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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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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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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中小发表于 2010-7-2 13:25 只看该作者

白湖行

1 白湖行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0年04月13日08:31 作者：卞祥

　　2010年4月6日，我起了个大早，陪朋友夫妇到白湖农场监狱去看望他们的儿子。
　　小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我有点迷迷糊糊，一是起的太早，5点多钟就起床了；二是他们夫妇心情沉重，我们都不讲话。朋友掏出一支烟点上，从他那“咝咝” 的吸烟声中，我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也被撕裂的“咝咝”响。
　　我们今生做梦都未想到过要去白湖，平时都忌讳提到白湖。只知道那是一处监狱，关劳改犯的地方。临行前上网查了查，白湖农场1953年围湖造田建成，分东西两个大圩，162平方公里，为全国特大型农场之一。同时，它又是全省最大的罪犯教育改造基地。在谷歌地图搜出路线，也不知监狱准不准送东西，什么没带就出发了。
　　小车在高速奔驰，我瞥了一眼他们：近一个月以来，憔悴不堪，白发聚增，两道眉沟也越来越深了。想想过去，他们俩是何等的精神！都在单位做一把手且业绩突出，为人豪爽义气，争强好胜，爱面子。这几年变故太多，一个打击接一个打击，而他们唯一的儿子对他们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直接摧毁了他们的精神基础，人也整个怂了。想到这，我也感到一丝的同情和悲凉。
　　我想找点话来安慰安慰他们，却不知说什么。望着窗外疾驰的风景，我陷入沉思：他们的儿子，我是看到长大的，聪明可爱，长大后1。85米，标准的帅哥。他们夫妇对孩子倾注了所有的希望和爱心，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也常常和我探讨其中的原因。要说家教吧，他们从小就管的很严，他们家是个干部家庭，思想传统保守，朋友文思敏捷，知识丰富，也是个文化人。在小孩上六年级时，社会风气很坏，小痞子横行，网吧如雨后春笋般地蓬勃发展，也没人管。为此，他们找到有关部门反映也没结果。没奈何，小孩小学一毕业，他们就想方设计把小孩放到农村中学读书，不敢放在城里，一直到高中。在农村上初中时，朋友还曾一度担心，跟我说：“孩子整反了，每个星期天回来连楼梯都不下，整成姑娘了。”他常感慨地说：“现在小孩念一学期书花的钱，超过我们念十几年书花的钱。”在小孩教育上，他们从不吝啬，经常背着孩子请老师吃饭、送礼，目的是让老师对孩子多上点心。经常和老师电话勾通，小孩在校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和老师商量整改对策，可谓费尽心机。谁知到了高中，小孩突然逆反，上网、打架。网络对孩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老师、家长教十年，不如网吧教一天！但愿中国优秀的道德和传统，别在未来的考古中发掘。我就曾跟他儿子讲：“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只有一次，并非象游戏里刀砍到头上金星四溅，把一个人猛甩猛打只剩一张皮了还能站起来......”他们夫妇常在半夜三更，不论刮风下雨，一个网吧一个网吧地找，一次一次地平息事端，叫他上学不上，叫他当兵不当，三十六计都用尽......整天提心吊胆，堵啊堵啊，一直堵到白湖农场。
　　当今社会金钱至上，生存压力大！大多数人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象灰老鼠一样四处觅食。网吧、黄色、暴力、卖淫、毒品、黑社会等充斥社会，一些在五六十年代被消灭绝种的丑恶现象又死灰复燃，无处不在，屡禁不绝。中国的传统思想和道德文化被点点蚕食，青少年的教育问题是家家头疼的问题，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怎么样？！成年人有时都经受不了诱惑，何况青少年呢？青少年走入歧途，究竟应该谁来埋单？
　　朋友说，他连续两次梦见儿子受难。一次是儿子被人打的要死了，一次是水淹到儿子的颈部，他搂着儿子又是拍又是唤才好过来。所以他整夜不能睡，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儿子，看望儿子！
　　“把车停到路边！”朋友终于开口了，是他妻子心力交瘁，晕车，打开车门，扶他妻子蹲在路边吐啊吐！眼泪连着鼻涕，鼻涕连着眼泪，黄胆都吐出来了。
　　走一段找个路人打听一下，问问线路，怕走错了方向，上午11点左右，我们终于到了白湖镇。一打听，小孩关的地方离镇还有十几公里，我们沿着坝埂走，透过车窗，我第一次看清了白湖农场：那真叫个大啊！一眼望不到边际，低低的云雾几乎压到地面，让人窒息；浑浊的湖水挟着冷风在湖面上有气无力地、无休止地拍打；一望无际的农田虽整的方如棋盘，种着绿绿的小麦，却感到无限荒芜！虽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春意。
　　白湖监狱下属47个监区，监区与监区之间相隔很远。一处处监区规划的整齐划一，在空旷的平原上显得是那样的孤零，使人联想到茫茫大海里的一处处孤岛。说明来意，监区民警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们慌忙掏出香烟敬上，没有一个人接。民警的热情和耐心使我们感到暖意，认真而又公正的态度又使我们感到威严。
　　办完手续，我们终于见到了一个多月杳无音信的孩子。隔着防护网，孩子的母亲伤心的都要站不住了。瘦了，瘦的非常厉害！我看到朋友眼噙泪花痛苦的表情，急切地问这问那。孩子说：“我在这还好，爸妈不用担心，领导和干部对我也很关心照顾，干活我次次都得第一，领导也表扬了我，爸妈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变了，孩子变的懂事了，也知道关心父母了，苍凉中我又感到欣慰。朋友说：“儿子！每个月要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在里面要听领导的话，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处理好关系，好好改造自已，特别是自己的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学会做人，重新做人，争取减刑，早点回家......”按照规定，我们又给孩子买了些生活用品。监狱的干警也叮嘱，让我们放心。
　　时间过的飞快，分别的时刻到了。他们依依不舍！路途迢迢地赶来，就是为了和孩子在一起。特别是母亲，用瘦弱的双手，紧抓住沉重而又冰凉的大铁门，眼泪无声地流淌，失去光泽的、无助的眼光，透过大铁门上的小方口朝里面望啊望啊，久久不愿离去。这使我想起一句古话：宁死做官的老子，不死要饭的娘啊！车子几次发动又几次熄火，我的心也碎了！
　　返程的路上，他们俩还没缓过劲来，我知道他们各自心上都压着沉重的铅块。我非常理解做父母的这种心情，儿子坐监牢，父母坐心牢！儿子刑期有多长，父母刑期亦有多长，真是痴心父母古来多啊！
　　网上曾报道某地组织官员到监狱参观，予以警示。这是件好事，但我认为还不够，应该组织官员真如犯人似的在监狱生活几天，实习几天，这样效果会更好些。
　　小车在土路上颠簸，我转过头去，透过车后窗再看一眼监区：灰色的高墙矗立在平原上，低低的云雾压到地面，空旷的田野寂静无声，只有几只老鹰在监区的上空盘旋......
　　201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