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癌症病人”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和身份证寄过去后，对方就能炮制出一套病历材料，303个“癌症病人”用此骗取了450万元农民救命钱。检察官办完案件后给卫生部提建议——
农民救命钱岂容蚕食
沈义 兰涛
今年3月16日上午，一封来自国家卫生部的信函，摆在重庆市检察院第四分院检委会专职委员廖新兰的办公桌上。信上写着:“收到你们的来信后，我部领导高度重视，并召集我部相关司局专门讨论研究加强新农合监管问题……感谢你们的来信，也希望你们一如既往关心和支持新农合工作!”
看着这封充满真挚情意的信，办理新农合医疗保险基金巨额诈骗案专案组的检察官们，欣慰地笑了。
10月15日，本报记者采访廖新兰时，她激动地说，虽然该案已经办理完毕，但复杂的案情、暴露出的深层次问题，以及审查起诉时那一幕幕没有硝烟的“战斗”场面，仍然不时在她眼前闪现。
短信引发诈骗“灵感”
“秀山县的锰矿多，该县的经济发展了，可是这两年秀山的癌症病人怎么越来越多了……”2008年以来，在重庆市秀山县城乡乃至周边区县的人们都这样感叹。然而，一起全国罕见的诈骗国家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基金449万余元的特大案件暴露时，更让每一个曾经发出这样感叹的人咋舌不已。
如此惊天大案是怎样形成的呢?这还得从一条发自广东的匿名短信说起。
时年35岁的廖贤权是广东省汕头市的一个普通农民，2001年与秀山县农民唐秀芳结婚后，一直居住在县城。2007年12月的一天，廖贤权收到了一条短信，称“能办理各种证件，保真，货到付款”。无所事事的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立刻打电话询问对方:“办证究竟做什么用?”
发短信的也是一个广东人，自称“老兄”(另案处理)。他提示廖贤权，现在只要能拿到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农民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和身份证，并到他那里办理虚假病人材料，就可以在县卫生局报销医疗费用。
“发财的机会来了!”廖贤权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来自沿海地区的廖贤权，并不缺乏“灵气”，马上想到有个叫“四哥”的朋友在秀山县卫生局上班。
“四哥”真名叫糜良才，是秀山县卫生局的职工。半个月后，廖贤权和妻子唐秀芳约廖贤权一起吃饭。席间，廖贤权试探着问糜良才:“秀山是不是可以利用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这个平台，再准备相关手续就可以领到医药费?”廖贤权回答道:“可以，但具体要些什么手续还得去问了才知道。”
廖贤权神秘地对糜良才说:“这个能搞到钱……到时候真搞到钱的话，除去本钱后，剩余的我们就分了。”
二人一会儿用普通话、一会儿用秀山话交流，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由糜良才先去了解卫生局报账程序;唐秀芳则去找人借“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和身份证，而后由廖贤权找“老兄”搞假住院资料，再由糜良才带去报销取钱;骗到钱后，寄一些给“老兄”。
就这样，一个惊天骗局在觥筹交错间酝酿生成了。
发展下线诈骗农民救命钱
两天后，糜良才打听到报账需要住院发票、药物清单、务工证明、出院证明、诊断证明、“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病人身份证等相关手续。他将此情况及时告诉了廖贤权。
廖贤权马上要唐秀芳去找“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唐秀芳立即找到母亲熊玉英，要其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和身份证借给自己。熊玉英当时可能出于某种顾虑，没有答应。
唐秀芳并不气馁，立即向五姐唐秀清借，并给她讲了大概情况。唐秀清见有利可图，就把丈夫王兴洪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及身份证交给了唐秀芳。廖贤权迅速将“两证”发给了远在广东的“老兄”，让其制作假资料。“老兄”就以王兴洪在广东务工期间患癌症为名，伪造了治疗费病历资料，并收取了一定费用。
几天后，廖贤权兴冲冲地把“老兄”寄来的假资料拿到“四哥”糜良才家。糜良才看后说:“务工证明的字写得不好。”为此，二人又重新制作了务工证明，务求“尽善尽美”。
隔了两三天，糜良才开车带唐秀清去卫生局报账，并如愿“报销”了4000余元。廖贤权和糜良才各得1000元，余款由廖贤权寄给了“老兄”。
随后，唐秀芳又偷偷拿了母亲熊玉英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和身份证交给廖贤权，让“老兄”如法炮制了虚假的住院发票、药物清单等病人资料，并“报销”了8000余元。
两次诈骗得手后，廖贤权、糜良才、唐秀芳等人马上发展黄全民及蒲毅、杨玲夫妇，以及唐秀芳的姐姐唐秀清、唐秀珍、姐夫张益清等亲朋好友为下线，以50元至3000元不等的价格，收集这些未住过院的人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和身份证或户口本，通过“老兄”伪造虚假病例材料，肆无忌惮地继续实施诈骗。
随后，蒲毅、杨玲、黄全民又发展了杨光富、田凤英等21人为下线。于是，该诈骗团伙就像滚雪球似的不断扩大。他们先后找来“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身份证或户口本303套，交给廖贤权和“老兄”编制虚假资料报账骗钱。
秀山县公安机关根据群众举报，投入大量警力，历经4个多月的侦查终于查清:自2007年12月至2009年5月，廖贤权等303个农民和无业人员，以在外地务工的农民工患肝癌、胃癌、宫颈癌等绝症为名，用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证、身份证或户口本，伪造江苏大学附属医院、鹿城中西医结合医院、浙江大学医学院、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等全国各地124家知名医院的虚假住院收费收据、疾病证明书、务工证明、住院费用明细清单资料303套，在秀山县卫生局报账304次，医疗费用总额达2013.5万元，实际“报销”国家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基金达449万余元。涉案人员多达133人，构成犯罪的有31人(3人在逃)。
公安人员介绍，“报销”医疗费最多的一天有12人，每个“报销”的“癌症病人”的医疗费均在5万元以上，实际“报销”费用均超过1万元，个人报销领款次数最多的达20次以上。一笔笔农民的“救命钱”因“蛀虫”的吞食而大量流失!
检察官向卫生部提建议
案件移送到重庆市检察院第四分院后，办案检察官往返三省五地，行程2000余公里，终于提审完28名犯罪嫌疑人，最后形成了长达20多万字的审结报告和20多页的起诉书。
2009年12月22日，“新农合医疗保险诈骗大案”开庭。面对十几名辩护律师组成的强大阵容，廖新兰等4名公诉人舌战群儒，辩答自如。在确实、充分的证据面前，所有被告人最后都作出了认罪的表示，有的被告人还痛哭流涕地忏悔。
今年1月18日，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诈骗罪判处廖贤权无期徒刑，唐秀芳等27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十三年至三年不等有期徒刑。廖贤权等被告人提起上诉。重庆市高级法院于8月下旬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虽然案件已经办结，但检察官的心情依然沉重，为这一笔笔农民“救命钱”的流失痛心疾首。检察官们上网搜索“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诈骗”，搜到64400条信息，而且诈骗地域几乎遍及全国各地，于是他们及时通过卫生部网站部长信箱和书面信函反映相关情况，提出了5条建议。
检察官们还通过检察信息的形式，逐级向上反映相关情况，最高人民检察院领导作了批示，中央有关部门予以转发。高检院为此还专门针对农村合作医疗诈骗案，在全国开展数据统计分析，为全国开展医疗保险改革提供依据。获悉这些情况后，办案检察官会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