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疑案
1
河部由美子颇感踌躇。犹豫到最后,她狠下心来,将手伸向
房门边上的门铃。她在心里盘算着,现在只要一跨进这道房门,
再退出来就是认输了。
她的指尖一接触到门铃的按钮,屋子内便响起一阵门铃的喧
闹声。门铃声透过厚实的房门传到门外,仿佛是女性战争随即就
要开战的信号。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好了架势,等待着来自屋子内
的反应。这幢邸宅的主人今池登志江应该马上就来开门的,然而
屋子内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由美子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凌晨3时。
难道她睡下了?——
由美子感到很蹊跷。刚才登志江在与由美子通电话时还明白
无疑地说:我这个人是一个夜猫子,与时间无关,无论你什么时
候来访,我都欢迎。当时,她是一副挑衅的语气,嗓音里还带着
讥嘲。
由美子竖起耳朵聆听着。初秋的夜风里融着草丛里传出的虫
鸣。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今池家的对面就是田地,左右两
边的宅邸都掩在绿丛之中。
大门边的屋子里虽然掩着窗帘,但里面亮着灯,屋子里的人
好像还没有入睡。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登志江也不可能外出的。
由美子无意中将手伸向门把手。
她想看看房门有没有锁上,旋转着把手拉了一下,不料雕刻
着抽象花纹的房门毫无声息地移动了。
真不谨慎啊!独自一个女人过夜……
由美子感到惊讶!将头探进门缝间。
她朝着里面,大声地喊道:
“对不起,有人吗?”
由美子感到一阵强烈的好奇,将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屋内。
这里是情敌的城堡。
门厅是一间四周明柱无墙的房间,一直通往二楼。宽敞的空
间证明着登志江拥有的资产和权威。从天花板上,悬吊着豪华的
枝形灯,第二道门的边上,还放有一个巨大的花瓶,里面插着鲜
花。
有一条通道笔直地通往楼房的深处。由美子朝着通道深处窥
探着时,全身的肌肉猛然收紧了。
那样的地方,竟然有人躺着……
一个女性的下半身,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通道里。那里正好有
一间房间。女性从腰部以上部分被敞开着的房门吞没着。躺着的
姿势是背对着这边,但从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落在紫色的裙子
上。裙子裹着女性那丰满的臀部。
出事了!一定是患急病倒下的!——
由美子迅疾地作出判断。除了登志江之外,不可能是其他的
女性。由美子原来还满怀着敌视的态度打算冲撞她的,此刻那种
敌视的态度已经烟消云散。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喊急
救车。
由美子跑进大理石地板的通道里。
“你怎么了?”
由美子摇晃着她的肩膀喊道。
女性的身体无力地摇晃了一下,从凌乱的头发底下,窥露出
脸来。
由美子不由“呀”地一声惊叫起来。
没错,是登志江!但是,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气。
登志江睁开着眼睛,但眼珠一动也不动。紧接着,由美子又
发现了异常,在登志江的脖子周围,留有一圈绳索的印痕。
看出是被勒死的,由美子陡然感到更加恐怖。
据说,登志江已经有43岁。比由美子还大16岁。她个子矮小,
人到中年却浑身没有赘肉。听说,她为了保持自己的年轻,甚至
有些神经质。但是,由美子现在站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死去的面
容,才发现她的脸上实际已经是皱纹累累。
赶快报警!——
由美子不知所措,头脑里一片混乱。她这样命令着自己。
尸体的上半身躺在房间里。由美子的目光飞快地向房间里扫
了一眼。
这是一间起居室,地上铺着蓝色的地毯。从房门口数去,正
好是通道左侧的第二个房间。
由美子的目光一瞬间朝沙发、桌子、电视机等家具的摆设扫
视了一遍之后,停留在房间角落里的电话机上。
不能报警!——
由美子正欲跨进房间,猛地收回了脚步。
我会被当作凶手的!——
由美子来这里是为了一个男人打算与登志江讨价还价的,她
有杀害登志江的动机。而且,凌晨3时来拜访登志江,这件事本
身就很离奇,警察也许根本就不会相信她。
请她来这里的,是登志江自己,但此刻登志江已经成了一具
尸体。
赶快离开这里。
由美子慌了手脚。她急忙退到大门口。她的腿已经发软,腰
部已经使不出力,身体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
由美子穿上鞋子。从手提包里取出手绢,心急慌忙地擦着门
上的把手。
我的手触摸到的,就是这一个地方。
由美子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一边仔细地回想着,一边踩
着卵石铺道朝着院门走去。
在院门内侧的紧边上,有一间可以停放两辆汽车那么大的车
库。车库里停放着一辆汽车。
她将手伸向设在院门上的小门,将小门拉开。
必须将这扇门的把手上的指纹也擦去。由美子将手伸进手提
包里,发现手绢没有了。
掉在房门口了!——
由美子立即返回。卵石铺道呈缓缓的弧形,铺道的两侧围着
绿化。
不出所料,手绢果然掉在房门口。刚才由美子将手绢塞进手
提包里时,因为慌张,结果却掉在了地上。
早点发现就好了,差一点儿惹出大祸,手绢上还绣着由美子
名字的大写字母。
必须赶快镇静下来。
由美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睨视着房门。她再次仔细地回想
着,担心会留下疏忽。
为了仔细,她悄悄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间朝里窥察
着。
不料,由美子的目光瞬然发愣了。
尸体不见了。在通往楼房深处的通道上,什么也没有。
难道会有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态太出乎意外,由美子瞬感一阵轻微的晕眩。她眼
看着就要瘫软在地,连忙扶住了房门。但是,她马上便恢复了镇
静。
再看看清楚!
由美子再次打开房门,将目光如同一个方向瞥去。这次,在
与刚才同样的位置上,有一具尸体横躺着。
果然是我看错了。
证实尸体还躺在那里,由美子在心中这么喃语道。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释然。回想起来,她反而感到更
加恐惧。
不!不是错觉!尸体肯定消失过!
若是那样,这种现象该怎么样来解释呢?由美子不住地叮嘱
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登志江已经完全死了。所以,她本人已经化成一具没有意志
的物体。
那么,是什么人搬动了尸体?
也许凶手还潜伏在宅邸内!
这样的推测是顺理成章的。但是,接下来的谜团便无法作出
解释。
由美子发现尸体消失后一阵慌悸,当她再次朝着同一个方向
望去时,这段间隔只有微乎其微的几秒钟工夫。
她感到晕眩,转过脸去,正确地讲,这只有两三秒钟的时间。
可以设想一下:凶手躲在暗处,由美子退走以后,凶手将尸
体拉进了房间里。
尸体的神秘消失,可以这样来解释。
但是,仅用两三秒钟时间,便将尸体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是
绝对不可能的!
凶手敏感地察觉到由美子好像又返回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房间里也许能够听到走在卵石铺道上的脚步声吧!因此,凶手不
得不赶紧将尸体放回到刚才的状态里。
搬动尸体的过程就是晚了这么一瞬间。因此,由美子目击到
尸体不见的情景。在由美子感到晕眩而冥闭着眼睛时,这一过程
结束了。她睁开眼睛时,尸体重又出现。其原因,只能这么来解
释。
不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是不太可
能的。
由美子冥思苦想着,凝视着横躺在地上的尸体。从紫色的裙
子下伸出的下肢,放在上面的右膝稍稍弯曲着,呈“(”字型。
尸体的姿势,直到微妙的部分,都与最初发现时没有什么两样。
光从屋子里将尸体搬出来,纵然有几个凶手,也要花上几秒
钟时间吧。
何况,要在完全相同的位置上,将还没有僵硬的尸体保持与
刚才同样的姿势,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异,这更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吧。
果然是我的错觉!
或是登志江的灵魂对由美子显灵了,才出现如此奇异的现象?
在登志江的眼里,由美子是可憎的。
一阵寒意从由美子的脚底下直往上涌。由美子想起自己的处
境。如果有人发现她在这里,她将无法摆脱杀人的嫌疑。
由美子浑身颤瑟着,她想尽快地远离这幢有着恶魔附体的邸
宅。
2
河部由美子的娘家是农户,住在东京都的东北部N市,离东
京坐火车约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由美子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因嫌弃家业曾去东京。在东京读
短大时在街上被人看中当上了模特儿,从此在这条道上立志自立。
由美子对自己的容貌颇有自信,但现实生活并不乐观,无论
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没有出名。不知不觉地,年龄却过了25岁。
由美子的父母相继去世了。以此为机会,由美子退出东京都
内的住宅,回到N市,继承以住宅为主还有田地和山林的遗产。
随着开发浪潮的兴起,N市迅速扩大,地价一个劲地往上涨。由
美子在经济上毫无后顾之忧。
大约半年之前,住在附近的野中泰代为由美子介绍了一份模
特儿的工作。泰代与由美子是自小在一起玩的朋友,由美子回到
N市以后,两人又恢复了亲密的关系。
“今池西服裁剪学院要召开一个时装表演会。我在院长面前
提起你了,我说我认识一位很棒的模特儿。”
泰代与学院关系颇深。不仅仅因为她是从这所学院里毕业的,
更重要的是,她还接受院长的资助,在邻街经营着一家西服店。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作为弟子居住在院长的宅邸里。
今池学院在N市有着很大的势力。由美子在今池学院的时装
展示会上开始担任模特儿的角色。在这期间,她与学院内的专职
摄影师相识。
那位摄影师给人的感觉很孱弱,长相却清秀俊逸。由美子深
深地迷上了他。回想起来,刚认识时,好像是男方首先向由美子
表示出亲密的感情,主动进攻的。
“你的面容长得很仁慈,眼睛里却常常会闪现出逞强的目光。
这显得更有魅力啊,真是魅力无穷!”
他直言不讳地讲出令由美子动心的话来,毫无羞愧之色。
男子的名字叫“今池光雄”。院长叫“今池登志江”,所以
由美子猜测他们两人也许是年龄差距很大的姐弟俩,或是亲戚。
然而,当听说他们两人是一对夫妇时,由美子着实吓了一大
跳。光雄32岁,妻子登志江比他大12岁。
两人缔结姻缘的经过,泰代知道得很清楚。据泰代说,登志
江在23岁时,曾与经营铁工所的当地老年资本家结婚,30岁成了
寡妇。她清理老资本家留下的遗产,创立西服学院遂了心愿。此
后,她身为女性却发挥着刚毅的经营手段,使事业得到很大的发
展。
“嘿!那个丈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好比是女人倒贴的情
夫啊!自称是摄影师,却没有像样的工作。不知院长在东京都内
什么地方认识他,以后就完全迷上了他,将他带回了N市啊!两
人结婚,已经有6年了吧。”
由美子听着泰代的话,对光雄的处境深表同情。她觉得无论
从实力方面,还是从年龄的平衡方面,两人都很不般配。她觉得
光雄对那样的夫妇生活决不会从心底里感到满足。
由美子的推测,不久便因光雄的坦白而得到了证实。
光雄快速地接近由美子,向由美子倾诉着自己的爱。由美子
没有拒绝他。于是,两人便有了秘密的交往。光雄对她诉说了自
己对登志江怀有的不满。
“我要与妻子离婚。我早就在这么想了,与你认识以后,我
下了决心。所以,你要与我结婚。”
但是,他还说在时机成熟以前,希望由美子要保守两人来往
的秘密。他解释说,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好准备之前,如果被妻
子知道了,就会受到她的权力阻拦,因为登志江是一位很要强的
女人。
由美子与光雄有了那样的关系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开始时,
两人是在郊外的汽车旅馆里幽会。但是,渐渐地就连光雄也大胆
起来。
最近,他甚至还经常出现在由美子的家里。
由美子依然居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虽然楼房已经改建成
现代的风格,但院子里的景致等,一眼就看得出是农家式的。在
N市的郊外,周围全是山林和田地。
何况,光雄来访又是在夜里,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建造住宅的触角已经伸到东侧方向500米开外的山丘上。首
先开辟道路,接着开始建造房屋,看来大规模的住宅新村将要出
现。
那里如果建成新型的住宅区,周围的景观也会焕然一新。但
是,眼下由美子居住着的一带,几乎还完整地保留着以前农村的
面貌。
这天夜里,光雄驾驶着的汽车驶进了由美子家的前院。这时,
是晚上10时刚过。
因为处在登志江的严密监视之下,所以光雄的行动极不自由,
每星期好不容易才幽会两次。
光雄受到严格的束缚,所以由美子的热情反而更加高涨。她
在二楼的卧室里接纳着光雄。
“今天晚上我要住下呀!明天我一早就回去。”
光雄紧紧地搂抱着由美子,在她的耳边热烈地喘息着,说道。
“我真高兴。我们可以慢慢地作爱,不用顾忌时间了。”
“我已经对妻子说过,因为工作关系,我住在东京都内的旅
馆里。其实,我只是订好了房间。我估算着时间,夜里就溜出来
了。”
同样的手法,已经使用过几次。光雄说,万一深夜登志江打
电话到旅馆里,即使知道他不在,他也已经准备好借口。可以掩
饰说,与同事一起出去通宵喝酒了,登志江自然不会再起疑心的。
光雄如此解释道,令由美子放下心来。
两人拥抱在一起钻进了被窝里,炽烈地作爱着。在光雄的抚
摸下,由美子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已经得到了开发。两人汗水淋
漓地贪婪着对方的身体,沉浸在作爱的喜悦里。
高潮过后,享受过喜悦之情的由美子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因为感觉到光雄的动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正在穿衣服,由
美子心想他也许是改变了主意要回家吧,便惊讶地探起了身子。
墙壁上的时钟正指着11时。由美子好像只是睡着了15分钟左
右。
“你放心睡吧。我只是出去买一盒香烟呀!香烟正好抽完
了。”
“哎!还是我去买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回来的。”
光雄体贴地笑着,一边穿上衣服,走出了屋外。香烟的自动
售货机离开由美子的家大约有一公里远。由美子觉得还要让光雄
一路找去,心中还隐隐地有些不安。
她将薄毯护着胸前,再次喊道:
“你等一等,我去买。”
正在这时,房间角落里的电话机响了。在如此夜深之时,会
打电话来的人屈指可数。由美子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的是关系最
密切的野中泰代的面容。
由美子拿起电话的听筒。
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不是泰代。
“您是河部由美子君吧。”
“是啊!您是哪一位?”
对方又沉默了。有一种令人不悦的感觉,由美子重新再问对
方的名字。
于是,对方回答道:
“我是今池登志江啊!你听出来了吗?”
“嘿!是院长!上次多蒙您的关照,谢谢您了。”
由美子没有想到会是登志江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感到全身紧
张起来,回答也变得语无伦次了。她的目光本能地寻找着光雄的
身影。
但是,他已经走出了屋外。
由美子甚至感到一种冲动,想要将听筒放下,去追光雄告急。
但是,如果那样,结果就会不打自招。
“嗯……您找我有什么事?”
由美子克制着剧烈的心跳,装作平静地问道。
“我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我即使不说,您也应该知道吧。就是,我希望您不要破坏
我的家庭。这件事,我只有求您了。”
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不难想象出登志江得知丈夫与由美子的
关系以后,在精神上被打垮了的身影。
由美子瞬间感到迷惆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由美子知道早晚会与登志江有一个了结,她已经有着这样的
精神准备。但是,光雄絮絮叨叨地叮嘱过她:在时机成熟之前,
我们的关系必须保密。
应该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由美子
无法立即作出判断。这样的时候,如果光雄在身边,也许会叮嘱
她不要被登志江有所察觉吧!
光雄刚出去,电话就来了,时间上正好交错。由美子觉得自
己被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您说的话,我听不懂……”
由美子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窥探着对方的动静。
登志江用沮丧的语调回答道:
“你年轻漂亮,光雄恋慕上您,这是有情可愿的。但是,我
们是正式结过婚的夫妻。瞒着我与光雄交往,希望您无论如何不
要这样。如果您能做到,我应该怎么样答谢您,这我会考虑的。”
在N市的服饰界,登志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在某种意义上
来说,她是当地的名人,由美子亲眼目睹着登志江的权势。
电话里的声音温顺得简直判若两人。在由美子听来,登志江
已经放弃了院长的头衔,恢复了一个女人的脆弱。
“现在您冷不防对我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
天再和您联络。”
由美子恭敬地答道。
她想等光雄回来以后,再商量这件事,制订对策。被登志江
察觉,也许与光雄结婚的日子能够提早了。登志江将被夺走丈夫,
由美子不由对登志江产生了同情。好像是对方可怜巴巴的嗓音,
才令由美子产生了怜悯之感。
不料,登志江的口吻陡变。
“我故意放低姿态,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在她的话音里,隐含着冷冷的嘲笑。
“我老实告诉你,你是一只偷吃野食的馋猫呀!而且,你以
为已经将我的丈夫偷走了,其实他只是与你玩玩而已。你是一个
很愚蠢的女人啊!”
由美子顿起反感,同情和怜悯同时消失殆尽。她的内心里油
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光雄爱着我啊!这是事实呀!”
“你一定会很喜欢自己那张遭到抛弃时哭丧着的脸吧。所谓
的执迷不悟,指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啊!”
面对登志江的冷讥热嘲,由美子的心里陡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子里涌。登志江开始时还显得有些可怜,以
后态度陡变,由美子认定这是登志江在戏弄她。
登志江继续说道:
“我家的丈夫啊,他的惟一乐趣,就是用花言巧语欺骗女人。
这样的例子,以前也举不胜举啊!”
“他和我的关系是真心的呀!”
“相信他,这是你的自由啊!不过,你的结局肯定会很悲惨
的!我希望能与你详谈一次,用电话交谈很不方便。”
短暂的沉默之后,登志江改变了说话的口气。
“我希望与你好好地谈一谈,怎么样?你来我这里?最近我
总是通宵工作,一直要到早晨天亮。夜里交谈,气氛会是很安静
的。怎么样?你来我家?”
由美子早晚要与对方决一胜负的。但是,现在对方突然提出
这样的要求,由美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现在我有客人要来,不过客人马上就要回家的。等客人走
后,随便你谈到什么时候……哎!你等一下。”
由美子感觉到对方用手捂着听筒。
不久,听筒里又传来声音:
“我的房门前有汽车停下的声音。客人好像正在朝着房门口
走来。真不凑巧啊!我这里的房间还没有整理。哎!茶水也没有
准备。反正,我要挂电话啦!”
登志江没完没了地念叨着。
光雄出去买香烟,过了近20分钟,才终于回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遇上什么事了?”
由美子问道。
光雄解释说,他平时去购买的那架自动售货机里,他喜欢的
那个牌子的香烟已经售完了,所以一路寻找着去其他地方购买,
才花了一些时间。
听说登志江打来过电话,光雄流露出惶恐的神情。但是,他
马上就恢复了满面的笑容。
“你不用担心啊2登志江,我会用花言巧语蒙骗她的。”
“我不想用花言巧语蒙骗她,我希望把话对她讲清楚。她在
贬低我呀!这样,我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我才说要看准时机啊!登志江一挑衅,我们便暴跳如
雷,这对我们是不利的。这件事,最好由我去应付。”
光雄用手臂抱着由美子的肩膀,吮吸着她的嘴唇。由美子还
赤裸着身子,只是裹着一条毛毯。光雄将手伸向她那丰满的胸脯。
第二次疯狂的作爱过去以后,光雄难得地打起了呼噜,陷入
在沉睡之中。但是,由美子却思潮翻滚,情绪高亢,睁大着眼睛
怎么也睡不着。
登志江那沾沾自喜的嘲笑声在她的耳边回响着。而且,同时
光雄的态度却又让人琢磨不透。由美子越想越感到不安。她怀疑
自己被光雄作弄了。
将光雄叫醒,刨根究底地追问个明白,这也是一种消除不安
的方法。但是,凭他刚才的模样,看来他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与此相比,还不如直接与登志江对峙,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在电话中断的时候,由美子是受到对方的蔑视的。这一点,由美
子也感到无法忍受。
由美子溜出被窝,穿上衣服。如果被光雄知道,他一定会阻
止她的。
由美子蹑手蹑脚地走下二楼。
由美子骑上她喜欢的女式摩托车。登志江的宅邸,以前曾经
受邀参加过家庭酒会,所以她认得去的道路。中间夹着N市的中
心地区,地处相反方向的尽头。
于是,由美子深夜去拜访了登志江的宅邸。而且,发现登志
江的尸体,这自然是她没有想到的。
3
今池登志江被勒死的尸体,于翌日上午被发现。家里的女佣
人平时住在登志江的家里,昨天晚上正好去娘家住一晚,今天早
晨回来时发现了异常。
警方一接到报案,立即开始进行搜查。据女佣人证明,案发
的当天夜里,被害者的丈夫今池光雄因工作须要借宿在东京都内
的旅馆里。警方立即派人赶往东京。
光雄正在摄影棚里拍摄裸体照片,是一些低级趣味的杂志委
托他拍摄的。为了了解情况,警方将他带回了N市的搜查本部。
得知妻子的死讯,光雄对尸体进行了辨认。他失去了理智似
的呼唤大哭。但是,警方冷静地审视着他的神情。
警方从一开始就怀疑着他。
警察将光雄带到审讯室里,追查他在昨天晚上的去向。
光华已经看出警察对他的态度,最后只好改口说道:
“其实我是开着汽车返回N市,在河部由美子的住宅里住了
一夜,直到天亮。”
“中途没有离开过她的家吗?”
“是啊!不!我出去买过一次香烟。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没有离开过。”
为了证实他的供词,搜查本部传唤了由美子。两人的话一致,
但是,搜查本部不可能相信他们。
作案是在半夜里进行的。对光雄和由美子,警方认为,倘若
一方正熟睡着,另一方即使偷偷地溜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何况,
两人同谋作案一说,也具有相当的说服力。也许为了应付警方的
盘问,两人已经共守同盟。
今池光雄和河部由美子,两人处在情人的关系里。而且,被
害者是光雄的妻子。光雄和由美子合谋杀害登志江的动机是太充
分了。
警方对两人进行了十分缜密的调查。同时,刑警们对他们进
行了仔细地盘问。
一连几天,经过严厉地盘查,由美子已经精疲力尽。大部分
疲劳是由于她与自己的心灵进行搏斗而产生的。倘若毫不隐瞒地
吐露真相,自然就不会感到如此痛苦。
由美子从登志江宅邸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快到凌晨3时40
分。光雄依然打着呼噜。发现尸体这一事实,她只是默默地封闭
在自己一个人的心里,没有告诉光雄。
由美子掌握着凶手的线索。登志江在电话里说,现在有客人
来访。那个来访者肯定就是凶手。深夜,她一个女人独身在家,
不可能不问对象便将对方迎进屋子里的。
警察也估计是熟人作案。
但是,倘若向警察报告此事,那么与登志江在电话里的争执,
还有就连登志江希望由美子去她家里的情况,都必须如实相告。
警方也许会因此而加深对由美子的怀疑。
登志江来电话一事,由美子已经对光雄说了。听光雄的口气,
他好像还没有向警察透露。看来光雄也是与由美子同样的想法,
担心如果对警察说实话,会很不利。
案发以后,由美子与光雄没有见过面。只通过一次电话,简
短地交谈了几句。两人已经受到同谋的嫌疑,通电话时光华说,
为了避开警察的嫌疑,暂时分离一段时间,这是无可非议的。
还有一件事沉重地压在由美子的心头。就是,光雄也许应该
知道由美子外出过一次。由美子离家和回到家的时候,光雄都打
着呼噜。但是,在她外出期间,光雄如果醒来过,那么他理应发
现由美子不在家。
莫非光雄也在怀疑我?——
她觉得这样的假设是可能的。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光雄也
保持着沉默,是因为他爱着她的缘故。
由美子这样解释道。
但愿能够尽快地找到真正的凶手!——
由美子从内心里这样祈祷着。这不仅仅是因为能够证明自己
与光雄的清白。被害者登志江没有孩子。因此,登志江的配偶光
雄就能够将登志江筑起的财产和权利一切都占为己有。而且,能
够堂堂正正地与由美子结婚。
案件的侦破,也许会称心如意地令由美子增添光彩吧!但是,
在破案之前,警察如果得知由美子在深夜去拜访过登志江的评宅,
也许无论她怎么为自己辩解,警察都不会相信的。正因为由于被
害者的死,由美子处于受益最大的处境里,所以警察也会对她
“另眼相待”的。
由美子注视着事件的发展,期望与不安瞬息万变地在她的内
心里交织着。
自从发现尸体引起骚乱以后,已经过了5天。由美子将自己
关在家里,神思恍惚地看着电视。中午过后,朋友野中泰代来探
望由美子。两人居住得很近,自从案发以后,泰代已经不知几次
悄悄地来探望她。
“你总算回来了!刑警也到我那里去过。”
泰代也与由美子一样,身材底子们小的类型。但是,也许是
因为高中时代是游泳选手的缘故,她的肩膀肌肉发达。
“有关者自然都要过滤一遍啊l何况我与院长关系极其密切,
我还常常出入院长的宅邸吧。而且又有资金上的往来。”
泰代的相貌令人不敢恭维,但性格豪爽,说话直来直去。
受托负责经营一家由学院直接领导的西服店中的一家,看来
也是因为她好客而受到登志江的欣赏的缘故。但是,据说警察已
经听说,为了经营资金的周转问题,她与院长之间在利益上处于
对立关系。
她虽然脸上充满淘气的笑容,但还是无法掩饰着兴奋的色彩,
嗓音里带着一种强硬。
“两名刑警盯盯地注视着我,问我在院长被杀那天夜里,晚
上11时到翌日凌晨2时左右,这段时间里去了哪里呀!”
这一时间段,表示被害者死亡的推断时间。
“我是很幸运的呀!我是夜猫子,否则的话,他们那副怀疑
的目光就总是会缠着你。因为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单身居住啊!
我即使回答说在家里睡觉,他们也根本就不会相信你。”
据说泰代是这样回答的:晚上11时50分之前,她在附近的邻
居家里打麻将,打完麻将,她回到家里换了衣服之后,又去了离
宅邸步行七八分钟路程的通宵快餐馆。从深夜零点15分到凌晨2
时30分左右,她一直在那家快餐馆里。
“我的现场不在证明很漂亮啊!从我那里到院长的宅邸,单
程路程最快也要15分钟。光一个来回,也需要30分钟。在我的去
向中,无法证明的空白时间只有25分钟。所以,我不可能是凶
手。”
泰代满怀着热情滔滔不绝地说道。由美子不由地苦笑了笑。
“你已经没事了。可以让第三者来为你作证明。我这样的人,
不会是一个人过日子的,但两个人的话,看来警察都不会相信。”
“是啊!对方是光雄,即使警察认为你们是同谋,也无可奈
何啊!”
泰代也流露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随声附和着。与光雄的关系,
她只对泰代一个人从不隐瞒。泰代只要高兴,无论多么晚都会来
由美子的家里玩,而且事先从来不打招呼。将光雄带到自己的家
里,对泰代是无法隐瞒的。倘若是泰代,只要看见停靠在院子里
的光雄的汽车的特征,就会想起汽车主人的名字。
“我要对你说说那个光雄君的事情……”
泰代的脸变得忧郁,露出一副沉思着的表情。这是一个不能
忽视的变化。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事?”
由美子顿起疑窦,催促着泰代讲下去。泰代沉默不语。由美
子窥视着她的脸。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你。”
“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啊!”
“那就……”
泰代颇显踌躇,不久便点点头似乎下了决心。
“发生了这样的事件,我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啊!”
泰代坐着挪了挪屁股。
“除了你之外,光雄君还有其他关系密切的女性啊!听说关
系已经很深,可以称为情人了。”
“真有那样的事?”
由美子差一点儿轻声笑出来。但是,她的嘴唇刚一松缓,嘴
角便勒紧了。登志江打电话来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苏醒。当时,
登志江在电话里说:我的丈夫,用花言巧语欺骗女性,这是他的
爱好。
“我怕你伤心,所以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不过,如果不将实
话告诉你,以后你会更加伤心,所以我也正感到很烦恼。”
“光雄君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暂且不说此话的真伪,由美子想知道得更多一些。她直视着
泰代的表情。
“是学院里的学生呀!叫安井节子,年龄23岁。”
不安的情绪迅速地在由美子的心里荡漾开来。她仿佛觉得,
自从事件以后,光雄变得有些冷漠,她已经对光雄有些疑惑,泰
代的话令她心中的疑惑变得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