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在政协委员、知名企业家‘镇关西’郑大官人处打工,郑大官人拖欠工资不说,还以关爱群众为名几次将民女按倒在沙发上。无奈奴家和父亲只好学人家上演跳楼秀讨薪。不料郑大官人并不惊慌,反倒拍手笑道:跳呀,你们倒是跳呀。大学生不是跳了么?富士康不是跳了么?他家保安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着落店主人家追要‘违约金’三千贯,父亲懦弱,我家又没有姓毕的姥爷,和他争执不得。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红歌经典,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这两日又刮反腐倡廉之风,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女父们因此啼哭。不想误触犯了官人,望乞恕罪!”
鲁提辖又问道:“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儿答道:“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上月的保护费还未交纳,这回可捏住了他的错儿!”回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今日上级领导来验收省级文明城市,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记公家账上。”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是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晚饭也不吃,只抽了几根九五至尊烟便气愤愤地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次日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往肉内注水。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郑屠道:“使得,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提辖,叫人送去?”鲁达道:“送甚么!且住,这肉看着却似有些肥的在上面。”郑屠道:“我家的猪都是瘦肉精喂出来的,却哪里有肥肉!”鲁达听得,跳起身来瞪着郑屠道:“瘦肉精现如今都被奥运冠军拿去当兴奋剂吃了,价格飞涨,你怎舍得喂猪?”把一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郑屠大怒:“俺老郑也非没有来头,那下西洋的郑和郑老爷便是俺的同宗。你竟消遣俺!”从肉案上抢了一把杨家将用过的尖刀,托地跳将下来。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谁知这鲁提辖早年城管执法队员出身,乃是打架的祖宗,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当过城管、干过公安,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人家小MM?你上月为何不交保护费?”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食品铺,三鹿奶、地沟油连同幼时打的问题疫苗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恰似“喝水水”,红的、黑的、紫的各色水水都绽将出来。
郑屠当不过,讨饶,许诺下月起保护费加倍。鲁达喝道:“咄!太晚了,现在你去死吧!”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颂扬领导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
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鲁达寻思道:“洒家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又没让他躲猫猫、又没让他做噩梦,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俺小舅子如今也不是都头了,不如及早撒开。”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这腌臜泼才倒情绪稳定!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