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轶事
文、烟
翻开日历，今天农历七月十一，蓦然发现，鬼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啊。
小时候过鬼节，只知道傻乎乎地怕，具体怕什么，心里并不清楚。现在，查阅过相关资料才得知，国人在远古时期便有七月初一“开鬼门关”，七月三十“关鬼门关”的习俗。在农历七月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所有的无祀孤魂全从阴间出来，到人世间徘徊着找东西吃。因此，许多地方都纷纷在鬼节期间举行“普度”的祭仪，以超度孤魂，犹以七月十五为盛。
对于远离乡村生活的人来讲，鬼节只是一个披着封建迷信外衣的标签而已。但是，我家乡的那些乡亲们对这个节日的隆重厚待，丝毫不亚于清明节和春节，同样是祭祖拜神的日子，年小月半大，农历七月十五营造出来的诡异气氛，犹如另外一种版本的异度空间。因为，这天，传说是阴间的鬼重回阳间的日子。
小时候的农历七月，正是炎炎盛夏。
头几天还在外面疯得好好的没人管，后来，就莫名其妙地被家长逮了回去。从这之后的一个月，家家户户不到八点就关门，村里的夜晚冷清而萧条。小孩看到这些怪事，心里自会好奇，便喜欢追着大人问：爸爸，妈妈，怎么，我们现在怎么不能去外面吹凉风了呢！ 大人往往一脸伪装的凶巴巴样儿：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些事！乖乖在家睡！过了这个月就好了！
经大人这么一凶，只好遵命。只是，一觉醒来，这个问题还是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第二天，就变成一堆小P孩聚集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
有的说：我婶告诉过我，我们小孩子啊，其实都长着二郎神的眼睛，能认得出妖魔鬼怪，所以，晚上不能出门的，遇到妖怪就可了不得了；有的说：我偷看到过，大人这些天都很古怪，他们在稻场边烧东西呢，不让我们出去，是怕薰坏我们眼睛吧； 还有的说：我跟你们讲啊，我奶奶讲过很多可怕的故事，都是在夜晚呢，我再不敢出去了……看！讨论出来的答案不一，但绝对令胆小的孩子噤若寒蝉。
现在想来，大人的这种另类保护措施其实是对的：有些玄妙的东西，知道比不知道可怕多了。
自从在外读书、工作后，已很少亲历过月半的这种神秘兮兮了。所以，小时候的那些轶事，总在鬼节来临时浮现出来：
听了小伙伴的话，胆小的我总关在房间里闷上一天，只有大人喊吃饭时才出来；天刚一擦黑，就乖乖地上床睡觉，大热天的，任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地，全身汗透；走在路上，绝不东瞅西看，一直向前，目不斜视。而这最后一条，延续到现在，成为我的好习惯。
当然，长这么大，也有过一次鬼节经历。那是帮妈妈一起准备月半饭。
月半饭是做给逝去的亲人吃的，很神圣，也很隆重。饭，必须是新米做的；菜，最起码是八个头（碗）；我们还要准备一副新筷子，一杯新茶，一瓶新酒；总之，无论家境如何，奉给先人的，全是最好的，最丰盛的。
我手忙脚乱地帮忙把八仙桌抬到客厅中央，摆好板凳，将饭菜和酒水摆上桌，还来不及进房间躲避，妈妈就点燃了敬请的鞭炮，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我清晰地听到了她的低诉，那些低诉，与往常无异，都是些让先祖保佑后人平安健康的话，只是，妈妈的表情格外虔诚格外心切。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空间里，灵魂顺利穿越，与看不见的他们在时空交错时彼此微笑点头致意。
待鞭炮燃尽，妈妈回头看到我，一脸惊讶：你还在这里？转瞬，她又点了点头，哦，没事的，你也长大了，来，正好给你爷爷奶奶他们寄点钱过去。听到妈妈说没事，我心中一直暗积的恐惧渐渐散去。
家里，是不是又开始筹办吃月半饭了？一年一度的月半饭，其实早已超越了封建迷信的范畴，只不过是活着的人对逝去亲人表达的一种深切悼念与缅怀罢了。
或许，相对于其他传统佳节，鬼节是非主流的，众所周知，媒体无视，城里人也不屑，所以，它成了乡村最后一站的坚持。说封建迷信也罢，说思想落后也罢，农村人仍守着这一年一度的传统。而在我心里，这是人们最原始的对生命的敬畏，对灵魂的信仰。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