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那些事 精华
酒祸
冬闲,邻村知青约聚。弯月初照,六条汉子会和上村,桌上有野猪肉、地瓜烧各一脸盆,难得打一回牙祭,划拳反着来,胜者方可动箸举杯,以享口福。那夜,我手气极差,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独落了个肚子空空脑袋清醒的份儿。
夜深,饱食者起酒疯。
先是有人米缸当尿缸,继而数人轮番扳腕斗力演成反目。待我一一化解擒他们上床,猛然又见凌子夺门跑了。凌子居下村,距此三公里,今晚他是头号酒疯,岂能放心?于是未及取火探路,急忙追他而去。月光残淡,山道弯弯坑坑洼洼,凌子许是酒力过猛,一路不停狂奔。我心急追赶,两眼似雷达只顾紧盯前方影子,以致几番踩空险些坠入深涧。影子终于逼近了,可于一急弯处,影子取直不弯忽然消失。我急刹转身竖耳静听,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那弯道深处的水田里传来阵阵丧命般的扑腾声!待我将凌子拽起,凌子已成泥人,不能言语了。好一阵又扣又洗,总算把凌子从黄泉路上唤回。
将凌子背至下村,嘱人照料。恐再起酒祸,慌忙返回。子时,赶回上村,目不忍睹。方才酗酒之屋已灰飞烟灭!巴哥神经大乱,上床前竟然将桌上烛移插竹墙~~~火起,村民奔来扑救,巴哥坐床观火,惊而不醒~~~
还好,人都活着。
鸡祸
当年农村真穷。村里杀头猪大抵今日杀华南虎,分肉按户抓阄,一份也就三斤吧,都以抓到肥肉多的那份为彩,肥肉都舍不得吃,割下腌盐罐里,煮菜时取一小块往热锅上一擦,煮出的菜能少点锅锈味,擦过锅的肥肉要放回盐罐,下次煮菜好再擦直到擦成油渣,一斤肥肉少说也能擦上两个月。吃只鸡也很夸张,过数月内人还会笑你没劲,说那只鸡白补了。
晌午,三个理平头的外乡知青来串门,叽叽咕咕打算“鸡统统消灭”。那时,知青大都正儿八经“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也有游手好闲戴顶汉奸帽挎个马桶包走村串户偷鸡摸狗的,一些山民见了另类知青,紧张得如同当年发现鬼子进村一个样。人穷志不穷,我们这个村风气治安还好,知青基本不玩这等心狠手辣的事。安顿好吃住,交待三平头不许胡来,我们照常下地干活去了。谁料,傍晚收工回来,三平头已将隔壁荣叔家的两只老母鸡炖熟。
外头“咯咯,咯咯~~~”寻鸡声一声一声紧似丧钟,屋里弥散的鸡香一缕一缕往外飘,悔时已晚,荣叔进屋便去揭锅盖,手指着锅里的鸡明知故问这是什么?顿时空气凝固无人识得“鸡”字。我当心再不投降荣叔会拿锅盖砸人,小小声声说都是鸡惹的祸,不想荣叔却说都是穷惹的祸,吃吧~~~
人祸
下乡次年,有阵子村里流传一件事,说现任公社书记特别喜欢走村串户,特别重视考验和发展优秀女知青入党,且举某村某村谁谁被发展了。刚开始没谁往歪处牵扯。忽然有一天,公社下来调查组,莫名其妙把我喊去单独问话,问我某月某天可曾看见公社书记和住我隔壁的女知青做过那事?我说哪有那眼福。不久,这事便臭不可闻。先是公社书记跳楼自杀,接着查出一批女知青被“考验”了。那时发展新人入党叫作吐故纳新,出了这档子事,这位公社书记便背上了脱裤纳新的骂名。荒唐的是那年女知青选调招工,体检时居然要检查是否处女,这可把那些名正言顺两厢情愿两心相许水到渠成做过那事的女知青给祸害惨了。不进城不当工人继续修地球哪怕是扎根农村一辈子也都事小,坏人名声拆人缘分毁人一生幸福,这样的人祸真是罄竹难书。
吃鬼
上边拨款盖知青楼。宅基敲定村里开了锅,说这老宅基闹鬼绝三代而荒,经历过文革破四旧的知青,谁也不会迷信当真。
初,几十号知青聚一楼,阳气十足。数年招工走人大半,还真闹了回鬼。那是个寒风习习的元旦夜,楼里只剩我和两名女战友。二更吧,耳根忽有阴风阵阵袭来,门外“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时重时轻时断时续。此惊未消又接一惊,一女战友大呼“救命”,生平头一回有机会逞英雄救美之能,再这么自个惊下去还是男人吗?如此一想竟有钟馗之勇贯身。于是跳下床操起劈塝刀破门杀出,但见楼道有一黑影迎面扑来,乱刀乱舞乱砍它一百刀不敢歇手~~~
真相大白,那“鬼”是条夜生活无度的小公狗,那“救命”乃受惊之胡言。次日,三人狗肉穿肠过。可山民固执认为那狗是鬼变的。也罢,吃鬼且为《聊斋》续新篇。
伏击
子夜,和阿彬扛鸟铳巡猎。击中一只山羊,沿血迹追数里不见倒下。立山崖平喘稍歇,忽见远处谷底公路上有车灯。公路新开时有木材遭窃,两人皆民兵,顿时一脸阶级斗争,做出义不容辞的决定:伏击这伙盗木贼!
速奔公路,在弯道横了根大松木,盗木贼的车到此不停也得停,接着埋伏路坡草丛,等着抓贼立功。“吱”地一声,来车急刹!瞬即,车灯灭,一群人跳下车,手里都有枪四散卧倒。观此训练有素架势,这群人不像是盗木贼,那时还没有车匪路霸一说,是自己人还是敌特?两人耳语无策。开火拼不过,投降又担心对方反应有误反中一弹更惨。忽然一声枪响,我的头发中了弹!胡乱开枪试探,险些要了我的小命~~~
不知过了多久,待脸离地那车那人早已不知去向。事后谣传,那夜公安追捕流窜犯人,反遭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