个信封上。他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信封取出几张照片,立刻看到了从不同角度拍摄的那个康熙官窑五彩大罐。
黄立德戴上眼镜看照片,当他把几张照片都看完一遍,神色渐渐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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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长篇啊,先对朋友说声辛苦了,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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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9)
和唐景明分手后,郑岩连夜开车来到黄立德家门前,他上前按响了院门的门铃。不一会儿,大门打开,刘闯出现在门前。
“我叫郑岩,想拜访一下黄立德先生。”郑岩开口说。
刘闯并不认识郑岩,打量了一下他,打算挡驾。
“我有件要紧事想请教黄先生,麻烦你你转告一下。你就说我是安蒂克拍卖公司的,市博物馆的佟先生是我师傅……”
“哦……原来是佟,佟先生的徒弟?你先进来吧。”刘闯感到很意外,让郑岩进来,并把他带到客厅。
“您先请坐,我去请黄先生。”刘闯去书房叫黄立德,郑岩随意打量着客厅的多宝格中陈列的古玩。
“黄先生,外面有位客人。”刘闯走进书房时,黄立德正拿着放大镜全神贯注地研究照片上的康熙五彩大罐。
“什么客人?”黄立德抬起头,脸色有些阴沉。
“他说是佟自清的徒弟,安蒂克拍卖公司的,叫郑岩。”
“哦,是他?”黄立德微微有些惊诧,随即道:“好,我马上出去。”
黄立德来到客厅,郑岩忙迎上去:“黄先生您好。”
“你是佟老的学生?”黄立德问。
“是的。”郑岩答到。
“快请坐。”
“我冒昧地来打搅您,是想请教一些问题……”郑岩刚刚启齿,黄立德便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佟老的事情来的。”
郑岩微感诧异:“您已经知道了?”
“我也是刚听说的,唉……”黄立德表情痛苦,连连摇头,愧悔难当,“唉,这都是我的过错,害了你师傅呀。”
“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我今天来,也没有冲着您的意思,要说害我师傅的人,也该是那个朱伯勤!”
黄立德摇摇头:“话虽如此,我也难辞其咎。”
“您对朱伯勤和他的朱仿有多少了解?”
“要说起这个朱伯勤,还真是一言难尽,在我们这一行里,他的故事很多,可见过他本人的,却寥寥无几。他肯定是个天才,同时也是个魔鬼。最近这十几年,因为朱仿上当受骗,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又多了一个佟老!”黄立德神色黯然。
“我以前听师傅提到过朱伯勤,他当年因为走私文物判了刑,现在应该早就出狱了,有谁会知道他的下落吗?”
“据我所知,他应该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郑岩吃了一惊。
“十几年前,他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原来他已经死了!”郑岩紧盯着黄立德,目光闪动,“有一点我还想请教,您对朱仿怎么会有那么深的研究呢?”
“因为我也吃过亏,上过当。七八年前,我也买过一件朱仿,害得我差点倾家荡产!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关注研究朱仿。我希望能把所有的朱仿都找出来,彻底清除这个毒瘤,叫它别再害人!去伪存真,净化古玩界的环境,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义务和责任!”郑岩的专注,让黄立德感到了一丝不快。
“哦……是不是所有的朱仿都有记号?”郑岩沉思片刻又问。
“应该是!这也是朱伯勤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对自己的水平似乎很自信,每做一件仿品都会留下记号,有明记也有暗记,像是故意在挑衅,叫鉴定专家难堪!那件粉彩大瓶做的是明记,要是暗记,想看出来就更难了!”
“做暗记的朱仿,您能看得出来吗?”郑岩继续追问。
黄立德沉默,目光中略带几分愠怒,半晌才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郑岩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还想冒昧的问一句,您当年收的那件朱仿还在吗?”
黄立德不快地说:“我早就砸了!明知那是件朱仿,难道还留着添堵不成?!”
郑岩默默点头:“哦……”
黄立德盯着郑岩打量,越看越觉得诧异,郑岩有所察觉。
“黄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黄立德说:“按理说咱们没见过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以前就认识你,真是有点奇怪……你年纪不大,眼力却很不错,除了师傅的教导,是不是还有家传的熏陶?”
“没有……”
“那你父母从事什么职业?”
郑岩沉默片刻,“……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父亲……也早就不在了……”
黄立德忙说:“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没关系。耽误您这么多时间,我该走了,谢谢。”郑岩起身告辞。
“对于你师傅的事,我真的非常内疚,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帮忙。”黄立德和郑岩握手道别,两人目光相接,都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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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闯送郑岩出来,还没有门口,就听到门口两车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女子脆亮的声音透墙而来:“谁这么不长眼睛,把车停在这?!”
刘闯一听,神色有点紧张,忙问郑岩:“你是不是开车来的。”
郑岩莫名其妙,说:“是啊。”
“坏了,你肯定停错地方了。”刘闯快步跑出去
刘闯一出门就看到黄忆江的车头正好顶在郑岩的车尾上。黄忆江开的是一辆牧马人越野吉普,此时她正站在自己的车头前,一副刁蛮任性的模样。
黄忆江看到刘闯出来,立即冲他嚷嚷起来:“这是谁的车呀,谁让他停在这儿的,不知道这是我的车位吗?”
“是你爸的客人,我忘了跟他说了。”刘闯小心地说。
“我爸的客人?我爸的客人也不能占我的车位!”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要是没什么大事,就算了吧,好吗?”刘闯连连点头。
“哼!”黄忆江上了自己的车,倒车,重新停在郑岩的车旁。
郑岩上前查看追尾后的车况,刘闯跟在旁边赔不是。
“这是我们家小姐,黄先生的宝贝女儿,有点霸道,你别怪她,回头我去帮你修车。”
“没什么大问题,回头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了。”郑岩走到车门前,准备上车。黄忆江停好车走过来,两人一打照面,都愣了一下。
郑岩好像想起来什么,对黄忆江点了一下头,上车发动马达,车缓缓开动。
黄忆江反映过来,大叫道:“你别走……”
郑岩的车已经倒出,开始加速,根本不搭理黄忆江。
黄忆江叫道:“刘闯,你快去把他给我追回来。”
刘闯以为黄忆江还在耍小姐脾气。
“快呀,刘闯,他欠我东西,快把他追回来。”黄亿江着急道。
刘闯不禁有些意外,问:“他欠你东西,什么东西?”
“先把他追回来再说。”
“他已经走了。欠东西不怕,回头再找他要也来得及。”
黄忆江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追究。

黄忆江走进客厅,把背包一扔,先倒了一大杯冰水,狂饮一通。
黄立德从书房出来,看到女儿又惊又喜,但马上把脸一沉。
“忆江!”
黄忆江回头,“哟,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您老睡了呢。”
黄立德哼了声:“我睡的着吗?到了也不打个电话?!”
“你不是不接吗?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我不接,还不是催让你快点儿回来!”
“叫我回来干吗?惹您生气,给您添乱,我不在,您多省心呀。”
“你一个人开车跑那么老远,我能省心吗?明明是你错了嘛,我说你几句还说不着吗? ”
“我可不是为你那几句话跑的,是你自己想多了,你说你的,我玩儿我的,扯不到一块儿。”
黄立德无奈道:“你,你就是没良心,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黄忆江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我就知道回来没好事儿,都到家门口了,还能追尾!”
黄立德吓了一跳。赶紧走到黄忆江的身边,紧张道:“你又跟人撞车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哎呀爸,您别老是神经过敏行不行?有没有受伤你看不出来嘛!”黄亿江不耐烦道。
“那怎么会撞车呢?”
“还不是你那个客人占了我的车位!”
“噢,是这样啊……那你也太冒失了,干吗不多看一眼?”黄立德释然。
“你怎么不怪他占我的车位呢?对了,那家伙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儿混事儿?”
“你问这个干吗?”黄立德奇怪道。
“你就直接告诉我,别问那么多。”
‘他叫郑岩,安蒂克拍卖公司的……”
“安蒂克拍卖公司!呵呵,这回让你插翅难逃!”黄亿江突然笑起来。
“怎么,你认识他吗?”
黄忆江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的!”
“你不是说还在云南吗?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
“我说过嘛……哦,对,我是对闯哥说……”
“哼!你们又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刘闯呢?!”黄立德不快道。
“要怪就怪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刘闯背着黄忆江的行囊进来,黄忆江上前接过来,从里面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石头。
“爸,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刘闯说:“忆江,你没搞错吧?就算开玩笑也不能这么离谱呀,一块破石头算什么礼物?”
黄立德一眼盯住黄亿江手上的石头,说:“这不是一般的石头……”
黄亿江努努嘴:“瞧见没,识货的在这儿呢。”
刘闯问:“这石头有啥不一般?”
“这是一块翡翠原石……”黄立德说。
“爸,说老实话,我不怕你,但我服你。没什么东西能逃得过您老的火眼金睛!”
“赌这块石头花了多少钱?三五百?还是三五千呀?”
黄忆江嗔怪道:“我送你一件礼物,你还问多少钱?有这样的吗?”
黄立德颇有兴趣地把玩着这块石头。
黄忆江说:“我敢担保,绝对开(gai)涨!”
“呵呵,算你没白跑一趟,还学了个开(gai)涨回来。”黄立德笑道。
“你不信我赌中了是吧?就凭我送的这块石头,叫您这辈子坐吃山空都够了!”
“是吗?那我马上就得开(gai)了!”
“不不,现在不能开(gai)……”黄江亿忙叫道。
“为什么?”
“要选个黄道吉日才行,这有讲究的,本来开(gai)涨,日子选不对,就变成开(gai)跌了!”
“那要等到啥时候?”
“就到你过生日那一天吧!在此之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开(gai)跌了,后果自负!”
“好,那就留着吧。”
“累死了,我先去睡了,拜拜……”黄忆江拎起行囊匆匆上楼而去。
黄立德把玩着那块不起眼的石头,心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他在客厅转了一圈,从博古架上拿掉一件玉器,把这块石头摆放在那个位置上,欣赏了一会儿,目光中包含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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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1)
第二天,黄立德叫人去找陈汉书,他坐在回廊下喝茶看书,片刻后,陈汉书匆匆走进院子。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儿?”一见面陈汉书便问。
黄立德给陈汉书到了一杯茶,才慢悠悠地问:“那个康熙五彩大罐是谁收的?”
“噢,是郑岩收的,他是瓷杂部主管,哦,他还是佟自清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吗?”陈汉书喝了口茶,回答道。
“货主是谁?”
“货主姓万是一个外地的老客户。”
“你见过他?”
“见过。”
“他多大年纪,什么背景?”
“四十多岁,是个房地产商。他从公司买了不少东西,也出了不少货。”
黄立德稍加停顿,微微思忖。
“秋拍他会过来吗?”过了会他又问道。
“应该会吧。”陈汉书答。
“我想见见这个人。”
“没问题。怎么了?”
“没什么。”
“这么急找我就为了想见个地产商?”陈汉书看了黄立德一眼。
黄立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了口茶。
陈汉书想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但随即又迷惑起来,不觉喃喃道:“难道又是朱仿?”
黄立德神色一动,抬头望了陈汉书一眼……

佟自清走后,佟丽音许久未从悲痛中平复过来。后事处理已毕,这一日佟丽音、郑岩和唐景明三人来到佟自清的墓前。
佟丽音把一束鲜花摆在墓碑前,又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墓碑上佟自清的遗像。
郑岩站在佟丽音的身后,默默凝视着师傅的墓碑。表情庄重。
“师傅,你安心去吧,我一定要找到朱伯勤,还您一个公道。”郑岩低声说道。
佟丽音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喃喃道:“爸爸为了一个花瓶,就不要我了,留下我一个人?他怎么会这么狠心?!”
“丽音,不是还有我吗?我会照顾你!”郑岩宽慰道。
“你不会是骗我吧?”佟丽音显得很无助。
“怎么会呢?”
“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如果再失去你,我都不想活了!”佟丽音掩面哭泣起来。
“你在说什么?别想得太多……”郑岩扶住佟丽音的肩头。
“郑岩,你能不能换一个别的职业?别再干这一行了!”
“为什么?”
“我怕……”佟丽音仰面望着郑岩。
“你怕我也会出意外?”
“是的,古玩行还有这么大的风险。”
“师傅的情况很特殊,不会在我身上发生的。”
佟丽音沉默了下来,人在一刹那间变得更虚弱了,郑岩急忙把丽音揽在怀中。
唐景明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得皱紧了双眉,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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