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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南京大屠杀:人群太密 每颗子弹能射穿几个人

忆南京大屠杀:人群太密 每颗子弹能射穿几个人

本文摘自:《南京安魂曲》,作者:(美)哈金,翻译:季思聪,出版: 江苏文艺出版社 本顺总算开口说话了。我们聚在饭厅里,听那孩子讲了整整一晚上。他说:“那天下午,魏德林院长要我把进咱们难民营随便逮人的情况报告给拉贝先生,我就去了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部。我就要到那儿时,被两个日本兵拦住,一个用刺刀对着我肚子,另一个把枪戳在我背上。他们把我的红十字袖章扯下来,朝我脸上打了好几拳。然后他们把我押到了白云寺。庙里边有个池塘,水里有不少鲤鱼和鲈鱼。和尚们早都跑得光光了,就剩两个老的,已经被他们打死,尸首给扔在厕所里。日本兵想捉鱼,可又没有网。有个当官的朝池塘里把手枪子弹打光,也没打中一条鱼。另一个往水里扔了几颗手榴弹。轰隆隆一阵巨响之后,鲈鱼鲤鱼都被震昏了,肚皮朝上地漂在水面上。日本鬼子用刺刀戳着我们四个中国人,命令我们脱掉衣服下水,把鱼都捞上来。我不会游泳,怕得要命,也只好跳进池塘去。那水冰冷刺骨,幸好只有齐腰深。我们把所有半死的鱼都捞上岸,日本兵用枪托砸鱼头,把鱼打死,拿麻绳穿了腮,串成串儿,系在扁担上,让我们给抬到他们兵营去。那些鱼都很大,每条至少十二三斤。

    “日本兵晚饭吃炸鱼,可什么也不给我们吃。不仅不给吃的,还让我们赤手去捡他们骑兵留下的马粪。天快黑时,他们又把我们押到一个弹药库去装卡车。加上已经在那边的,我们共有十一个中国人在给他们干活,把子弹箱都搬上卡车。装完之后,他们又要我和另外三个人跟车去下关。那一带那么多房子都被烧了,看得怕人,很多房子的火还在烧着,火苗子劈哩叭啦,烧得呼呼响。一路上的电线杆都起火了,就像一根根大火把似的。没毁的只剩下扬子旅馆和一座教堂了。卡车在一个小斜坡停下,我们又从车上往下卸弹箱。岸边不远集中了好大一群人,上千都不止,里边有中国士兵,也混着很多老百姓,还有女人和孩子。有几个人在人群里举着白旗,旁边一棵树上悬挂着一条白单子。离人群不远的路堤上,停着三辆坦克,坦克上的炮塔就像倒扣的大盆子,炮口都对着人群。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一些日本兵围着插在地上的一面战旗坐成一圈,从一个用稻草席子裹着的大桶往外舀出米酒喝着。一个当官的走过来,大吼了几声命令,可是机关枪旁边那些当兵的,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行动。那当官的发火了,一把拔出刀来,用刀背猛剁一个当兵的,啪,啪,啪!然后,他的眼光又落在我们几个蹲在旁边的中国苦力身上。他把刀一举,发出一声狂吼,冲着我们当中最高的一个扑过来,一刀劈掉了他的脑袋,两股子鲜血喷向空中足有三尺高,那人一声都没来得及哼出来就倒了下去。我们全都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他饶命。我吓得尿了裤子。

    “机关枪旁边的士兵先是目瞪口呆,接着一挺机关枪先开了枪,然后是另外两挺。其他地方的机关枪,紧跟着也都响了起来,坦克也跟着开了火。人群炸了窝,连喊带蹿,可是挤得太密,每一颗子弹都能射穿好几个人。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全倒下了。一群士兵跑过去,看见没有断气的就用刺刀刺死。我吓坏了,止不住地发抖和叫喊。旁边一个工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狠命一摇,说,不要出声!别把他们引过来。我才住了声。

    “我们跟着卡车回来,给日本兵搬运他们的战利品,主要是家俱。他们并不是什么都留,把很多东西扔进他们营部前的火堆里。火堆上,插在钢条上烤着的有猪有羊,还有分成一块块的水牛,火上还烧着几个滚开着的大锅,到处飘着烤肉的味道。那天夜里,他们把我们锁在一间屋子里,给了每人一个饭团和一杯水。后来两天,他们把我们押到中央大学那一带,又是给他们搬运战利品。他们把每一处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抢光之后,就一把火把房子点着烧掉。有个日本兵还带着撬开保险箱的工具,不过他们一般不用工具,就在保险箱底部铁皮比较薄的地方安颗手榴弹把它炸开。他们很喜欢手表和珠宝,所以专找那些东西。有个很年轻的家伙还抢来一部婴儿车。我弄不明白他要那个干什么用,他年纪轻轻不会有孩子的。

    “后来,他们带了我们六个人出了城,向东到了句容,我们在那边干了一天,运炮弹和弹壳。到了晚上,他们把我们几个放了,说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已经快累垮了,摸黑往回赶,也走不快,第一天夜里只走了三十里。一路上,所有的水塘,所有的小河里都有死尸,人的尸首,动物的尸首,水都变了颜色。渴极了的时候,我们只好喝那些臭水。天哪,我现在还忘不了那些腐烂尸体的恶臭。有的尸体,眼球都暴出眼眶好远,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体里有气膨胀。我们还看见一个女人的尸体,一只脚没有了,黑色的血水还从伤口往外渗着,另一只脚上穿着小小的花鞋是个小脚。好些女人下半身光着,日本鬼子强奸完又把她们刺死了。每次经过一堆尸体,我的腿就抖得不听使唤。

    “我们不断地被日本兵拦住。幸好,放了我们的那个当官的给我们写了张字条,所以一路上那些哨兵没有把我们逮起来,放我们回到了南京。有个同伴,拉肚子拉得脱了水,再也走不动了,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把他留在路边,他现在一定没命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我们看见一个小孩子,也就两三岁,坐在废弃的汽车站旁边,饿得哇哇大哭。我给了他一块饼,可他还没来得及吃,四个日本兵走过来,用皮靴在他身上踢来踢去。有一个鬼子掏出家伙来,对着孩子嘴里撒尿,听那孩子哭声越来越大,那几个鬼子却哈哈大笑。我们不敢再呆着看下去,赶快走开了。我想另外三个鬼子也会往孩子嘴里撒尿的。他们不杀他就是他的运气了。

    “天哪,人命突然之间就变得不值钱了,死尸到处都是,有些尸体的肚子被切开,肠子都流出来,有的被汽油烧得半焦了。鬼子杀了那么多人,把小河、池塘、水井都弄脏了,连他们自己也找不到干净的水喝了。就连他们吃的米饭都发红了,因为都是用带血的水煮的。有个日本伙夫给了我们几碗米饭,我吃完以后,好几个钟头满嘴血腥味儿。说老实话,我根本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还能再见到你们。到现在,半夜里我的心还乱跳呢。”

    一边听本顺讲,我一边把他说的都记下来。
晕,不敢相信自己爬完楼了~~坐着
愿她的名字行在网上,如同行在地上一样。
晕,又是隐藏内容,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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