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士张吉荣哭着辩称没去“缝肛门”。
西安日报8月6日报道 在主管部门和有关专家介入之后,深圳产妇“缝肛门”事件越发扑朔迷离,甚至连产妇的肛门是否被缝也成为疑问。“缝肛门”演变为患者、护士、院长、专家各执一词的“罗生门”。根据警方通知,产妇被接到法医鉴定机构验伤……
“缝了还是没缝?”一个并不复杂的医学常识,在产妇林静(化名)的痔疮问题上成为一个难解之谜。而林静的丈夫陈诚(化名)则正成为最为难的人——作为丈夫,他急切地盼着妻子的伤口好起来;作为“缝肛门”事件的报料人,伤口愈合将导致证据消失,这样他将成为欺骗舆论的“罪人”。陈诚所面临的麻烦,很大程度上在于深圳卫生部门几天前发布的的调查通告。这个报告中说,在“缝肛门”事件中,“没有证据证明产妇林静被缝肛门”。而有些媒体的报道中,则变成“卫生部门认定产妇未被缝肛门”,这等于说陈诚欺骗了公众。
此前炒得沸沸扬扬的“产妇缝肛门”事件由此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销毁证据”之争
7月23日下午,林静顺产生下了一个男孩。然而幸福只维持了几个小时,麻醉消退之后,陈诚听到妻子开始喊痛。
陈诚发现,妻子的肛门处肿起了一个大包,上面缠着黑线。他开始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更没想到这可能跟他在红包问题上的失误有关。但看到痛苦万分的妻子,陈诚怀疑医院的处理有问题。于是向院方投诉此事。两天之后,陈诚说,张吉荣把他叫到自己房间,向他表示忏悔,承认自己在处理林静的痔疮问题上犯错,请陈“打我几巴掌解解恨”。之后,这位助产士来到陈诚的房间,给林静肿胀的肛门做了按摩,将痔疮塞回肛门内,这让林静感觉舒服了一些。
眼看妻子情况好转,陈诚放心地去深圳人民医院看儿子,15分钟后,他接到妻子的求救电话,称助产士正在强行拆线。
按照陈诚妻子的说法,在陈离开之后,张吉荣两次来到房间,试图拆掉她肛门处的线,第一次拆了大半,被她赶了出去,并反锁上了门。但张助产士很快拿着钥匙打开门,未及动手,被接到电话赶回来的陈诚堵在屋里。
看到眼前的景象,陈诚一下想到当初张吉荣收红包时的脸色,“报复”,他说脑子里闪出这个词。他至今庆幸回来得及时,因为线只是拆了大半,一部分仍留在妻子的体中——这是仅剩下的证据。不过,此情节在张吉荣口中是另一个版本。她承认在陈诚离开的时候进了房间,但目的仍是帮林静按摩,她坚决否认自己“拆线”,因为她连剪刀也没带。这一点陈诚也认可,因为线是被拽出来的。
张吉荣后来曾对媒体承认,在为林静“按摩”时对方在叫,但她未能解释原因。按照陈诚的说法,即使被他抓了“现形”,张吉荣并没有放弃“销毁证据”的努力,她喊来了医院的外科医生,想为产妇做一个痔疮切除术。
按张吉荣的解释,这是单独的医疗行为,目的是“切除病灶”。
愤怒的陈诚开始求助于媒体,他给深圳电视台打了热线电话,7月27日,深圳电视台公共频道播出了此事。这条爆炸性新闻立即扩散,次日,广东几乎所有媒体都予以报道。“缝肛门”事件很快传遍全国。
激辩“新闻通气会”
7月28日,在媒体一面倒的炮轰中,深圳市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委员会(以下简称卫人委)介入此事,按照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的说法,他们当天下午4点钟接到指令后,即赴凤凰医院进行调查。
7月29日上午,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主持召开“新闻通气会”,向媒体通报调查孕妇“缝肛门”事件调查结果。接到新闻发布会通知的多是媒体跑“医疗新闻”的记者,此前并没有报道“缝肛门”事件。不过,仍有消息灵通者赶到了通气会现场。
值得一提的是,当天的《深圳特区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嫌给红包太少 助产士缝了产妇肛门?”的报道,报道中引用凤凰医院医务部主任王国山的说法,称产妇的实际情况与家属的说法不一致,肛门没有被缝上,助产士只是为产妇痔疮出血点结扎止血。王国山对“缝肛门”事件的说法,与通气会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的定性基本一致。
通气会上,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主要提到两点:没有证据证明助产士缝了产妇的肛门;家属承认自己给张某100元红包,但事后张某将红包退还给了家属。
通气会进行了短短几分钟,就在即将结束之际,不请自来的《晶报》记者张国防突然起身提问。其问题中包括:为何要晚上去医院调查?为何不与产妇本人接触?
张的提问引起与会不少记者的共鸣。在记者步步追问下,参与新闻发布会的深圳市卫人委副巡视员谢若斯表示,他个人同样也有一些疑问,表示将组织专家再赴凤凰医院就肛门是否被缝问题进行调查。
当天下午,由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北大深圳医院肛肠外科主任何美文、深圳市人民医院产科主任张海鹰4人临时组成的专家组,来到凤凰医院对产妇进行检查,并在凤凰医院继续举行上午未能完成的新闻发布会。
专家发布意见之前,应记者强烈要求,事件核心当事人、助产士张吉荣露面。在接受媒体集体采访时,张以“人格担保”绝对没有缝过肛门,并声称冤枉,时而捶胸,时而哭泣。
专家组在对产妇检查完毕后,由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首先发布专家意见,王东明确提到,凤凰医院医生护士对产妇做了一个“缝扎止血”,有记者提问:有针眼的那种缝扎?王回答:缝扎当然用针了。话音未落,周围记者一阵嘘声,因为就在不到一小时前,助产士张吉荣还以“人格担保”没有用针。
发布会上,北大深圳医院肛肠外科主任何美文认为“无法判断”、“没有意义”。而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则强调“肛门肯定没被缝”。此话被人理解为:即使是缝,也是缝的肛门里的痔疮,而不是肛门本身。
一名医务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作为一个医疗常识,产妇是否被缝针的问题至关重要,他直接不仅关系到助产士张吉荣的诚信,更是“缝肛门”事件的逻辑起点。因为“缝扎”是有创污染操作,对于刚刚生产且做了会阴侧切的林静而言,肯定会造成感染。
次日,多家媒体以“产妇肛门未被缝”为题报道了上述“通气会”上官方调查结果,推翻了前番媒体报道的“产妇肛门被缝”说法。
7月31日,深感被愚弄的陈诚主动联系多家媒体,表示将说出真相,并向警方报案。
关于还红包问题,根据陈诚的叙述,具体经过是:28日晚上深圳市卫人委到凤凰医院调查时,深圳市卫人委问他助产士是否还了红包,他回答说“没有”。院长赵春芳插话说“还了”,并提示他说在房间抽屉里。结果陈诚回到房间后,“神奇”地在抽屉里发现了一百元钱。陈诚说,此前,他天天打开抽屉,从没有看到这一百元。
8月2日,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为由对缝肛门事件立案,助产士张吉荣被警方叫去问话。同日,陈诚和妻子从凤凰医院出院。
之后,陈诚向深圳市政府和深圳市卫人委分别投诉。当天,他收到一位冯姓工作人员的电话,根据陈诚的转述,对方称此前的调查通报只是行政处理结果,并非鉴定,他仍可以申请鉴定,也可以向公安部门反映。根据警方通知,陈诚将妻子接到公安部门法医鉴定机构验伤,按他的说法,法医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向他暗示,对于林静究竟有没有缝针的问题,他仍应该去医院寻找答案。
事情发生于7月23日。这一天早晨,陈诚带着临产的妻子来到凤凰医院,住进了一天四百多元的“豪华”单间,准备生产。由于来得匆忙,陈诚认为自己犯下一个后来令他后悔莫及的错误——只带了200元的现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陈诚与“缝肛门”事件的另一重要当事人——凤凰医院的助产士张吉荣——则各执一词。
按照陈诚的说法,在刷信用卡住院之后,妻子生产之前,张吉荣曾四次来到他的房间,提醒他自己是助产士,“孩子出生后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你们准备一下”。自称有20年经验的张吉荣,据说是凤凰医院惟一的助产士,顾名思义,作为助产士,她的主要职责,是协助产科医生做好婴儿的分娩。39岁的陈诚并无当父亲的经验,他起初感到纳闷:已经进了医院,我们有啥好准备的呢?直到助产士后来直接问他“到底带了多少钱”,陈诚才恍然大悟。但接下来他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他将两张百元钞票中的一张给了助产士,他后来称,当时想将另一百元给产科医生薛春华。按照陈诚的说法,在接过仅有的一百元之后,助产士“脸都绿了”,不顾他的解释转身离开。陈诚说当时曾想给她一千元红包,但是手头没有现金。
张吉荣后来向媒体承认,这并非她第一次收红包。小孩去年曾经由其接生的当地市民任先生向记者证实,自己的小孩子在出生前,也曾给过这位“脾气不好”的助产士红包。“我们开始给她(张吉荣)和医生各二百,后来见她脸色不好看,又单给她追加了一百元。”任先生对记者说。
“缝肛门”事件虽然还没有最终权威的结论,但一位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医学人士表示,这位助产士很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对产妇的肛门痔疮进行了结扎止血,原因如下:
首先,产妇生产的一个很严重的并发症是产后大出血,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产科医护人员对“出血”都会极为敏感。这位产妇在生产过程中,第一反应很可能是立刻结扎止血,而不会是请肛肠科会诊、或缝上肛门报复等等其它想法,这一点,很多医生都会有亲身体验。
其次,甭说是位有临床经验的助产士,就是普通一位老百姓也会深知,如果把一个人的肛门被缝上,那后果有多严重。这位助产士不可能笨到这种“境界”。所以,从临床经验来判断,助产士很可能是为产妇结扎止血,而不是缝上了产妇肛门。
总之,从医学角度看,助产士对产妇的处理是完全正确的,并无错误,更不是医疗差错事故。
至于此次“缝肛门”事件,专家认为不太可能是故意,对于助产士来说,也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她也要考虑工作的长期性,更何况缝人肛门可是一件明睁眼露的事情,谁人不吃喝,谁人不拉屎?如果真的缝人肛门,这不分明就是在向别人说明自己就是一个大白痴吗?
对此,估计是这位助产士为讨红包使患者家属极为不满,在后来的助产士帮孕妇做痔疮手术至产妇肛门臃肿,使得患者家属更为气愤,也引起对这位助产士的误会,从而演变成了“缝肛门”事件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