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茫大地》并没有忽视人物身上细腻情感的描摹
李幼斌和朱亚文继《闯关东》之后的第二次合作的确是吸引我追看这部《爱在苍茫大地》的主要原因,因为他们的第一次合作给观众留下太多的好印象,朱开山和朱传武,那种性格极其相似、经历又殊为不同的父子关系,幸运地这一次在三线大厂汽车队长闻一达(李幼斌饰)和他的儿子闻明远(朱亚文饰)身上重演——《爱在苍茫大地》难得没有破坏李幼斌和朱亚文之前建立的这种“父子默契”,并让这种父子关系成为这部新剧的骨架,是更细致入微地讨论了一个狼性的父亲如何把自己的狼性传续给儿子的。
当代中国那段轰轰烈烈的大三线建设时代,其实在此之前并没有太多地进入影视描述中,《爱在苍茫大地》开了这“苍茫”之间的先河,更难得的是,剧集没有以过度政治化(主旋律)的视角切入之,而是从一个狼性的男人和他的狼性家族在这样一个壮烈而喧杂的背景下的挣扎生存的故事切入之。
与当年《闯关东》不同,《爱在苍茫大地》的故事发生时间,其实这神州处处,已经鲜有真正的“苍茫大地”,闻一达一家人只是三线建设大军中的一份子,在贾樟柯的电影《24城》里,当年的三线职工基本上被他描述成为了国家和集体大利益而被牺牲的一群,他们卑微的个性业已纷纷泯灭于时代大变迁中,让人扼腕叹息——与《24城》正相反,《爱在苍茫大地》要的不是个性泯灭,不是临冤哀鸣,而是在这已逝的废芜中寻找激情和热度,是在这渐渐被遗忘的往事中寻找比现实更为鲜艳的好些人和色彩。
《24城》和《爱在苍茫大地》对待三线建设时代的态度如此不同或者可以表征中国电影与中国电视剧的创作思想之不同吧。
剧中的闻一达一家当年如一宗大机器上的一颗小螺丝钉一样输运到比沙漠戈壁更向西的西部大山里,“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是一句在当时极为平凡,在现在又极为不凡的口头语,现在听来另有一番滋味——而闻一达表现个性的决定是在这样平凡的口号下做出了伟大决定,自己造一座房子,使他和他的阖家可以在如此铁板一块的时境下照样展示自己的精彩。
那座背山临水的木屋是闻一达父子得以在这部三线题材电影里舒展其狼一样的个性的基础,话说得再大一点儿,其实,整个在西部建设三线工厂的决策也是新中国,当年这个“闻一达”式国家得以在现代社会的运行轨道上舒展其既有的狼性品质,从某种意义上说,《爱在苍茫大地》是对当时那个时代做了一次比喻式的总结。李幼斌饰演的闻一达和赵亮饰演的袁建设,一个豪爽、耿直而又尖刻的汽车队长和一个贪小、投机而又内心善良的副厂长之间的斗嘴,可以成为这部时代背景壮阔的51集电视剧的情节主干,尤其是两个之间无数次爆发的言语冲突,更是特别突显了编剧兼导演齐星的台词功力,当然,这两位实力演员的表演也是本剧水准的保证,在这方面尤其尤其需要“表扬”的是当年在《北方往事》和《射雕英雄传》中都有过出色表现的赵亮,李幼斌的“李式强悍”已经几乎成为新少林寺中国电视剧里不可动摇的个人风格,剧集亦没有对此做刻意的改变,最大的改变是为他找了一个好对手,一个几乎可以处处与之相克又其实与之相生的“帮闲”,袁建设同志有着当时那个时代的那种人身上典型的个性:拍马屁、精明、个人主义、投机——但这又不能表示他所代表的那种人在大的价值观上有大问题,他们几乎是无任何问题,在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袁建设与闻一达总能走到一致,但不幸的是,他们的那种一致往往只能维持几分钟,几分钟的惺惺相惜之后肯定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言语较量,“闻袁”斗是贯穿全剧51集最重要语言线索,两个一上来就掐,但又不突破观众的承受底线,是维持本剧收视率的最重量要素之一。
除此外,虽然有大三线建设这样一个宏大的时代背景于前,有战天斗地的宏大革命理想于前,《爱在苍茫大地》并没有忽视人物身上细腻情感的描摹,尤其是处理闻氏兄弟闻明远、闻婷婷(曹曦文饰)、袁建设的儿子袁庆(李乃文饰)和左北北(沈佳妮饰)之间微妙、复杂而又大情大性大开大合的友情与爱情关系,剧集做到了个物个性与情节推进之间逻辑关系的准确合理,孩子们身上既遗传了父辈的性格特点,又因这种个性遗传,使闻家、袁字、左家下一辈人之间在新的改革开放时代的“汇兑”下发生新的化学反应,在我看来最精彩之处是袁庆对闻婷的死缠滥打和闻明远和左北北之间的恩怨离合,以及袁庆与闻明远之间敌友反复——袁庆集当时年代不求上进青年人特性于一身,但他又是最敢爱敢恨的人,他对闻婷的无赖式追求与当时年代的有志青年闻明远与左北北之间的浪漫恋爱形成明显的对比,在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中,时境所迫,袁庆和闻明远又不得不组合在一起共同创业,他们以个人情感中沿续父辈之间的分歧,又于个人经历里沿续父辈之间的合作,剧集一波三折,又都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精彩,至最后,《爱在苍茫大地》也没有为袁家、闻家的关系给出一个结论,而仍然落在一个“爱”字上,也许这个“爱”字才是人世间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