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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行,中国的归宿

儒行,中国的归宿

儒行者,怀德抱仁之士所行也。艰苦卓绝,特立独行,慷慨激昂而温柔敦厚。有如明月清风,时令好雨,拂照天地,化育万物。奇节伟行之提倡,《儒行》一篇是也。《儒行》与《大学》《中庸》同载于《礼记》。郑玄遍注群经,于《儒行》一篇,未能阐发精微。北宋诸老先生,竟亦未有表彰《儒行》者。宋承五季衰乱,天下无生人之气,太宗思提倡儒行,令以《儒行》篇刻于版,印赐近臣及新第举人。宋人之英伟高绝,端启于此乎?近人章炳麟曰:“《儒行》十五儒,大抵艰苦卓绝,奋厉慷慨之士。”后有熊十力,论正《儒行》,上追晚周儒风,以劝来者。今世衰俗敝,物欲横流,道德沦丧,天人失序,旷古未有。吾为此惧,效十力之论正,采往圣先贤之遗迹,树君子之淳风,谨述《儒行》。---徐泽荣
【经文】

哀公命席,孔子侍,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强学以待问,怀忠信以待举,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

【今注】

珍:君子将德比喻为玉,故称珍。聘:郑玄注:“大问曰聘”。

【今译】

哀公命人替孔子铺上坐席,孔子侍坐,说:“儒者有像席上的国宝以等待聘召;早晚加强学习,以等待垂问;心怀忠信,以等待推举;身体力行,以等待取用。儒者修身自立有如上所说。”

【今释】

待问、待举、待取,明无求于世人也。强学、忠信、力行,修身以待。孟子曰:“寿夭不贰,修身以俟。” 俟即待,人终有一死,惟修身以俟,才能识得生命之意义。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生命之意义在于闻道。闻道之方在于学,学而后知忠信,能力行。其学乃大人之学,大人者,体证天地万物一体之仁者也,与天地合德。《大学》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在心为德,所行为道,儒者乃闻道之人,本已俱足自立。然悟道、证道、弘道,是人之本分也。陆九渊曰:“宇宙内事,即吾性分内事”。朱子曰:“天下无一物非吾度内者,亦无一事非吾之所当为。”天下若有一人未能闻道,有一物不得其所,儒者不能得其安,其修身还不能算是圆成。儒者之志有如此气象,故有席上之珍以待问聘。待问、待举、待取乃闻道后之事,是明明德之举动,与今人之“学以致用”有天壤之别。今人之学无悟道证道修身之学,徒以博闻强记为高,以机巧聪明为能,非道之所载也。其用是以自己的聪明才气取悦于世,谋取个人之福利。智者过之,愚者不及,故有弱势群体之不安,天下滔滔矣。儒者自立待用,今人外扶求用。须知,外面的世界正需要人来扶持,才不至倾倒。外扶求用,徒有聪明才智,无法自立于天地之间,空悲切。人能弘道,非道能弘人。无道无理无学,或学而非学之故也。《荀子
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侧。夫是之谓诚君子。”

【经文】

“儒有衣冠中,动作慎。其大让如慢,小让如伪。大则如威,小则如愧。其难进而易退也,粥粥若无能也。其容貌有如此者。

【今注】

中:孔颖达云:“在常人中,不自异也。”中,犹正也。粥粥:卑谦貌。

【今译】

儒者的穿戴适中,不异于常人,举止十分谨慎。对大事,在退让时,辞貌宽缓,似有傲慢之情;对小事,在退让时,却并非坚辞如假客气似的。处理大事,则有畏惧之色;处理小事,似有惭愧,唯恐做不好。不愿与人争,但愿退让,好像是无能之辈。儒者的态度容貌,有如上所说。

【今释】

张横渠曰:“大让,如让国,让天下。诚心而让,其貌若不屑也。若夫饮食辞避之间,是小让也,若便为之,以为仪耳。”儒者大事清楚,小事不含糊。即小节处,也谨慎若有畏。非道不行,非义不仕,故难进易退。儒者进学畜德无止境,恒不自满,有若无,实若虚,其淳厚如此,好像是无能之辈也。
【经文】

“儒有居处齐难,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道途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其备豫有如此者。

【今注】

齐难:齐,音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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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难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难畜也。非时不见,不亦难得乎!非义不合,不亦难畜乎!先劳而后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有如此者。

【今注】

祈:求。易禄:轻视高官厚禄。

【今译】

儒者不珍视金玉,而以忠信的品德为珍宝;不祈求拥有土地,而将树立德义作为安身立命的土地;不祈求聚敛财货,而以具有渊博的知识为富有。儒者是很难得的,因为他们轻视高官厚禄,用高官厚禄来留住儒者,他们轻视高官厚禄,也就难以留住。不是政治清明的时代,他们隐居不仕,这不是很难得到吗!不符合义理的事情,他们不合作,这不是很难留住吗!他们以事业为先,受禄为后,这不正是轻视厚禄吗!儒者与人交往有如上所说。

【今释】

天下滔滔,大厦将倾,皆是忘义求利之祸害。全球化现代化之根源乃资本,唯利是图,政府之合法性寄托于GDP之增长率,悲哉!殖民地时代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是强取豪夺,后殖民地时代乃巧取技夺,终是不均。技夺是凭借一己之能,借助外力,如高科技先进武器之类,争先站高,“合理”地掠夺,非本于心,义所不取。孔子曰:“不患寡,患不均。”均者义之所在也。均则和,和则聚,聚则齐。人心齐,泰山移。孔子还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大学》:“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者,非义也。非义而获利,天下纷纷矣。张横渠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天地立心即立义也,命不立于义,乃行尸走肉,强食弱肉,天诛地灭矣。往圣之绝学即义理之学,继绝学乃明义理之惟一途径也。所谓惟一者,百家之学必汇归于义理,方能见天地之纯。无论中学、西学,及科学技术、政治经济、人文社科,均当统摄于义理,一也。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义理明则道一,道一则可循可守。今道术已为天下裂,所谓多元对话,极尽调和之能事,终不能熔铸精一。仍各持一辞,群起纷争,亡天下之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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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者之难得,难得于他们明义理,轻利禄,能为万世开太平。强势之威迫,不能夺其所守。群众之习尚,不能移其所志。儒者之难得,难于非时不见,熊十力曰:“德未成,不可以教人。见(识)未正,不可遽持之以号召当世。”故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五百年才有王者兴,难矣。无良好之学风,纯正之学统,惟精惟一,千年亦不会有王者出,万古如黑夜!吾深惧之,深恐之,彻夜泪流满面独怆然。儒者之难得,还难于其非义不仕,非仁不进。天地闭,贤者隐,何处寻觅?纵有寻觅者,还要有远见卓识,才能识得儒者。有识者,还需天命所归,才能拔之用之。其难乎!儒者亲切平易,其难何在?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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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

“儒有委之以货财,淹之以乐好,见利不亏其义。劫之以众,沮之以兵,见死不更其守。鸷虫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来者不豫。过言不再,流言不极。不断其威,不习其谋。其特立独行有如此者。

【今注】

淹:腐蚀。劫:威胁。沮:恐怖。鸷(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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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

“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其居处不淫,其饮食不溽,其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

【今译】

儒者可与之相亲,但不可以威胁;可与之相近,而不可以逼迫;可以杀,而不可以侮辱。对住处不追求奢侈华丽,饮食也不过于讲究。有了过失可以批评指正,而不可以当面数落。儒者刚毅的品德,有如上所说。

【经文】

“儒有忠信以为甲胄,礼义以为干橹。戴仁而行,抱义而处。虽有暴政,不更其所。其自立有如此者。

【今注】

干橹:大小盾牌。

【今译】

儒者将忠信的品德当作像铠甲一样的护身装备,以遵循礼义为像盾牌一样的防御装备。一切行动,都遵从于仁义。虽然遇到暴虐的政治,也不改变自己的操守。儒者立身处世有如上所说。

【今释】

仁者至刚至大,真实无妄,故通体透明,浑身上下惟义而已。遵义而行,勇不可当,暴政岂能长久。通体透明即诚也。《中庸》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朱子注:“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尽其性者德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诚即仁也。《中庸》又云:“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诚者,天理之本然,真实无妄,识仁之大法也。成己成物成人,幸福之极则也。儒者夙夜强学以闻道,有道则顶天立地,自强不息,因此能自立。自立则不附影逐声,不媚世阿谀,不徇物忘己。儒者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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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

“儒有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后世以为楷。适弗逢世,上弗援,下弗推,谗谄之民,有比党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虽危,起居竟信其志,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也。其忧思有如此者。

【今注】

稽:郑玄注:“稽犹合也。”援:提拔。推:推举。起居竟信其志:起居,一言一行。信,通“伸”。

【今译】

儒者与今天的人相处,但思想行为与古人相合。现在身体力行的事,将成为未来人学习的榜样。如果没有遇到政治清明的时代,得不到领导者的提拔,民众也不加以推举,造谣谄谀之徒又相互勾结同声应气来危害他,但只能危害他的肉体,而思想意志却绝不改变。虽处险境,一举一动还是想伸展他的志向,仍然念念不忘百姓的患难痛苦。儒者的忧国忧民有如上所说。

【今释】

熊十力曰:“儒者志气高厚,与古之大人合,必不与并世愚贱者合。”(《读经示要》)儒者身处危乱之世,强学博识,孤秉正学以烁群昏。百兽踯躅,独为狮子吼。顶天立地,开物成务,继绝学挽狂澜,远烛未来。身处危难而志不摧,众人皆侮而不悔。佛氏之大悲众生,亦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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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

“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礼之以和为贵,忠信之美,优游之法。举贤而容众,毁方而瓦合。其宽裕有如此者。

【今注】

瓦合:作瓦,初成圆形,剖而为四则呈方,四瓦合又成圆。毁:破坏,改变,除去。这里是变化的意思。

【今译】

儒者有着广博的学识,仍不断地学习;学以致用,身体力行而不知疲倦。不得志独处之时,不会有不正当的行为;上达天理,明睿所照,率性不困。遵循以和为贵的礼仪,以忠信为美德,以和谐为法则。推举贤人而又能容纳众人,做到严肃方正与柔和圆转相结合。儒者的宽广胸怀有如上所说。

【今释】

博者,周以察物,观其会通。博学上达,洞澈万化之大原,昭察万理之宗极。明睿所照,故笃行而不困。孤陋寡闻,不足为学。博闻强记,徇物忘己,亦非正学。学有闻见之知与德性之知。闻见之知向外求,今天的各类学科均是也。德性之知是内证,乃心之所得。孟子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闻见之知当熔铸于德性之知之中,方能见得道一。惜当今之学以闻见之知充斥于世,以多闻多见为事,以记览杂博相高,以驰骋辨说为能,以批评攻难自贵。此皆胜心私见。真学问不只是学了许多知识便是,乃是要使人胸怀广大,情趣洒脱,高尚英伟,通智慧、道德、人生而为一。理必究其原,足以汇万殊之理,而有所归。《庄子》曰:“骀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是穷响以声,形与影竞走也,悲夫!”今人之学以科学为宗,殊不知科学仅是研究物质运动之一法,不能识心证心,故堕于迷惘,戕贼自心而不自知。其道杂驳,其言也不中。《圆觉经》云:“无令求悟,唯益多闻,增长我见,此是不治之证。”

2007-1-16 22:42 回复
222.134.179.* 5楼

礼者,理也。朱子注:礼是天理之节文,人事之法则。钱穆先生说:“礼必和顺于人心,当使人由之而皆安,既非情所不堪,亦非力所难勉,斯为可贵。若强立一礼,终不能和,又何得行?故礼非严束以强人,必于礼得和。”礼者,履也,接物处事之方法,万事之次序也。万象森严,各有礼法,然必汇归于和。

和者,融和会通之意,融众理而为一,谓之和。和乃凝聚力之极也。《中庸》曰:“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一心具众理而应万事,物来而能应,事至而不惑,严肃方正与柔和圆转相结合,故发而皆中节。《中庸》:“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儒者包通弘大,故能和。和是一种境界,一种状态,均衡静穆,变通万化,和多为一。变的是外在的世界,不变的是内在的心。和非调和,调和是同,是放弃个性,漫无准则,是刻板死寂的黑洞;和既有活泼张扬之个性表现,又有肃穆温厚之整体统一,乃照耀着人走向未来之太阳也。《古文尚书》说:“惟精惟一”,此精一就是熔铸了万物万事之理后的和谐统一。和乃是一种无一物不得其所,无一人不得其安的境界。有和之内心,才会有和谐之外部世界。《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未发之中,就是中正明觉之心,乃本心,即仁心,是人生来本具的德性。若一味地徇物外求,迷失在变幻莫测的外在世界中,本心不见矣。唯有以不变之心,方能应对复杂多变的人生事务。在心为仁,发而为情,行而为义。以仁义之心行事,自然中正和谐,顺乎人情,符合天地之理,即是中节,即是和。心若达到中和之境地,则四时行百物生,有天道地道人道在焉,遂此可达造化之极,无有无不有矣。和则能容,瓦合方圆,通幽极宏,井然有序。故礼之用,和为贵。忠信之美,优游之法,自在其中矣。礼之以和为贵,故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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