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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杀手王亚樵遇害之谜

王牌杀手王亚樵遇害之谜

不少牵涉王亚樵的影视和书籍,都难免胡编乱造之嫌,误导读者,也伤害了这位有理想的大刺客在天之灵。温靖邦根据真实史料,在多部头纪实长篇《虎啸八年》里重现了王亚樵的经历,此处仅将其遇害的真相摘录于次,以飨网友。
  上次刺汪案发生以后,戴笠亲率大批特务奔赴香港,捉拿王亚樵。
  这里是英国人的地盘,容不得他们放肆。戴笠安排弟兄们下榻各大饭店,准备伺机秘密绑架;如果不行,就向港英当局出示国民政府公文,要求协助抓捕。
  当时胡汉民尚未过世,他与李济深、萧佛成联袂出面请求港督葛洪亮保护王亚樵。
  英国朝野一部分人一向以为胡汉民是国民党内的“健康力量”,颇有些敬重。葛洪亮满口答应。马上通知香港政府情报处长勃朗派人保护王亚樵。
  戴笠大为恼火,持国民政府公文去见葛洪亮。
  当时正高唱中英友好的调子。葛洪亮客客气气接待他,解释香港根本没有王亚樵其人。
  戴笠知道港府有意庇护,强求也没有用,只好退一步说:如果王某人确在香港,港府又不便出面,由我们自行抓捕可不可以?
  葛洪亮没办法拒绝,只好说那当然就悉听尊便了。
  不久伦敦来电,指示葛洪亮协助中国特工行动。
  葛洪亮通知王亚樵火速离港,抱歉地解释压力太大,他已无力保护了。
  王亚樵偕同郑抱真等几位骨干倒是跑脱了。而另一骨干余立奎住在小老婆余宛君家里,迟跑了一步,在码头被捉住,押到南京去了。
  此后,余宛君的生活费每月由王亚樵寄送。
  这个情况最近被戴笠的耳目侦得,从香港拍发密电回南京禀报。
  戴笠拍了一下额头,眉舒目展地说,这下有交差的了。旋又乐滋滋对几个主要部属说,余立奎的小老婆还住在香港没走,贪恋香港花天酒地的生活。这个女人表面对余立奎忠贞不二,其实水性难改,男人不在才几个月就打熬不住了,每晚必进舞场,多半有了风花雪月之事。既然余宛君的生活费每月都有人寄送,这寄钱人必是王亚樵。余宛君也多半知道王亚樵的下落。大家说怎么办?不待部属回答,他马上就挥了一下手,派一个英俊风流的兄弟去香港,把这女人搞定。
  接下来是挑人。
  选去选来,选中了一个叫陈资平的二等特务。
  这陈资平是燕京大学毕业,现在的公开职务是凇江日报记者;二十八岁,人长得漂亮,熟谙风月。戴老板这次交代的任务是个美差,他十分高兴,保证一定把那女人搞服帖。
  戴笠哈哈大笑,拍拍陈资平的肩,鼓励一番;又嘱他掌握两个基本手段:一是花钱要大方——这次去香港的费用花多少报销多少;二是床上的功夫施展到顶,不可敷衍塞责。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陈资平率二十多名行动队员,飞赴香港,入住皇冠饭店。
  一个夜晚,查理爵士夜总会出现了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身穿法兰绒咖啡色西服,舒展的头发闪动黑光;举止高贵,舞步潇洒。大半个晚上都只见他邀请英国贵妇人和名门闺秀跳舞,对中国女人似乎不屑一顾。
  余宛君几次受到一位身穿藏青色亚麻西服的男人邀请跳舞,一来二去搞熟了,知道名叫王鲁翘。
  舞间休息坐下喝饮料的时候,余宛君瞥了一眼遥坐在舞池对面的“咖啡色西服”,问王鲁翘:
  “王先生,那位公子是谁呀?怎么他只瞧得上外国女人呀?”
  王鲁翘伸长脖子向那边巡视,问余宛君:
  “余小姐说的可是那位穿咖啡色西服,正和港督小姐交谈的先生?”
  余宛君点头说:“正是正是!”
  王鲁翘打了两个哈哈,说:
  “你今天问到我真是问得巧了!他就是我的东家呀!”
  余宛君惊讶地瞠视他,半晌才说:
  “什么?东家?你难道只是个打工的?”
  王鲁翘傲慢地笑了一笑,说:
  “小姐可别小瞧我这个打工的,也许给我个县太爷的乌纱也不换呢!”
  余宛君歪着脖子睨视他,困惑地问道:
  “为什么呀?”
  王鲁翘用大拇指遥指了指舞池对面的咖啡色公子,得意地说:
  “我的东家不一般呀!俗话说,宰相家丁七品官,谁稀罕县太爷呀!”
  “难道那位公子……家里有谁在做宰相?”
  “虽然还没人做宰相,可是我家老先生……公子的父亲,官位也差不了多少!”
  “那是谁呀?”
  “孔祥熙先生!当今国府财政部长兼行政院副院长——怎么样,算得了副宰相吗?”
  余宛君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开腔。
  王鲁翘用嘲笑的目光睨视她。半晌,才说:
  “怎么,没有想到,是吧?”
  余宛君感慨系之,摇摇头,惶愧地说:
  “是没想到,真是的,真没想到!王先生……刚才小女子言语失敬的地方,千万不要见怪呀!”
  王鲁翘打起了哈哈,摆了摆手说: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怎么,余小姐还瞧得起我那东家?”
  余宛君脸红了,自卑地说:
  “瞧您说的!小女子何等样人,怎么敢小瞧……孔公子呢?”
  “那……余小姐想不想和我那东家跳一曲?”
  “我?……行吗?”
  “我给你引见!”
  王鲁翘旋说旋就站起来,伸手请余宛君起驾。“走吧,我们过去!”
  乐曲又一次潮水般覆盖全场的时候,孔祥熙的公子已经搂着余宛君女士滑进潮水深处。
  漂亮的外表,风雅的气质,娴熟潇洒的舞步已经够使这个女人着迷了,何况还有那很少有人可以媲并的高贵出身。跳下一曲的时候,孔公子把她搂得紧了一些;时不时轻轻碰撞她的胸脯。
  她不禁脸红心跳。
  曲终人散,孔公子把她带到查理饭店。借口是只顾跳舞,还没很好畅谈;到下处喝喝茶,吃点宵夜,然后用汽车送她回家。
  查理饭店的餐厅通宵营业。他要了两客馄饨、蟹黄包,外加一盘盐焗虾、一盘炸青鱼,又要了一小瓶五粮液。
  孔公子斟了两小杯酒。用优雅的姿势端起自己的杯子,用火一般的眼神笼罩着余宛君,小声说:
  “为我认识一位美艳绝伦,柔情似水的小姐,干杯!”
  余宛君却笑嘻嘻轻摇粉头,柔声软语说:
  “为我认识一位英俊、风流蕴藉的先生,干杯!”
  两人同时尽饮杯中那乱人心性的液体火焰。
  用罢夜宵,孔公子自然要邀请余小姐参观他的下榻之处。说是认认门,以便时相过从。
  进了屋子,关上门。
  孔公子用轻柔的动作拿起她的一只手,慢慢抚摩;而眼光,却野蛮地往她的脸上、唇上、胸上扫射。
  接下来,揽进怀里。饥饿地啃她的脸颊、她的嘴唇、她的脖子。
  再接下来,把她抱起来横陈床上。(以上删去一千六百字——温靖邦)
  此后,余宛君再也离不开孔公子了。由每天都希望欢会一次,到整天都希望和他呆在一起。
  然而有一天他无限伤感地告诉她,他要离开她回南京了。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她惶恐地问:“难道我不可以跟着你去吗?”
  他冷笑到:“我们在这里短暂的逢场作戏还可以,到京、沪一带去长期来往,我感到有危险!”
  她困惑地望着他,问:“有什么危险呀?是怕令尊大人知道吗?”
  他摇摇头,面有戚忧。默然良久,才说:
  “那倒不是,我们家民主得很;我反正没结婚,我就是娶了你,他老人家也不会反对的!”
  她惊喜过望。跳起来,搂着他就是啪啪两记结实的吻,说:
  “这么说,您可以娶我?”
  “当然可以!但是,得消除危险!这个危险来自王亚樵!他本来就和我的姨夫蒋介石不共戴天,如果我娶了你,他还不把我谋杀了吗?”
  “这么说,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是余立奎的如夫人!这个我倒不嫌弃,就只是危险不消除,我不敢和你长久相处!”
  “怎么消除呢?你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只要能和你长期厮守,什么我都愿意干!”
  “好!根除危险的唯一办法,就是把王亚樵抓起来!”
  “什么!这……”
  “怎么,不想干?那就算了,我们这就分手吧!”旋说旋就站起来,佯作要走。
  余宛君慌了,赶紧抓住他,央求道:
  “你别急嘛!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孔公子轻轻推开她的手,冷冷地说:
  “没什么好想的,要不,我就回南京去了;要不,你马上领我去抓他!”
  余宛君面如死灰。咬了咬牙,说:
  “好,我带你去!他现在隐居广西梧州……”
  孔公子也就是特务陈资平,带着余宛君和二十多名便衣特务,登上一艘快艇,离开了香港。
  驶抵梧州,让余宛君先去见王亚樵,摸清情况;陈资平等人则躲在一个旅馆里。
  再说数月前王亚樵等人抵达梧州的时候,正值两广事变。李济深邀王亚樵住在他家中,化名匡玉书。李宗仁、白崇禧还专程到梧州探望,鼓励他为反蒋事业继续贡献大力;安慰他不要担心安全问题,到了广西就是到家了,蒋介石的特务进来不了。
  事隔不久,在蒋介石分化瓦解下,广东的陈济棠垮台,李宗仁、白崇禧又秘密与蒋介石谈判合作。
  王亚樵感到梧州非久留之地,与部下商量,决定离开。以此请教李济深,到哪里去为妥?
  李济深撚须思忖良久,以为九光老弟与蒋介石结怨太深,戴笠的爪牙必然会紧追不舍;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地方最安全,特务们根本去不了。
  王亚樵问是什么地方。
  李济深说,陕北,投奔*去。
  王亚樵眼睛一亮,断然表示可以接受这个建议。
  于是,李济深写了一信给周恩来,推荐王亚樵;让王亚樵自己也写一信给毛泽东主席,请求接纳。
  王亚樵把两封信和川资交给两名部下,叫他们速赴陕北联系。一俟有了结果,发电报回来通知。
  半月之后,余宛君突然找到李济深家,要求见王亚樵。
  王亚樵和妻子王亚瑛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
  王亚樵问:“弟妹呀,你到梧州来,是玩玩呢,还是有什么事?”
  余宛君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
  “不瞒王先生和亚瑛姐,香港什么都比内地贵,每月那五十块大洋实在不够花销……”
  王亚樵唔了一声,一时没说话。
  王亚瑛却一下子不高兴了。香港上大学的穷苦学生,每月一块大洋伙食费足够了;你余宛君房子是自己的,只缴一点水电费,其他用度再阔绰,也不至于五十块大洋不够花吧。她还从余宛君闪闪烁烁的眼睛里看出了一层不诚实的云雾。
  王亚樵考虑了一下,说:“弟妹呀,我现在也不宽裕,每月再给你增添五十块——总数一百块,你看够不够?”
  余宛君摆摆手,说:“用不着增添钱,只请王先生在梧州替我租一处房子,就住在这里,梧州东西便宜,五十块大洋足够了!另外,我还有个考虑,靠近你们,有什么困难,也有个照应!”
  王亚樵也觉得这个办法好,马上派人去给她租房子。
  很快就租到一所小院。
  余宛君高高兴兴搬了进去。住定之后,常常跑过来玩。
  王亚瑛和郑抱真对余宛君的突然到来,以及许多可疑的言行,十分怀疑。都提醒王亚樵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亚樵却很不高兴。以为余宛君乃余立奎的家眷,不能随便怀疑,否则对不起朋友。
  1936年9月20日,余宛君诈称有事,约王亚樵到她的寓所去商谈。
  王亚樵不知道是计,单身前往。
  伪托孔公子的陈资平已率十名特务藏在余宛君屋里,又在寓所四周埋伏了十多名枪手。
  王亚樵敲门。
  余宛君一手藏在身后,一手拉开门,请他进来。
  他边跨进门边问,弟妹生活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吗?话还没落音,余宛君忽然扬起藏在身后的手,向他的眼睛撒了一把石灰,然后迅速让开。
  特务们一拥而上,企图捉活的。
  王亚樵双眼被石灰灼烧,剧痛难忍,不能睁开。但毕竟是一只猛虎,顽强地与特务们搏斗。一边大骂余宛君狼心狗肺,日后怎么见余立奎老弟。
  陈资平见不能制服王亚樵,就动了杀机。挥手示意,十多名特务拔刀围上去,对王亚樵连捅十多刀。
  王亚樵像一棵大树那样訇然倒下。
  陈资平叫人把王亚樵的脸切割下来,拿回去请功。
  余宛君被这疯狂的杀人场景吓坏了,声音颤抖地说:
  “孔公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被发现了可不得了呀!”
  陈资平看了看他的同伙,自嘲地问了一句:
  “孔公子是我吗?”哈哈大笑。
  同伙们也笑了。
  余宛君打了个寒颤,目瞪口呆地望着陈资平。
  陈资平狞笑着盯了她半晌,摇摇头说:
  “余小姐,你使我想起了戏曲舞台上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南华堂》里庄周的老婆,为了淫乐,企图劈开丈夫的脑子,给所谓‘楚王公子’治病;另一个就是潘金莲!你呀,你呀,蛇蝎一般的女人啊!你这么坏,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呢?”
  说着就一刀捅进了这女人的心窝。
  王亚瑛、郑抱真等人第二天得知王亚樵遇害的消息。大家踉跄赶到现场,抚尸痛哭。
  随后买棺盛殓,安葬于梧州郊外的倪庄。
  李济深、李宗仁前往吊唁。
  一代枭雄,与蒋介石周旋十四年之久,表现了惊人的胆略和卓越的才华,不料死于内部小人之手。
(全文摘自《虎啸八年》——温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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