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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红楼——探春不认母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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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红楼》,容易对探春公开不认自己的亲生母亲赵姨娘缺少好感:毕竟十月怀胎,何苦那样绝情,让人嗤叹!可是,风姐关于世人轻贱庶出的公论(第55回),以及兴儿的惋惜(第65回),明白说明她的苦衷,道出了三小姐病灶所在。表面上这对其母不公(无论赵姨娘自己有多卑俗),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她的优点,但是从其内心的自卑,以及由此导致的对天生低人一等的庶出身份的抵触上看,最大的不公不是出自探春,而是出自“姨娘文化”,出自宗法社会正庶价值观念对高贵者无端的精神压抑,她只是稚气地将此不公转移到了生母身上。我们首先应该指责的,是探春还是后者?
  当一个人的空间大小、价值高低、地位有无首先不是由自己的资质、禀赋与努力获得,而是由先天的出身、血缘注定时,是认可无法选择的命运,还是尝试通过主动努力来改变它?不同性格和气质者,对此自有不同选择。探春拒绝接受“先天”的价值命运,对宗法价值进行了从消极转移到积极放弃的抵触——从认可宗法价值但是拒绝脐带,直至最后拒绝环境(见下文)。她不可能改变“姨娘文化”环境,但是按照这种文化的逻辑,她又应该首尊主母,并可以借此获得卑贱地位的精神解脱。因此赵姨娘的羞辱令她无地自容:“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与其说这是针对赵姨娘,勿宁说是针对自己在人格和精神上的无端被贬,是一种迷失目标、迷失方向、迷失自我的童稚气的反抗。于是探春成为开放在腐败土壤上,正气与稚气、服从与抵触并存的恶之花。扭曲的自我中,同样透露出探春不堪无端亵渎的高贵气质。
  探春此举,还与其为人的自然真实分不开。同样的处境如果让宝钗来承担,一定只会聪明地三缄其口,把所有想法和不快埋藏在心底,只需像袭人一样寻找机会就行了;要是黛玉,则会变成对身世的自怨自艾,和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换成湘云,起码会随遇而安(至少表面上);至于迎春,早已通过自己的麻木顺从表明了态度。只有探春不然,心有不甘就要公开表示出来,采取非常举措否定出身,否定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哪怕被指为无情。就是在与宝玉和贾环的亲疏上,她也只是因人品、才学、趣味相投取人,并不在意其他,更鄙视“阴微鄙贱”的见识,声明“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第27回)。表里如一,痛快直爽,正是探春本色所在,其与心口不一、表演成分居多的传统中华文化人格相比,确系“异类”,对自己的将来不无弊处。由此观之,她最后远嫁海外,去到文化性格里表演成分逊色于大观园的“番邦”,也许不失为最好归宿。叹哉探春!何不赶上“姨娘文化”已经成为过去时再来出生。
  也许有人对此不以为然:探春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过于敏感了?事实上,贾府上下似乎从来没有委屈过她,三小姐的地位和待遇从来没有出现过危机,甚至不止一人对自己爱宠有加嘛,何必非得如此?而正是在这一点上,笔者看到了探春的清醒:她非常清楚具有偶然性的个人好恶,与必然、抽象的社会价值判断的差异,懂得“偶然拥有”与“天长地久”的天壤之别,明白没有文化、社会、道德法律做保障的地位和恩宠之不足为训(正如黛玉、迎春、晴雯、芳官后来的命运所印证)。因此探春的“过激”与“敏感”不仅不多余,而且非常必要(撇开其表现形式的稚气),是珍视对自己、对一切处于相似境地者更为重要的个人权利和价值,目光长远的清醒表现——尽管是一种尚待成熟的清醒。从此种意义上看,这样的清醒哪怕“无情无义”,也比一般人的糊涂苟且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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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红楼》,容易对探春公开不认自己的亲生母亲赵姨娘缺少好感:毕竟十月怀胎,何苦那样绝情,让人嗤叹!

————的确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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