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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静 付勇 牛薇 游光荣 （北京系统工程研究所）
    国防经费（或军费）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历来是国防经济学（军费理论）研究和争论最为激烈的问题。军 队装备建设投入作为军费的重要组成部分（通常占 30% ～ 40% ），也是军费中与国民经济联系最为密切的部分。在军事装备信息化建设条件下，国防科研经费、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供需矛盾日益突出，军事装备投入究竟应该保持 多大的规模，国防科研经费在中央财政科技投入中应该占有多大的比例，成为政策制订者关注和思考的焦点问题。
    本文通过对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研究，试图回答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于经济增长究竟有没有相关性？如果有，是正向促进还负面影响？影响的程度有多大？等等，以期为政策制订者做出决策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和参考。
    需要说明的是，军队装备建设投入能产生军事、政治、经济和社会等综合效益。其中，军事效益始终是航空占 第一位的，其他效益都是附属的、次要的。只有在军事效益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才可能去谈其他效益的发挥，否则就是本末倒置。对军队装备建设投入的军事作用已 达成共识。但是，关于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的作用研究甚少，本文试图在这方面进行初步探讨。
    一、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定性分析
    军队装备建设投入来源于军费。因而，我们所研究的问题具有军费促进经济增长的普遍特征。如：通过 增强国家安全，为经济增长营造一个安全环境；发挥地区乘数效应，抑制或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引起国防工业和其他一些产业投资的加速效应等。此外，军事装备建 设投入还具备自身特有的促进经济增长的特征。
    军事装备建设一般包括科研、购置、维修和退役处理等阶段。通常，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包括国防 R&D 经费和装备（购置、维修）经费。由于两类经费的使用目的、作用领域不同，因而它们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也不同。国防 R&D经费主要作用于科学技术特别是国防科技领域，其科技成果由科学技术转为现实生产力、由军用转为民用的时间通常较长，其中，预先研究（ Advanced Research ）成果转化通常要 15 ～ 20 年；型号研制产生的国防科研成果，根据其性质及相关规定，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当年显示效益，长的 5 ～ 10 年左右。军队装备经费投入主要作用于国防工业部门，国防工业企业一般都是大中型企业，通过国防工业的扭亏转盈、创利，来拉动整个国家经济发展，这种作用效 益显现很快，通常在 1 ～ 2 年内就可以显现出来。关于这一点，美国学者 Vernon W. Ruttan 在 2001 年发表的著作《技术、增长和发展》中，通过考察美国大规模生产、飞机、核电站、计算机和 Internet 等五个案例，得出了有意义的结论：与国防科研相比，军事采购活动对美国技术发展（从而对产业发展）的作用更大。
    ( 一 ) 国防 R&D 经费对经济增长贡献分析
    1. 国防 R&D 经费推动经济增长的机理
    国防 R&D 经费与国防科技进步有直接因果关系。因而，可通过国防科技这一桥梁，研究国防 R&D 经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国防科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机理是，国防科技成果通过技术转移和技术扩散转化为民用产品和技术，像民用科技成果一样促进经济增长。最 先进的科技成果往往首先产生于军事领域，尔后再由军事领域向民用领域转移，推动民用产品的升级换代。绝大部分国防科技成果的军民兼容性为其转为民用奠定了 基础，国防科技成果的先进性为它向民用转移提供了广泛的可能性。军用科学技术与民用科学技术在变革和发展方向上的趋同性，使现代科学技术的军民兼容性越来 越强。如航天飞机既可以运载太空武器，又可以建立民用空间站；计算机既可以用于军事情报信息的收集和整理，也可以用于民用生产的控制和管理；定向能技术既 可以用于制造摧毁敌方军事设施的卫星、弹道导弹，也可以直接用于工业、农业和医学领域；人造卫星最先是单独用于军事领域，现已带动广播电视、通信、教育等 民用技术的进步。
    2 ．国防 R&D 经费促进经济增长的实例
    在利用国防科研投入带动经济增长方面，美国有不少成功的例子。美国最重要的高新技术产业和最关键的技术 系统，几乎都是在军事需求带动下产生和发展起来的。核工业是在当年发展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下启动的。航天技术是在当年的“阿波罗登月计划”推动下发展 起来的。计算机产业、信息产业是在当年需要计算导弹轨迹而发展起来的。今天的因特网也是源于美国国防部原来为了抵御核进攻建立的 Arpanet 网。事实上，二战以后，美国每隔 10 年左右就推出一个以军带民的科学技术发展计划。正是美国 20 世纪 70 年代为部署“星球大战”计划而开发的全球定位系统，才有了今天的“ GPS ”在国民经济中的应用，并已经产生每年近百亿美元的直接效益。据美国空间政策中心测算，截至 20 世纪末，与“星球大战”相关的 7 个产业，使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增加了 650 亿美元。当年美国“阿波罗登月计划”共耗资 240 亿美元，但由此带动了整个航天产业的发展，所创造的产值高达 2 万亿美元（ NASA 的官员估算其直接经济效益每年已超过 10 亿美元），经济产出与投入之比接近 100 倍。 20 世纪 80 年代，美国国家宇航局下属的技术利用局将一些空间技术转移到民用部门，获得了 520 亿美元的收益。
    我国也不乏国防科技促进经济发展的实例。原子弹和氢弹的研制，为秦山、大亚湾两座核电站的并网发电奠定 了技术基础。国防科工委曾对 7 项军用技术的经济开发效益进行跟踪调查，结果表明，技术转让费与技术应用后利润之比为 1 ： 9。可以说，我国核工业、航天、航空、船舶、兵器、电子六大军工产业是国家高新技术产业的重要孵化器，是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长期以来，我国重大科 技成果中，国防科技成果占全国科技成果的 1/5 ～ 1/4 。
    实践证明，国家对国防科研的投入收到了双重效果。一方面，它会提高部队战斗力，增强国防实力，增大国防安全系数；另一方面，它会产生巨大的社会经济效益，促进国民经济快速增长。
    ( 二 ) 军队装备经费投入对经济增长贡献分析
    1. 军队装备经费投入推动经济增长的机理
    一是促进国防工业的发展。国防工业是国家的战略性产业，通过武器装备的生产，一方面可使大量闲置的军工资源发挥效率，另一方面，可改善国防工业的生产条件，为国防工业生产民品奠定坚实的物质和技术基础。
    二是促进民用工业的发展。国防工业生产武器装备，需要许多中间产品的生产与之相适应，开发和生产这些中 间产品会带动民用工业的发展。例如，国防工业只有向钢铁厂购买大量钢材，向电子信息企业购买大量电子元器件，才能生产出坦克等武器装备；而钢铁厂要想生产 钢材就需要购买大量的煤炭等原材料；因而煤矿就需要吸纳大量的劳动力进行开采，保证原材料的供应。如此，整个生产和流通过程形成了链条式的循环，拉动了国 民生产的各个部门的运转。
    三是为国家赚取外汇。在法律法规允许的条件，生产的武器装备可对外出口，通常武器装备的出口价格明显高于国内价格，同等武器装备可赚取更多的利润。
    2. 军队装备经费投入促进经济增长的实例
    1950 ～ 1970 年期间，美国为拉动南部经济增长，不断增加装备采购合同额，南部获得的装备采购合同额占整个装备采购总额的比例， 1952 年为 23.53% ， 1962 年为 26.39% ， 1969 ～ 1971 年上升至 30.22% ，使南部经济由落后转变为美国区域经济中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 80 年代以后，南部与西部和北部形成三足鼎立的经济格局。美国是最大的武器装备出口国，其武器装备出口最高额达到 333 亿美元（ 1998 年）， 2003 年为 136 亿美元。据统计，美国每增加 10 亿美元的军火生产可以增加 3.5 万个就业岗位。
    我国对军工船舶制造业的持续投入，促进了军工船舶出口。我国国防工业系统生产的船舶出口产值占整个船舶 出口产值的 70% 以上，并使我国连续 8 年位居世界第三造船大国的地位。“九五”以来，随着军队装备经费规模的不断增加，我国国防工业在连续四年亏损后， 2002 年实现了扭亏转盈。我国国防工业的发展，带动了运载火箭商业发射服务和核电站、卫星通信、航天遥感等产业的兴起，带动了我国的计算机及其应用行业、微电子 行业以及玻璃钢行业、特种冶金行业的发展。
    二、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贡献的定量分析
    分析研究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的定量关系，可借鉴的模型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基于军队 装备建设投入来源于军费，可借鉴军费与经济增长的研究模型；二是基于国防科研费 , 可借鉴 R&D 经费与经济增长的研究模型。
    ( 一 ) 模型的选择
    经综合分析，对于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定量研究，可初步选用线性回归模型、灰色关联分析、 费德尔 - 拉姆模型。一元线性回归分析需要有一定时间序列的装备建设投入数据作自变量，表征经济规模的国内生产总值（ GDP ）数据作因变量，此种方法较为简单，可为分析两者的相关性提供初步的参考结论。灰色关联分析将若干年以来的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国内生产总值看作两个数列， 根据灰色关联的方法确定每一年的关联度，并对最后所有的关联度数据进行平均或加权平均，得出两者之间的相关度，用于判断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的相关 性。费德尔 - 拉姆模型用于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分析，由于军队装备建设投入是国防经费的“大头”，可通过分析国防投入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结论来反映军队装备 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的关系。需要统计的数据主要是历年的国防投入、非国防公共部门投入、私人部门的产出值以及投入私人部门的资金和劳动力，这样就可以建立 足够的样本空间来确定私人部门的生产函数，考察私人部门的生产函数中国防收入变量的系数。如果变量系数是正值并且相关度符合要求，则表示国防投入与经济增 长具有正相关性；反之，则表示国防投入与经济增长具有负相关性。
    用上述三种模型分析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各有利弊。线性回归分析比较简单，纯粹是一种数值 性的相关分析，因而，不能揭示深层次的问题。灰色关联分析比较适合小样本空间的关联度分析，对于大样本空间的分析过程略显不足。费德尔 - 拉姆模型从生产函数出发能够比较深入地分析两者之间的相关性，但是，对样本数据要求高，计算过程比较复杂。因而，综合使用上述三种方法对装备建设投入与经 济增长的关系进行分析，结果将更为可靠。
    ( 二 ) 样本的选择
    本文初步选定的样本国是中国、美国。主要依据是： 第一，对中美两国的数据资料掌握较为充分；第二，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不仅与经费投入规模有关，而且与国家军民结合的体制有很大的关联性。在 理论上，军民结合好的体制（即实行军民一体化），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大；而军民分割的体制，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小。 美国是当今军民一体化程度最高的国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中国属于军民结合刚刚起步的国家。
    ( 三 ) 分析过程及有关结论
    1. 一元线性回归模型
    选取 1989 ～ 2003 年中国军队装备建设投入、 GDP 数据，经回归分析得出线性回归方程为：
y=11000+430*x ，其中相关系数 r=0.91946 ， F= 71.0928
    在 =0.01 情况下， F （ 1 ， 15 － 2 ）＝ 9.65
    在 =0.05 情况下， F （ 1 ， 15 － 2 ）＝ 4.84
    71.0928 均大于这两个值，所以可以认为相关性显著。
    军队装备建设经费

图 1 中国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 GDP 一元线性回归模型
    选取 2001 ～ 2005 年美国军事装备建设投入、 GDP 数据，经回归分析得出线性回归方程为：
y=4232.67+3.84568*x ，其中 r=0.9897 ， F= 143.627
    在 =0.01 情况下， F （ 1 ， 5 － 2 ）＝ 34.12
    在 =0.05 情况下， F （ 1 ， 5 － 2 ）＝ 10.13
    143.627 均大于这两个值，所以可以认为相关性显著。
    军事装备建设经费

图 2 美国军事装备建设投入与 GDP 一元线性回归模型
    2. 灰色关联分析
    选取 1989 ～ 2003 年中国军队装备建设投入、 GDP 数据，经灰色关联分析得：
    e1= 0.504039
    e2=1
    灰色相关系数： E= e=(e1+e2)/2= 0.752020
    选取 2001 ～ 2005 年美国军事装备建设投入、 GDP 数据，经灰色关联分析得：
    e1= 0.642147
    e2=1.00000
    灰色相关系数： E= e=(e1+e2)/2= 0.821074
    中美两国装备建设投入与 GDP 数据间的灰色相关系数均趋近于 1 ，因而，可认为两者都具有一定的相关性。
    3. 费德尔 - 拉姆模型
    选取 1980 年至 2002 年的中国国防、非国防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产出数量。使用 Mat lab 6.0 软件进行回归估计得到：
    LnC=-7.358+0.529*LnD-0.598*LnN+1.260*lnLc+0.677*LnKc
    R=0.99582
    可见，回归的效果比较好，调整后的拟合优度达到 99 ％。 LnD的系数为正，说明提高国防支出对经济增长具有积极的作用。
    通过对中美两国最近一段时期内军事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定量分析，可得出如下结论：军事 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具有正相关性，即 军事 装备建设投入可以促进经济增长。 这一结论与传统的军费（包括军事装备建设投入）是纯消耗性投入的认识大相径庭。其实，通过前文军事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定性分析和定量研究，可以 看出，只要军事装备建设投入在国家财政可承受范围之内，其投入不但不会影响经济发展，反而有可能促进国家经济发展。
    三、需要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本文仅对军队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关系进行了初步探索，今后还需要在以几方面开展更为深入的研究：
    第一，从理论上分析，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应有一定时滞性，特别是国防 R&D 经费对经济增长影响的时滞性将更为明显。有关研究也证明，军费对经济增长的时滞性约为 2 年，国防 R&D 经费对经济增长的时滞性影响约为 2 ～ 10 年。本文受时间限制，未考虑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的时滞性影响。
    第二，本文的定量研究仅是从总体上分析了军队装备建设投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其实，军队装备经费和国防 R&D 经费对经济增长的影响，除具有共性外，还具有各自的特性，两者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也许存在差异，因而，应分别探讨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第三，本文仅选取了中、美两个国家作为样本，实际上要使结论更具有说服力，应该进一步扩大样本范围。如 按军民结合程度的类型，每一类型选择一至两个有代表性的国家；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装备建设投入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分别进行研究。
    第四，根据历史数据，对有关国家参加战争前后某些年份的数据进行修正后，按前述思路开展定量研究，有可能获得更加可信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