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雨

　　《中国劳动保障报职业导报》 1999年2月10日A2版
         张津生要在太平间等多久（记者/文佳 智力 赵文）
张津生的尸体已经在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的太平间放了3年多。他的妻子张新惠现已年过半百，由于对丈夫的死因心存疑虑，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她从未停止过上访告状……
赌博？娱乐？
    张津生生前是中国机械供销华北公司天津分公司党委办公室主任兼保卫科长，一个有近30年党龄的优秀党务工作者。
1995年12月8日下午，张到单位宿舍楼给退休老干部送旅游费。因这一天是周末，张便与离休老干部王某及其他两位同事打起了麻将。次日凌晨4时左右，天津市公安局和平分局新兴派出所的警察突然出现，以赌博的名义把4人带到了派出所。当时桌面上一共有100元左右，后派出所警察又从4人身上搜出了200多元，总计310元。和平分局对四人作了800元至1000元不等的罚款。
事情到此也许可以划上一个句号，但接下来张津生发出的一封信，却给他带来了毁灭性的后果。
张津生的妻子张新惠在申诉材料中陈述，张津生在被派出所罚款处理之后，曾向当时天津市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和公安局局长各写了一封信，提出自己与同事打麻将是娱乐而非赌博，不应被处罚，并对有关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在执行中的随意性问题提出了看法和建议。信发出后，1995年12月20日上午10时左右，正在单位上班的张津生街道和平分局的电话传讯。这一走，张津生就再也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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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他杀？

据张新惠回忆，1995年12月20日下午1点多钟，她和大女儿得到警方通知，和平分局的局长想和她们谈谈张津生赌博被罚款的事。但当她们下车时却发现被带到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治安派出所，派出所得院内有20多名警察。一种不祥的感觉开始笼罩着张新惠。“你丈夫赌博上诉不服，跳楼自杀了。现在正在抢救。”和平分局的王局长对张新惠说。

毫无思想准备的张新惠要求见一见抢救中的丈夫，但被拒绝。王局长继续向她介绍情况：张津生给市领导写信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今天上午打电话叫他来谈谈，本想给他减轻处罚。我们让他在二楼法制科外面等一会儿，但过了一会儿，再找他就不见了。我们看见楼下躺了一个人，还以为是干活的民工，一问他本人说他叫张津生（当时还能说话）。我们看家四楼的窗户敞开着，想必是他自己从四楼跳下来的。王局长强调，我们根本没与他接触，他就跳楼了。

下午5点多钟，一直在医院治安派出所等候的张津生的家属及单位领导猜得到通知：张津生已于下午3时50分抢救无效死亡。

张新惠一直对丈夫的死因心存疑虑，事后曾多次要求有关方面进行调查。和平分局方面则强调张津生是自杀，然而至今也拿不出自杀的证据。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天津市政府信访办的主动介入，使僵局发生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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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公证的协议书

1996年8月，在张津生死亡近9个月之后，由天津市政府信访办主持，张新惠与天津市公安局和平分局签订了一份协议书。

协议书的主要内容是：一、考虑到死者张津生家属的生活实际困难，由天津公安局和平分局一次性补助其家属人民币3万元整；并由死者单位中国机械供销华北公司一次性补助张的家属人民币1万元整（含丧葬费、抚恤金等）。二、自协议签订并经公证之日起，一周内办理丧事，否则再超支的尸体存放费由张津生的家属自理。三、先前和平分局为处理张津生问题已花费的其他费用，由分局自行冲销……本协议已经签订并公证，便具有法律效力。任何一方无正当理由不得反悔。

后来，这份协议经过公证，盖上了“天津市公证处”的大印。

关于这份协议，天津市政府信访办的宁主任告诉记者，张津生是正常死亡（不过他也提供不出任何认定正常死亡的证据），我们是好心没好报，本来公安局是可以一分钱也不拿的。

的确，如果张津生是自己跑到和平分局跳楼自杀，和平分局没有任何义务向家属提供金钱补助，但偏偏和平分局出了这笔钱，并与张新惠达成了一份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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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的病历

在协议书上签字后，张新惠从和平分局那里拿到了不知何故被撕下两页的张津生抢救病历（这份病历，张新惠本应该在8个多月前从医生手里得到的）。

看了抢救病例后，张新惠那本已哭干的双眼又流出了泪水。她对记者说，正是这份病历使他坚信张津生之死不是自杀。她向记者分析，张津生的死亡证明书上所记载的死因为“颅脑损伤致出血性休克死亡”，而抢救病历上所记载的却是张津生身上伤痕累累，但并没有有关“颅脑损伤”这一致死病状的明确记录。张新惠说，这不能不让她对被撕的两页病历产生怀疑。

事后，张新惠拿着残缺的病历分别找到了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脑系科叶主任和一名毕业于天津医科大学、对医学方面比较精通的律师。上述二人均认为，张津生死亡情况与坠楼损伤导致死亡情况不符，也就是不符合跳楼自杀的特点。于是，手执丈夫抢救病例的张新惠又踏上查证丈夫死因的漫长之路。

然而，无论是张新惠怀疑的他杀，还是天津公安部门坚持的自杀，双方都拿不出让对方信服的证据。唯一可以得出有效结论的方法只有进行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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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谎

那么，从1995年12月20日张津生死亡那天起，双方对张的死因就存在分歧，为何到了三年后的今天，张的尸体还孤孤单单地躺在太平间里，无人过问呢？

天津市政府信访办的宁主任对记者强调：“在协议公证之前，张新惠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她一拿了公安局的钱，就不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了。‘一经公证，不得反悔’嘛。当然她可以验尸，但必须交回4万元钱和付清从1995年至今3万元的停尸费。”张新惠无奈地对记者说，她已经退休多年，又带着两个求学的女儿，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据张新惠所讲，从张津生死亡那天起，她就一直要求有关方面进行尸检，甚至出具了书面的验尸申请，但均无人过问，原因就是那张协议书。

尸检问题，和平分局的态度也很明确，分局法制科的苏科长说：“我们一直希望马上进行尸检，还我们一个清白。但张新惠一直阻挠尸检，她只递交了验尸申请，但却没有填其他手续和交钱，这钱我们不能再替她出了。”

有关验尸的主张，张新惠与和平分局的说法大相径庭。他们中谁在说谎呢？

三年多了，张津生躺在天津医科大学的天平间里，等待一个名取得说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尸检的难度越来越大，不知他还要在那里躺多久……

一千多个日夜里，张新惠不停地奔波、求助。年过半百的她已头发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