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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划算的敌后侦查:志愿军不动刀枪占领战略要地

最划算的敌后侦查:志愿军不动刀枪占领战略要地

  1951年7月,第五次战役刚结束,据当面之敌活动规律判断,敌美骑一师、美3师等部频繁换防,可能已将夜月山、天德山一线阵地放弃。师首长决心抓住有利战机迅速抢占该线阵地。7月底的一个晚上,团长胡伯华将侦察股长何永吉和我及朴翻译,召集到他所住的防空洞内,向我们交代任务说:根据师首长指示,我们团要组织一次战场侦察。你们三人配半个侦察班,由何股长带领于明日早晨出发,进抵夜月山、天德山前线,逼进敌人进行实地侦察。团长赋予的具体任务有两点:一是侦察当面敌情。摸清敌之阵地设置、工事构筑、兵力部署及活动规律;二是调查战区内地形、道路、河流、居民、天候等状况及其对作战行动的影响。他最后强调说:“你们这次行动要十分隐蔽小心,绝对不能暴露行动企图。”因此,必须机智、勇敢、安全地完成任务。
  本来,这次侦察任务不应是我去的。但因为当时侦察股的测绘员袁亮有病已送后方住院。所以领导决定将我由作战股临时“借”给侦察股。不过,我自己思想上还是十分乐意的。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最好的锻炼机会,也是一次最实际的考验。
  我们经过仓促准备,携带着轻型装具和自卫武器及三天主粮(高粮米和炒面),于次日早晨6时出发,沿内石桥、城山至夜月山路线隐蔽前进。这是一次具有较大冒险性的行动。所谓“冒险”,主要是指我们的行动随时都有可能和敌人派出活动的小分队遭遇。如有不慎,甚至还会钻进敌人预设的“口袋”里去,而一旦出现这类情况,我们将主要是独立应付,有可能来不及或得不到部队的直接支援。说老实话,对于我这个参军还不到两年,仅在湘西剿匪时听过枪响,并没有在战场上见过“大世面”的人来说,还真有几分胆怯。不过带队的何股长却称得上是一个经过长期战争考验,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而朴翻译因是友军交防时留下来的,曾经参加过第5次战役,在翻译中也算是有实战经验的骨干。至于侦察班的成员,他们都是从战斗连队选出来的、经过实战考验的精兵。跟着这些人一起行动,我的心里还是很踏实的。
  此时的朝鲜,正是潮湿季节,气候十分闷热。天空,时而飘滚着浓淡不均的云团,偶而也有一丝阳光可见。一路上,不断有敌侦察机跟踪监视。地面,我们又需要通过敌人四道炮火封锁线。大约在上午10时左右,当我们进至城山西北侧,正准备通过公路桥,也就是敌第三道炮火封锁线时,却被敌侦察机发现。只见那个“怪物”发出“嗡”的一声尖叫后,随即将机身以45度角向空中拉起。尾部迅即冒出一股红烟。原来这是敌机在向其炮兵指示射击目标。朴翻译反映很快,他马上喊道:“何股长,告诉大家快跑!”敌人马上要向我们打炮了!随即,我们三人跟在尖兵组之后,快速跑过桥去,分散地躲在城山脚下的土坑或水沟内。朴翻译的判断真准,最多不过3分钟,等到在后卫掩护我们的侦察兵快过公路桥时,敌人的远射程炮便成排成排地将炮弹发射过来。炮弹大多落在小河里,并掀起多根水柱。那水柱泮合着泥草少说也有4、5米高,恰似如今大城市里一些景点里的喷泉,只不过其颜色是浑淖的。我们的队伍被敌炮火压在城山脚下,分散躲避。因地形处于背弹面,倒也十分安全。大约经过了10多分钟,敌人的炮击才完全停止。何股长立即收拢人员,查看伤情。还好,除一名后卫侦察兵在过桥时右腿因遭弹皮轻伤外,余均安然无恙。
  越往前走,离敌人也就越来越近。我们更加重视对敌情的高度警惕。一行人在十分严密的伪装下,沿着坡坎、溪边隐蔽探行,于黄昏时分到达了预期目的地。当晚我们进住在夜月山麓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里。可村里已基本上没有了老百姓,村内有些房屋已遭破坏或坍塌,与当时战争所呈现出的恐怖气氛相映衬,其景象确实有些凄凉。
  经过侦察,我们只有住在一户尚有两位年约60多岁的大爷大娘家中,以便于向他们调查了解当地情况。两位老人虽很善良,但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国人民志愿军,对于我们的到来,开始时态度较为冷淡,多用怀疑的眼光以沉默寡言相待。后经朴翻译细心介绍,说明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是来帮助朝鲜人民打美国鬼子的,并宣传我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加上两位老人从我们做饭、打扫房屋和借用物品等实际行动中,也已亲身感受到了我们的和蔼、友善和执行着严格的群众纪律,态度也便逐渐好转。特别是何股长会做工作。因他是东北吉林人,在日本统治东北时期曾学过日语,他运用流利的日语积极主动地与老大爷进行交谈,竟使大爷大娘很快便与我们亲近热情起来。一时间,满屋欢声笑语,朝语、日语、汉语交织一起,有说有笑,相互间不但已无陌生感,反而开起玩笑来,气氛十分融洽。高兴得老大娘竟要认我为她的干儿子。何股长一听带头鼓掌,全屋哄堂大笑,弄得我满脸通红,实在有些尴尬。
  两位老人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向我们介绍说:这一带由于地处三八线附近,自战争爆发以来,经过敌对双方的多次拉锯作战,已给村里多户百姓造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局面。自己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已出嫁,远离家门;儿子在南韩军撤退时被抓走,至今音信杳无。看着两位老人忧伤又慈祥的面孔,我们都为他俩未能摆脱这场战争所带来的不幸而惋惜,更为他们今后的生命安全而担忧。显然,这一带地区很快即将成为敌我厮杀的重要战场。因而,我们便善意动员两位老人家尽快离开这块生死之地。而大爷大娘却不以为然,固执地认为:人已老了,故土难离,对于生死则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显得很坦然。后来经何股长和朴翻译耐心开导与劝说,他俩总算勉强同意将设法迁至后方亲友处去躲避。
  次日,我们按计划5点起床,早饭后6点出发,将先后进至夜月山、天德山地区进行实地侦察。出发前,何股长又将大家集合起来,做了简短的动员和指示,并将侦察班两组人员作了适当调整,分别担任尖兵和后卫。我紧随何股长身后同朴翻译一起,走在队伍中间。我们都严密地进行了伪装,头戴伪装圈,身披伪装网,从山脚沿山谷逐步向夜月山山顶搜索前进。一路上,每个人都作好了随时与敌遭遇作战的准备。因为我是这个队伍中唯一没有经过战争锻炼的“新兵”,所以老同志们对我都很关心和爱护。这反倒使我便加鼓足勇气,下决心要好好地表现一番,坚决勇敢地完成这次任务。
  夜月山,是一座由南高北低呈波状形的三个山头组成。主峰位于南面,海拔高度487米,气势极其雄伟。远观,山峰秀丽,在晨雾笼罩下,时隐时现,云烟飘绕,美丽如画。我们在基本上无路的情况下,经过约3小时的艰苦攀行,大约9时半左右安全到达了主峰。近看,山上松林茂密,杂草丛生,野花艳丽,空气新鲜。如果不是战争,此地是一个绝好的享受大自然美丽风光的旅游处。这里虽说曾被敌军占领过,但山上并未发现构筑有像样的工事。我们站在山巅,放眼看去,真有“一览从山小”的感觉。由夜月山顶沿山脊向西约500米处,即为天德山主峰。两山形似哑铃,互为依托,构成了阻敌北进的天然防线。回头北望我方,几乎是一马平川,在偶有阳光的照耀下,城山及其以南的几个小高地,好似大海中的小岛。看着这居高临下的夜月山和天德山的有利地势,何股长面对着我不禁摇头感叹道:“你说这美国佬真是奇怪不?为何随便就把这两个具有重要军事价值的战术要点放弃呢?犯下这样的过失和错误,到底是他们指挥官的一时疏忽,还是缺乏军事眼光呢?”我随声附和着说:“是啊!真是让人搞不懂。”
  夜月山主峰是我们的主要侦察点,我们荫蔽地进至主峰南侧的突出部后,便驻足前进了。虽说在距我们站立点向南俯视约150米的山腿上,还有一个突出的标高为365.2的椭圆形高地,但因过于贴近敌人,又是白天,其地形和隐蔽条件均不利于我活动。为了保证安全和不暴露我之行动企图,我们则未敢再进至该处。
  为了对敌方实施更为有利的侦察,何股长还是率领我们在主峰南侧尽量隐蔽地往前靠,同时将侦察班的两个战斗小组,分别配置在我们三人的两侧后担负战斗警戒。当我们部署完毕,正在一个既隐蔽又视野开阔的低洼部,跪在地上刚打开军用地图,拿起望远镜要观察时,突然遭到对面敌人重机抢两个点射的扫射。弹着点正好落在我身前约两三米处的地方,掀起的泥巴都落在了我们的头上。何股长一把将我身体压下,并低声命令大家:“不要动,继续观察。”我们摒住呼吸,趴在地上静候了约10来分钟,却未见敌人有异常行动。敌人只是按惯例用机枪大炮向夜月山、天德山和我纵深地区盲目进行射击。空中也间或有敌战斗机、侦察机活动。由此判断,敌人并未真正发现我们,更不是我们暴露了自己。
  我们继续进行侦察。我们的站立点视野非常开阔,用望远镜观察可将敌方前沿和纵深的整个地形与阵地尽收眼底。从侦察中发现:在夜月山、天德山山脚与敌阵地之间,隔着一道狭谷走廊,其间有铁原至涟川的铁路和公路各一条,敌便利用这个天然隔离线设置防御阵地,并以火力控制两条交通干线。敌主阵地前沿距夜月山主峰的直线距离约有400米,当面敌军稀疏地部署约有1个营的兵力。并有少数坦克和火炮暴露在外。我按照何股长的指示,不断将这些情况标在军用地图上,或记在笔记本里。同时还发现,在夜月山南麓即365.2高地对面紧靠公路的无名高地上,敌部署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它是敌方最突出的一个防御阵地。刚才的重机枪就是由那里打出来的。这个敌之前沿阵地,防御设施比较简单,除以简易的单兵掩体与很浅的交通壕相连接外,还铺设了两层蛇腹形铁丝网。可以想象,这样的防御阵地,是根本挡不住我军进攻的。但敌人却是轻视我军的。而最可气的是,敌人在阵地上的活动极其狂妄自大,毫无一点敌情顾虑。整个阵地除以少量人员担任战斗警戒和重火器值班外,大约有10余人竟在山头上,利用一块较为平坦的场地打起了排球。何股长见状怒不可遏地低声骂道:“狗日的,真狂妄!这哪里是在打仗,简值是在玩游戏。”
  敌人是太轻视我军了。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当时我军天上无飞机,地上又基本无大炮,敌人自以为整个“天下”是他们的。试想这些已武装到牙齿的美国兵,又哪有理由来惧怕我军哩。因此,在朝鲜战场上,敌人类似如此高傲自大,过于藐视我军的例子,并不鲜见。不过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我们部队,后来正是紧紧抓住了敌人这种不把我军放在眼里的轻敌麻痹思想,才先后多次组织小分队以偷袭和伏击等样式,连续不断地创造了许多小歼灭战的成功战例,狠狠地教训了敌人。
  这一天,我们历经了艰辛和惊险。在思想高度警惕和情绪极端紧张的状态中,忍饥挨饿地坚持进行侦察。口干了,喝凉开水解渴,肚子饿了,吃发霉的炒面充饥。终于在夜幕降临时顺利地完成了对夜月山、天德山附近地区有关敌情和地形的侦察,大家怀着胜利的喜悦返回了原住地。
  第三天,我们又在返回途中对大马里西山一带的敌情和地形进行了侦察。大马里,位于夜月山东北侧约两公里处,是铁原向北通往我方纵深的必经之路,又是我们这个军与友邻军的接合部。大马里西山是防守夜月山的重要屏障,具有十分重要的军事价值。自敌占领铁原后,便经常派出小分队到这一带侦察活动。后来我团防线前推时将步兵第1营部署在这里,曾挡住敌大量坦克和步兵的多次进攻,为保证主力防守夜月山和天德山的侧后安全,起了关键作用。
  经过这次侦察,我们摸清了当面敌情和兵要地志等基本情况,为上级首长定下迅速抢占缓冲区的决心提供了重要依据。很快,经志愿军总部批准,我们师的整个防线于8月3日全面推进至大马里、夜月山、天德山及其以西一线。这样,我军未耗一枪一弹,未损一兵一卒,抢在敌尚未清醒之前,便占领了这块面积约300平方公里的缓冲区,从而增强了我军在西线防御的稳定性。
  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军的行动会这么神速。他们的指挥官一定会为他们的过错而悔恨,因为这一着的失误,即使是以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为代价也换不回去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9月,敌在发动的所谓“秋季攻势”中,虽付出了伤亡9万人的惨重代价,但仍未夺回这块失去的缓冲区。后来,经过敌我双方近两年的反复争夺,直至朝鲜战争结束,这块缓冲区的大部分土地仍牢牢掌握在我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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