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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法院造法的正当性

书肆忆旧

作者:徐忠圣


从久未动过的书堆里检出张中行《负暄琐话》翻翻,想起十年前在歌乐山麓游学的旧事。其时家贫,甚于现在,父母节衣缩食供我读书,我手头不宽裕可以想见,就没有玩乐的本钱。又性格内向,不善交接,远在异乡,寂寞在所难免。不上课的时间多少总有的,有时还是逃课,图书馆去得多了也烦腻。于是在校内校外游荡。书肆、书摊成了消磨时光的去处。毕竟是大学,有市场需求也有市场供给。内外书肆有好几处。

较早接触的是宿舍旁边一间,有字号:三益书店。多为旧书,又不象用过的,可能是从出版社或大书店的仓库里来的。我买过很厚一本《史通新校注》。不得不承认自己文化少,试图看,看不懂,至今还在,却几乎没读过。当时大概是多少喜欢点文史,书价相对于其厚度又不高,贪其便宜。还买过《邓小平文选》第二卷。

图书馆外曾有一间颇大的店面卖书。似乎生意不佳。我入学不久即买过两大本1996年全国律师资格考试用书的法律汇编。大学几年看法律条文多凭它。应该说有回报,2000年参加律师资格考试,我还以之为蓝本,增补了些法律文本,复习多看法律条文,通过了考试。后来,斗室狭仄,清理旧物,卖给废品收购站了。

学校办公楼下也有一间,名头大,好象叫西南法律书店。店面不大,但书多,卖教材,卖考研参考书,卖专著,几乎有求必应。大概信息灵通,进货及时,所以生意兴隆。老板夫妇估计是或曾经是学校职员,经常在,还请了一位阿姨看店。我在那买过的专业资料倒也不少,偏于译著。因为我一直有偏见:与其看自命为原创的二道贩子的,不如直接看真正的二道贩子的,至少还知道伪二道贩子是从哪里贩来的。这一偏见影响至今,或许未能破执。

大概生意好有示范作用,后来在图书馆外一间小屋也开了一间,走的是大概相同的路子。可能货源少一些,客源生一些,比较冷清。店主可能是学校职员的子弟,象是那时国企改革大潮中不得不改弦更张的一员。经常打着领带,即便炎热的夏天。不象文化很高深的,也不象精明商人的样子。我在他那买过一本汪丁丁的《在经济学与哲学之间》,他说这种书一般人不买的,象是夸奖我的意思。(两三年前我在本地一间超市里的书屋买一本《修辞学发凡》,也得到过售书小姐类似的谬奖。)真是惭愧,其实我也没看懂,只是觉得应该知道点经济学,象急病乱投医。一次,一位身材魁梧的长者走到那,问有没有关于模糊哲学的书。他说没有。长者略微望了下,走了。他说是某某教授。教授是民事诉讼法专业博士研究生导师,曾经留苏的,我的老师的老师。给我们上民事诉讼法的老师曾说教授在运用模糊哲学研究民事诉讼法。当可印证。这一课题,我至今仍感高深莫测,当时也只是高山仰止了。

学校印刷厂也有书卖,几乎都是本校的教材或老师的专著,书号多是本市出版社的,在学校印刷厂印。品种不算丰富,多旧。我买过王锡三的《民事诉讼法研究》,纸张很劣,有误植,尤其作者喜欢用“设”字,误植为“没”的不少。不过在图书馆的藏书里,贴上了细致的勘误页,可以想见作者很严谨。作者当是精通德日民事诉讼法理论,并不刻意求新。在我看来,有些见地未必不在时贤之上。

既然是消磨时光,其时去得多的还是象三益书店那样的卖闲书之所。图书馆背后开过一间,叫紫光书屋。《负暄琐话》、《负暄三话》都是那里买的。校外也有,一间老旧的新华书店分店,开过一段时间。我买过《郁达夫诗全集》,是精装本,由于时间长,很旧了。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提到郁达夫诗写得好。我不懂,凭自己喜欢,以为不及陈寅恪。说到陈寅恪,不能不提我在大学里反复读的《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书是在烈士陵园陈列馆正对面一书肆买的。店面不算小,大桌子上整整齐齐列满书。里面总是坐着一位中年偏向老年的阿姨,梳妆讲究,脂粉很厚,白色,表情一般是显露不出来的了,唇画得很红,很抢眼。我自幼生活在小城镇,工人家庭,不知胭脂水粉为何物,又没见过世面,所以印象新奇,至今深刻。后来大概发展旅游,一列店铺全部拆除,店后原来山坡砌以高墙,镌刻上大概“烈士陵园广场”之类的金字,隔着路,成为广场一部分了。

校外店铺颇多,主要以学生为交易对象。三益书店在校内开了不久就移至校外。很小的店面,除了卖书,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在打字、复印。一次,我站在那翻一本旧小说,看得久了,大概不止一个小时,看店的阿姨不无怜悯地叫我坐到凳子上看。那凳子似乎一般都是店员坐的。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翻了几页就溜走了。如今年岁大了些,阅历深了点,想起此事,颇为感动。

书肆相对固定,书摊时有时无。在旧书摊,我曾以五元的价格买过旧得有些破损的定价几角的字帖《陆柬之文赋》,印有沈尹默题签,大概是七十年代以前出版的。相对于我一顿午饭、晚饭一般只吃三元左右的伙食,或许买得有些盲目了。也曾以三十多元的原价买过中译本《牛津法律大辞典》,此书似乎被批评误译者多,后亦有新译本,我还是以为值得。

书肆去得多,陆陆续续买。对于一个穷学生而言,也不算少了。每个假期回来,带一些。毕业前寄回两纸箱。资料倒是积累了一些,毕业后十年也增补了不少,没全读完,大多翻过。却一无所成。已是中年,除了惭愧还能如何?

2009年3月16日徐忠圣记于过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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