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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爱”是普世美德伦理吗?

再次,儒家用儒学武装儒生的思想,配合不断完善的选举取士制度和文官任用制度,使封建中国有着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最完善的干部教育选拔任用制度。儒家社会以儒取士,既强化了儒学的正统思想地位,也使知识分子成为封建制度的衷心拥戴者。尽管儒生的儒学抱负难免要碰壁于官场的黑暗现实,但历朝历代都有坚持儒圣理想、刚正不阿、甘愿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所谓忠臣清官;尽管他们个人难免其悲剧命运,但客观上却保证了封建王朝的开明与稳定,促进了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如此组织建设乃儒家治国之三绝。

  最后,儒家倡导仁爱思想,以德治国,借以约束皇权、调和社会矛盾,最大限度延长封建王朝的寿命,如此德治方略乃儒家治国之四绝。这是本文题旨所在,我们还需从三个方面多说几句。前文已分析过,尽管仁爱对被统治者本质上是虚伪的,但历代大儒在维护封建宗法专制前提下,对仁爱的倡导却是真诚的,特别是孟子,他将孔子仁爱思想发挥到极致[35]。历史实践已证明了这种倡导对于封建王朝的重要性。根据绝对权力绝对导致腐败这条规律,口含天宪又不受监督的皇帝们是绝对要踏上腐败速朽之路的。但中国历史上还确曾有过延续数百年的长命帝国。究其原因,就在于儒家仁爱、仁政思想客观上起着制约皇权的功能。这既包括儒家“天德合一”、“为仁由己”理念对皇帝角色提出的“保民”、“仁民”、“亲民”、“贵民”自律要求,也包括儒生们依仗正统思想对皇权所形成的强大舆论约束,它们共同促使皇权将政策调整到臣民所能容忍的阈限之内。这便是儒家社会长治久安的“秘密”所在:它虽然没有彼此制衡的分权制,却有着由仁爱舆论构成的“制衡阀”,此其一。

  其二,仁爱思想,还是约束被统治者的“紧箍咒”。尽管历史上曾出现过使百姓获得一些实惠的明君清官,但多数情况下,仁义道德只是统治者的伪善口号或作秀姿态。孔子不也承认“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36]吗?但这并不影响仁爱思想对被统治者的麻醉与束缚。要知道,在儒家辞典中,不仅角色有上下之分,仁德也有上下之别:上为君子,下为小人,“君子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37]。因此,下层草民不仅要忠顺愚爱统治者,还要相信对方比自己高尚[38]。这样,即便昏君恶政,百姓也不能、甚至不会想到反抗。因为他们既无反抗的角色权力,更无道德资本。儒家这一手是很厉害的。弱势角色应当爱强势角色的理念本身,就将其对强势角色的怨恨或异心抑制或销蚀了—— 一个人怎么能仇视自己所应敬爱的对象呢?即便暴君虐政,那也如同父亲打儿子,这“打”本身就是“爱”呢(皇帝处死大臣叫“赐”死,大臣还得“谢主隆恩”)!因此,尽管今天看去不可思议,习惯于儒家愚爱的弱势角色却就能如此这般地从种种“非爱、无爱”中体验到“爱”。既有此“爱”在,“而好犯上者,鲜矣”[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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