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
曾经以为
曾经以为,相爱就是白头偕老,那是第一次爱的时候。后来她跟别人结婚了,一个人的爱虽然也还是爱,但只有两情相悦才是爱情;至少,爱着别人老婆这事儿,无论怎么说,都不怎么靠谱。结婚证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有时候,它能让一份本来是爱情的东西,忽然就变得不道德了。于是,放手,然后明了了人生的不纯粹。不纯粹也谈不上贬义词,生活本就是柴米油盐的多元,除非没有了人性,而选择了神性作为信仰的依归。一辈子连佛和上帝的手都牵不到,却依然可以爱得虔诚,当然,这种情感虽然深沉而宽广,但好像不是爱情。
曾经以为,亲情就是同舟共济,那是没遭受考验的时候。后来爸妈相继去世了,盘点起来,虽然那痛也是撕心裂肺般的,但真正地付出却又是那么地有限。借口和理由自然不缺,但的确缺乏了某种不顾一切的虔诚——有趣的是,在那以前,我从没怀疑过我具备这种虔诚。或许,虚伪是言重了,但有些东西远比想象地坚韧的同时,其实,也远比想象地脆弱。尤其是母亲去世后,父亲还健在的时候,我曾经撕开自己的内心,一分一毫地去解剖,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怎么会如此地龌龊。答案其实没这么血腥,也没必要搞这么复杂,一言以蔽之,自私而已。
很多问题,未必是错误,判断对错的标准终于是五花八门,但伤害却是实实在在,一目了然的。因为伤害太深,也就无法原谅,因为问题的错综复杂,或者说被人为地错综复杂,甚至想原谅都无从原谅,别人或者自己。于是,也就不原谅了,干脆点儿,直接选择了宽恕。宽恕是个好东西,人性往神坛上一骨碌,然后居高临下大笔一挥,就把历史揭了过去,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跟生活算账只会越算越糊涂,最终把自己给闹迷惘了,然后只好等别人来搭救。算了,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不过是一件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抬头看前面的路,身后的事情,如果有来世或者油锅,随它是蒸是煮。不再迷信的我们,谁又真地在乎?
曾经以为,喜欢就是喜欢,后来才明白,其实根本做不到买椟还珠。用价格来衡量价值是最方便的,用着很习惯,潜移默化地就接受了“喜欢”被通胀,或者打折。自私那东西,听起来简单,但如果没有六亲不认的无耻,终于也还是无法一以贯之,而只好接受别人的无耻。只要自己喜欢就好,这话也终于是知易行难。当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自私”的时候,的确是哭笑不得的,不知道该为这一发现欢呼还是痛哭。生活是多元的,做不到买椟还珠,于是掩耳盗铃了事。奔忙于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但的确没有人在意别人手里的铃声,因为,多数人都忙着捂起自己的耳朵,藏好手里的铃铛。我们是一路人,走在一条路上,顾名思义,是同“行”。
要想让一滴水永不干涸,最好的方法是融入海洋。要想让一个错误摆脱自责,最好的方法是归结为人性。要想理直气壮,是把自己没人性的那点掩耳盗铃的个性摘出来,然后抨击。坏人也是有权利揭发其他坏人的,甚至可以审判其他坏人,当然,因为我们不能指望上帝或者佛祖来当法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迷信坐在审判椅子的家伙认定为好人,同样的,站在街边或者电脑屏幕前发表貌似公允言论的,也不见得是好人。当你手里不掌握维护评判标准的暴力的时候,好人和坏人对你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幸运的是,很多时候,我们也能掌握一点这种暴力,比如,在我们能够选择的范围内,比如招聘,相亲,或者买东西。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所以宽恕是要学会的,因为它比原谅好用,不用斤斤计较。能够掌握了不计较的生活态度,自然,不会仅仅用于不计较别人对自己的错误,也不会再计较自己犯的错误。比如,经常被信徒们所请来宽恕众生的神,那就是永远正确的化身。为什么呢?因为既然连众生的错误它都能宽恕,它自己的错误又怎么会记住?更何况,宽恕只是不计较,并不是不惩罚。只不过,是不能以自己的原因惩罚。所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报应那东西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公报私仇,这个也只有执行报应的人自己心里知道。对一个没人性的偶像级神灵,或许,我们也无法要求更多。我们能做什么呢?也有很多,比如,用自己龌龊的内心,去揣测那些怀疑“神灵”的人内心是多么龌龊。
又是周末,喝喝茶,晒晒太阳,看看电影。曾经以为的事情,只对曾经重要。生活这东西,跟“以为”没太大关系,还是那句话,不看广告,看疗效。有趣的是,这句话也是广告。当年老范说过“进亦忧,退亦忧”,根据排除法,那唯一不忧的,就是停那儿不动。不动又有两种,一种是学屈原,抱块大石头沉底儿,那是追求近似绝对不动;一种只是自己不动,但不反抗环境给自己带来的变动,随波而逐流。当然,对老范正确的,对别人未必正确,更何况,老范说的话,他自己也不见得全都信。没准,很多年后再看这话,他也会觉得,那不过是“曾经以为”;没准往庙堂里一高升,这家伙一下子没把持住,“噗嗤”一声就乐了……
聚散离合,随心就好。哪儿的天空,都不差那一两块云彩;绝大多数衣袖,没几年就换新的了。挥还是不挥,只关乎是否手痒,跟其他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