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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把兄弟枪杀董事长被捕 堪称现实版“投名状”

拜把兄弟枪杀董事长被捕 堪称现实版“投名状”

记者昨日获悉,因开枪杀害北京达龙投资集团公司董事长赫全根,49岁的男子陈照明已被批捕。

  去年11月25日,大兴区庑殿路,陈照明闯进赫全根的办公室,开枪将其杀害。两天后,陈照明在河南南阳老家被警方控制。据多名与两人相熟的人士介绍,陈照明与赫全根有着20多年结拜情谊,但案发前两人因为经济纠纷有了很深的积怨。警方对此说法予以了证实,另一名结拜兄弟刘德清,也在事发后被警方控制。

  1989年,为了改变穷苦的生活三人结拜,但犹如投名状,三个人在创业初期一起打拼,相互扶助;而随着个人事业发展轨迹的变化,彼此的感情也产生了隔阂,这种隔阂也最终因为生意场上的利益冲突,将兄弟情谊打得粉碎。

  陈照明出现在赫全根办公室的门口,手里端着枪,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几秒钟后,两声枪响打破了一切沉寂,赫全根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前胸和后背的弹孔流出,陈照明转身逃走。

  据达龙集团一名员工说,去年11月25日当天,陈照明连续找了赫全根三次,想要回自己饭店的拆迁补偿款,但均被拒绝。最后一次走后没多久,他折回了办公室,就在有人以为他只是想拿枪要挟时,悲剧发生了。

  枪案

  陈照明两手各持枪,二话不说朝赫全根前胸开了一枪,见赫全根躲避,再次开枪,打中后转身逃跑。

  案发后两天,位于大兴旧宫镇庑殿路20号的北京达龙投资集团公司,多人着黑色衣服进出公司大厅。

  大厅内,墙壁中央挂着赫全根的遗像,框上缠绕黑色纱布,照片上的赫全根向后梳着头发,慈眉善目。相框下面的供台上,摆着馒头、西瓜,有的人来到供台前点上香叩首。

  该公司一名保安回忆,事发当天,陈照明最后一次返回时,被楼内的保安拦下来,陈照明突然掏出手枪,顶住保安的肚子说,“别找死,让开”,一路冲进了赫全根位于三楼的办公室。

  一名工作人员称,当时,赫全根正在办公室和秘书等人开会。陈照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两手各持一把枪,二话不说朝赫全根前胸开了一枪,见赫全根躲避,再次开枪,打中后转身逃跑。“他拿的手枪枪头比较长,像是装了消音器,开枪时没发出声响。”

  该工作人员称,赫第一枪被射中后,准备逃跑,随即中了第二枪,再没站起来,但此说法未获警方证实。

  事发后,陈照明开着一辆捷达车,回到离现场不远的云龙家园小区,将其中一把枪装进塑料袋,送到二弟刘德清家。

  据坊间传言,陈照明拿的两把枪,一把是仿“六四式”手枪,一把是黑色猎枪,每支3500多元,几年前从黑道上买的,但警方未证实这一说法。

  陈照明的姐姐陈开杰说,当晚,陈照明来到自己家,坐下来直喘粗气,“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摇头,说"没用了,我也不跑,跑不了"。”过了一会,坐着的陈照明仰起头,鼻子带动着眼角和嘴唇一起颤抖,眼泪顺着脸,一股脑地往下淌。陈开杰劝他去自首,但陈照明没搭茬,自顾自地说:我不活,回家死去。

  达龙公司保安称,案发当天,陈照明曾三次到赫全根的办公室要饭店的拆迁补偿款,均被拒绝。虽然“要钱遭拒”已经成为常态,但陈开杰没想到,这一次陈照明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尽管弟弟与赫全根是20多年的结拜兄弟。

  桃园

  那天晚上,三个人焚香磕头,对天发誓,一起创业过上好日子。不久,三个人合伙成立了一家装修公司。

  陈照明的老家在河南南阳,父亲去世早,打小跟母亲一起生活,16岁就不上学了。

  在哥哥陈启明的印象中,陈照明从小脾气倔,一次去邻居家串门,看到牌桌上一个人输了不给钱,他看不顺眼,就把人家揍了一顿。

  陈照明23岁那年,母亲也去世了,因为在家没法过,大姐陈开杰把他带到北京,托熟人找到航天部的一个工地,在工地上盖房子当架子工。

  与陈照明三兄弟相熟的当地居民李健(化名)称,不久后赫全根和刘德清都进入了航天部的工地,三人相识。两年中,都来自河南的他们因为住得近,经常在一起喝酒谈心,生活中也彼此照顾,感情走得越来越近。

  似乎觉得打工终究没有出路,1989年初的一个晚上,赫全根邀陈照明和刘德清到自己位于南场一村的家里,希望能一起离开工地创业。

  赫全根后来曾向别人回忆,那天晚上,三个人焚香磕头,对天发誓,一起创业过上好日子。三人中,陈照明是大哥,赫全根排行老三。不久,三人合伙成立了一家装修公司。

  公司办公室起初设在一间15平米的小屋里,每月30元的房租。因为没有经验和资金,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同,连续两个月没做成一笔生意,后来在一个熟人介绍下,承接了航天部一个1万元的装修工程,才让兄弟几个振作起来。

  陈照明的姐姐陈开杰说,一次陈照明骑摩托撞了车,被送到天坛医院,“都快不行了”。赫全根和刘德清很快赶到医院,守在病房里陪着陈照明。“我当时看赫全根坐立不安,后来才知道,他的第三个孩子恰好是那天出生,都没陪在老婆身边。”

  发迹

  因为做的是不同行业,之间互不影响,又彼此照应,三个人的事业都发展得很好。

  南场二村党支部书记杨俊启说,1995年左右,赫全根的施工队要住房,租了村里10多亩地。后来,陈照明在赫全根租的土地上开了饭店,取名“豫梅食府”。

  陈开杰回忆,弟弟用了几年的积蓄,还四处向朋友借钱,筹了30万盖了几间平房,里面五个包间和一个大厅。

  李健说,刘德清还在旧宫肉类批发市场做买卖,当时市场比较乱,刘德清聚集了一帮老乡,维持市场秩序。那时候,猪肉市场几乎被他垄断。但此说法未得到刘的家人证实。

  2001年,赫全根成立了北京达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担任董事长。南场一村村委会的工作人员介绍,2001年左右,村南闲置一片空地,村委会申请开发获得了批准。2003年,赫全根拿下了这块土地的开发权,建云龙家园小区。

  李健说,陈照明经营饭店,经常结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把这些客户介绍给两个兄弟认识。赫全根、刘德清请人吃饭谈业务,也会来这家饭店,而赫全根工地、陈照明饭店用的肉都是刘德清提供的。

  “因为做的是不同行业,之间互不影响,又彼此照应,三个人的事业都发展得很好。”李健说。

  知情人说,云龙家园小区盖好后,赫全根用最低的价格,将小区里的两套房子卖给了陈照明和刘德清。赫全根的前妻郭爱兰(音)证实了这一说法,但她称,结拜多年,陈和刘很少来家里。三人在一起干什么,赫也从不提及,自己只知道几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

  裂痕

  陈照明把家当全败光了,每次毒瘾发作,没钱总向赫全根要。尽管赫全根的生意越来越大,但对“大哥”的恶习经常抱怨。

  认识陈照明的人说,旧宫地区河南人多,很多老乡给陈照明捧场,总去他的饭店吃饭,后来饭店扩大到18个包间。在陈开杰看来,陈照明能说会道,人又勤快,每天的收入超过万元。

  但好景不长,陈照明学会了吸毒。

  陈开杰一直认为,弟弟吸毒以后,就把脑子抽坏了。

  她说,陈照明喜欢抽烟和赌博,赌场有朋友给他大烟抽,陈照明起初心存侥幸,尝一尝,难抽得很。但很快就上瘾了,吸一次要1000多元。哥哥陈启明专程从老家来北京劝他戒毒,但陈照明不听劝,几句话就生气,抄起椅子砸人,然后摔上门,走了。

  身边很多人知道陈照明吸毒,开始疏远他,旧宫一家市场经理刘华(化名)说,就连去饭店吃饭,也尽量避免去陈照明的饭店。陈开杰说,陈照明也曾多次主动进戒毒所,但每次出来后,又马上抽上了,“吸毒让他又黑又瘦,整个人都没精神。”

  赫全根的家人说,这些年,赫全根看在结义的情分上,一直帮陈照明。为筹集毒资,陈照明把家当全败光了,每次毒瘾发作,没钱总向赫全根要。尽管赫全根的生意越来越大,但对“大哥”的恶习经常抱怨。

  “大概两三年前,他就戒毒了。”陈开杰说,2010年“十一”,陈照明脸色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日子却过得不好。

  内讧

  一次,陈照明和刘德清因为争抢客人大吵起来,还彼此动了家伙,幸亏在场的人劝才没打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赫全根和刘德清的生意却越来越红火,一些人觉得,这让陈照明的心里有了更大的落差。

  李健回忆,2002年左右,刘德清向南场二村租了地,在陈照明“豫梅食府”的南侧30米,帮经济困难的小舅子开了一家饭店,但不久就关张了。两年后,刘德清的批发市场被拆,接下饭店更名“清龙宫”重新营业。

  附近一家商铺的老板说,2005年以后,两家饭店所在的南场路变得更加繁华。南场路东边的树林被砍去,盖起了旧货市场,零零散散的商店也出现了,网吧里没日没夜地挤满了人,路边的台球桌,总有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围在一起打发时间。每天晚上,清龙宫和豫梅食府的门口停满车,经常会看见“很有气派”的人,被前呼后拥地请进饭店。

  “生意场上的摩擦让他们的交情变了。”刘华说,一次他去吃饭,把车停在陈照明饭店的门口,过一会儿,就会接到刘德清的电话,“怎么不到我这来啊?”这让他很为难。

  刘华说,两兄弟的饭店靠在一块,认识的朋友又差不多。为了避免尴尬,很多朋友再不愿意去他们的饭店,两人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李健说,相比刘德清装修气派的饭店,陈照明经过装修的饭店依旧是平房,所以赫全根请客就经常选刘德清的饭店,“时间一长,陈照明就对老三有意见了。”他说,陈照明和刘德清的矛盾也逐渐升级,一次,两个人因为争抢客人大吵起来,还彼此动了家伙,幸亏在场的人劝才没打起来,“利益上有了冲突,那点交情就不重要了。”

  兄弟

  家人曾让陈照明跟赫全根签书面协议,但陈照明不听,自己带人把饭店拆了,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尽管在生意场上出现了摩擦,但在陈照明心里,赫全根还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在拆迁这件事上,他选择信任赫全根。

  2007年,赫全根以扩建改造为由,将陈照明的食府拆除。陈照明的妻子丁云梅曾告诉陈开杰,赫全根拆掉他家的饭店前,曾口头承诺给经济补偿,让陈照明重新找个地方开饭店,当时还找了一个担保人。

  陈照明的岳父丁成希说,家人曾让他跟赫全根签个书面协议,但陈照明不听,“他相信兄弟情义。”不久,陈照明自己带人把饭店拆了,什么证据都没留下,连空调电视都被拿走了。

  陈开杰说,饭店拆了,陈照明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半年多后,赫全根给了一块地,陈照明又借了十几万元盖四间房子准备重张,但饭店刚盖一层,又接到了拆迁通知。“这下给陈照明的打击太重了。”陈开杰比划着说,房子拆了,陈照明没拿到补偿,又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陈开杰称,弟弟找赫全根要钱,对方说没钱,“有一次,他说去赫的公司,连保安都想打他。”后来,陈照明整天把自己锁在家里,不想出来见人。

  李健说,与此同时刘德清的饭店照样营业,赫全根经常带人捧场,刘德清还学着赫全根,在旧宫租地开发房地产。看两个兄弟过得滋润,陈照明心里的落差更大了。他告诉李健,自从吸毒败了家产,两个弟弟就经常用教训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有时候还会骂他。

  南场二村党支部书记杨俊启觉得赫全根没想害陈照明,当初陈照明开饭店,一直免费用赫全根租下的地,赫全根本来准备将改建好的房子重新给他使用,但由于资金周转困难,加上相关手续不全,工程搁浅了。

  浮沉

  陈照明和哥哥抱怨,过去买东西,从来不问价钱,现在到超市买西红柿也要问多少钱一斤,唯恐结账时钱不够,“那样丢人。”

  陈照明的岳父丁成希说,有一次女儿打电话过来,说撑不下去了,要去广州打工。他知道女儿和陈照明关系不好,“连饭都不坐在一起吃。”

  陈照明曾向姐姐抱怨,老婆气量小,自己本来想出去干点事,但老婆总数落他。两个人经常吵架,陈照明一生气就打老婆。

  陈照明没有固定工作,只能靠给别人帮忙挣点钱。陈开杰说,尽管没钱,但只要看到孩子回家,陈照明有时候还会借钱给孩子做饭吃。陈开杰曾建议他开黑车,他说自己开不了,放不下那个脸。

  去年11月27日,陈照明逃回河南南阳老家,陈启明才知道弟弟的生活很落魄。陈照明说,跟老婆离婚三年了,家不像个家,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老婆了。他跟女儿说,你妈在哪,叫她回来。女儿说现在不行了,你们各过各的吧。他跟儿子说,把你妈叫回来,儿子也不理他。

  陈照明和哥哥抱怨,过去买东西,从来不问价钱,现在到超市买西红柿也要问多少钱一斤,唯恐结账时钱不够,“那样丢人。”陈照明一个人过,每天叫他出去玩的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丢人啊,也没钱,穷光蛋。”

  陈照明曾告诉家人,“赫全根要做房地产,拆了我的饭店,说好的钱要了三年都不给,他不给钱,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对于不给钱的原因,记者未能得到赫全根家人的解释。而据一些知情者说,是因为赫全根的“摊子”铺得太大,2004年还斥巨资建造“文化城”。

  “资金链断了,连自身都难保全。”刘华说,赫全根在旧宫圈了很多地,其中一些地上盖了市场,但几乎没有一个是赚钱的,“他扩张范围太大,只见投入不见回报。”

  李健说,去年旧宫地区旧村改造拆迁,其中包括赫全根租的地,尽管拿到了拆迁补偿金,但对于新项目的开发而言,这点补偿款杯水车薪。

  去年底,赫全根在旧宫镇建设的占地100多亩的“文化城”仍未完成。村民们说,房子造了四五年,工程一直走走停停;在南场一村100多亩地上建成的批发市场,里面也冷冷清清没有几个顾客;市场对面,赫全根旗下的一个商务会馆已停业,大厅内灰尘满地。

  “他老是赖账。”杨俊启说,赫全根曾欠过村里的租金,每次要租金总是拖,后来通过法院才解决;曾经帮过赫全根的旧宫三队书记于满仓说,赫全根的公司租了该村一个弃用的小学,双方签合同,每年租金30万,到现在赫全根的公司还欠80多万租金;南场一村村委会工作人员称,赫全根至今欠村里数百万元,其中包括用地租金和云龙家园小区的开发分成。

  去年7月29日,北京市高院公布了一批“老赖”信息,包括9名个人和12家单位,北京达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法人代表赫全根被曝欠款482万元。

  反目

  在哥哥陈启明的家里,陈照明从裤袋里掏出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准备在母亲坟前结束自己这种无奈的生活。

  也许赫全根本意并不想“抵赖”,但在迟迟未能兑现承诺的三年里,陈照明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变得困窘,妻子也与他离了婚。

  陈照明最终做出了选择杀人。

  去年11月25日,陈照明再次到达龙公司找他的三弟要钱,遭拒,不欢而散。

  下午3时许,陈照明带着枪返回赫全根的办公室。

  陈启明也没想到弟弟会变得极端。去年11月27日,在陈启明的家里,陈照明从裤袋里掏出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准备在母亲坟前结束自己这种无奈的生活。

  陈启明劝他自首,陈照明反驳,不能投案,否则即使坐牢也会在里边急死。“如果自首,早就死在北京了,(我)不能死在北京。”

  陈照明说,回来就是想见见家人,说说话,说完了就回老家,给父母上坟烧点纸。一个小时后,陈照明离开哥哥的家,在小区外被警方控制。

  本文采写 本报记者 李超 张伟峰 实习生 邓益伟 河南、北京报道

  本组图片 本报记者 杨杰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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