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度“失败”的志愿者的真实感想(转载)
公元2008年5月13日中午12点,在公司老总的决定下,我自愿要求去受地震灾情最严重的四川省绵阳市北川县城参加抢险救灾,希望能以一个志愿者的身份为遭受汶川大地震的北川灾民们给予一点帮助。经过仓促的准备(只是力所能及地带了一些水、食品和药物),当天下午2点多,公司老总带领我和另外一名同事,跟随中国青年报的2名记者,火线驱车由重庆开往绵阳。
沿途碰到了许多赶往绵阳参加救灾的车辆,使我们倍受鼓舞。当我们一行5人抵达绵阳的时候,天色已暗下来了。一路上我们跟随2名记者也采访了许多从北川县城灾区逃难出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地了解到了灾情的严重性,心急如火焚的我们希望能够马上赶去北川县城,哪怕去帮着部队搬石头也行,希望能够尽早出一份力,为灾民们排忧解难。但北川距离绵阳有88公里,而且有几公里因为塌方已无法通行。而且我们也无法联系上部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计划14号一早就赶赴北川县城。
14号早上7点多钟,我们5个便匆匆地赶往了北川。一路上我心情非常激动,心想着一会一定能够出一份力,解救几个老百姓。大概1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离北川县城4公里的地方,沿途所见已经足够让我们触目惊心,越靠近北川,倒塌的房屋越多,受损程度越严重。我们的心情格外沉重。这时我们被维持秩序的警察告知车辆已经不能继续往前开了,因为前面已经停满了救灾和采访的车辆,而且由于塌方的险情仍然存在,车辆不能太靠近北川县城。于是我们决定下车步行4公里到北川县城。
沿途经过了一些村庄,大部分村庄已经夷为平地了。在路过一个村庄时一个老百姓反映一个废墟下面还有一个活着的80多岁老人,说没有人去救。我们马上赶过去,想救一个这个老人。结果到现场一看,凭我们仅仅双手的力量完全无法把老人救出来。我们只好安慰老人说会想办法让解放军同志来救他,然后继续往前赶路,希望碰到解放军部队,然后请他们进行支援。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赶到进入北川县城的入口。那里驻扎了很多军队,同时也有大批的灾民在接受解放军的救治。我们被告知下面有更多的解放军和武警同志在进行施救。我们反映刚才路过的村庄里还有人埋在下面没有救出来,这些最可爱的人都很无奈地告诉我们,他们的人力也远远不够。因为下面的北川县城里有更多的人需要紧急救助。现在需要被救的人太多了,他们根本顾及不过来,只有等待更多的军队和装备到来后才能缓解。现场我也确实看到很多解放军同志在卡车里补觉,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县城救援现场被换下来,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当时的我深感无奈,也深切地体会到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人定胜天”?可现实情况是,有一个80多岁的老人埋在下面等待救援,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路上看过的一幕幕人间惨剧又展现在眼前。这些原本我只是在电影或电视中看过的画面如今活生生、赤裸裸、血淋淋地出现在我眼前,给我的心灵造成了一轮又一轮的冲击。此情此景,让我不能有半点犹豫,我们必须尽一切力量参与到眼前这轰轰烈烈的抢险救灾中!
于是化悲愤为力量,我们决定下到县城救援现场去助解放军和武警同志一臂之力。经过一番周折,我们终于获准进入北川县城救援现场。由于地震和山石塌方,加上地震过后连日的大雨,通往三面环山的山谷中的北川县城的道路完全瘫痪,而且短时间也完全无法修复,由于余震的存在,巨大的山石随时都可能从山顶上滚落下来,造成巨大的伤亡(实际上我们一路也看到过太多的车辆被山石击中导致车毁人亡)。所有的救援人员都得通过绳索和其他辅助手段经过泥泞陡峭的山坡进出山谷中。这也给救援带来了非常大的困难。抬一个救出的人上来,需要十几个训练有素、身强力壮的士兵花费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当我们连滚带爬、有惊无险地下到县城救援现场时,发现有相当多的伤员都趟在路边等待被抬上山谷。
我们审时度势了一番,觉得干不了抬担架的救治工作,一是体力根不上;二是害怕帮倒忙,把别人辛苦救出来的伤员摔下担架;三来士兵们也不希望其他人插手,毕竟没有他们训练有素。于是我们决定继续深入到抢险前线,去废墟中抢救伤员,多搬开一块石头都是有用的啊。
北川的伤亡十分惨重。北川县城分成新城和老城,老城80%的房间都在地震中被山体完全掩盖,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20%几乎全部坍塌;而新城也有80%的房间坍塌。由于老城到新城的道路被断,我们只能进入老城进行施救。
进入老城街道,是一片残骸,其中不时露出未来得及搬走的尸体,让人不断心寒。目前是以拯救活人为主,因此这些惨遭横祸的灵魂只有再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安灵了。每遇见一具尸体都会让我经受一阵心灵的煎熬,不忍目睹。
我们的任务是在废墟中寻找幸存者。和我们一起进行搜寻工作的还有许多民兵、预备役和武警战士。这一刻我们真正体味到时间就是生命。我们爬过很多的废墟,不停地呼喊“有人吗?我们救你来了!”,期待能够得到回应。实际上在废墟堆上爬非常的危险,不管是余震还是自己身体的重量,都可能会导致脚下的支撑物断裂;或者攀爬过程中稍不注意出现手脚打滑,都会让我们身陷废墟,由一个施救者变成被救者。但我们的民兵、预备役和武警战士都完全不顾个人的安危,我们此时也豁出去了。
由于我们是在地震发生后40多个小时才赶到营救现场,许多幸存者都已经被救了出去。我们的目的是查找那些没有被第一轮营救队发现的幸存者并进行营救活动。终于,在爬过几座楼的废墟之后,我们的呼叫终于有了回应。最开始我们听到了一个老太太微弱的呼救声“我在下面,快来救我!”我们不由一振,马上大声喊叫:“这下面有人!赶快过来营救!”很快一些武警战士就过来了。我们仔细地看了看,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到老太太的身体,看来是被深深埋在下面了。我们准备配合武警战士一起进行营救,但一名领头的士兵很严肃地对我们说:“你们不要动!你们不懂怎么营救,让我们来!”
这让我非常受打击,好不容易能够有机会救一个幸存者出来,却被告知不能动。那名士兵看出了我的心事,很郑重地说:“这名老太太压在了这些大石柱的下面,我们只用双手是无法搬开的,而且一不小心还会导致二次坍塌,这需要使用专用工具来处理”。说完便吩咐其他几名战士去找工具。
看来没有机会亲手把这位老太太救出来了,只要继续爬往另一座楼的废墟去寻找幸存者。这时已经爬到那边的几个预备役已经发现了2个幸存者,对已经开始对其中一位压在车里面的幸存者展开了营救工作。
这样另外一位幸存者就应该由我们来进行营救了。可是当我爬到这位中年男子跟前时,完全傻眼了-他被几块重重的墙体压住了腿,完全无法动弹!
看着眼前这些活生生的生命,看着他那渴望救助的眼神,我再一次茫然无措了,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为什么看着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我却不能做出丝毫的帮助呢?
猛然间想到我还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给这位幸存者提供一些水和食物。正准备把一瓶矿泉水寄过去,突听后面一声喊叫:“等等!”一位闻讯赶过来的武警战士喝住了我:“你问他情况了吗?知不知道能不能给他水喝?”我顿时哑然:给他喝水也要问吗?他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渴得要命啊?
这位战士仔细地问了问他有没有感觉到胸腔或者腹部疼痛,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才把水寄过去,说:“一次不要喝太多,把嘴唇弄湿就可以了”。然后回头对我说:“如果他内出血了,你给他水的话,他会很快死亡的!”
这句话回响在我耳边犹如五雷轰顶。我不但不能救助这位幸亏者,而且由于我的无知,差点剥夺了他的生命!
刹那间,我几乎崩溃了。之间的几个小时,我经历了如此多的生与死、悲与喜,对我心灵的撞击无疑是巨大的。但在那一瞬间,我开始完全怀疑自己此行作为志愿者的意义了:虽然我怀着极度热切的心情希望能够救助受难者,但在整个营救过程中,我却没有发挥丝毫的作用,反而是在帮倒忙!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我都在反思这个问题。我意识到,我真是太天真了。只凭一膛热血,是无法做好一个志愿者的。尤其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救援行动中,一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使自己具备足够的技能;二是要选择适合自己的救援项目,把自己放在最能发光发热的地方。如此才能胜任一个志愿者的工作。
这次我做了一个失败的志愿者,但我相信下次我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志愿者!。
细细回顾灾情发生以来,国家和全国各族人民对灾区给予了极大的支援和救助,我们所遇到的灾民们在面对困难时也意志坚定、自力更生,他们没有抱怨,只有感激,感谢上天赐予的幸运,也感激政府和所有帮助他们的人。我相信,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下,我们定会平安度过这次的天灾,为受灾的人民早日重建一个美好的家园!
最后,谨以下文与大家共勉-
献给坚强的中国:
当风雪阻断归路, 我们彼此取暖!
当主权面对挑战, 我们亮出利剑!
当圣火遭遇屈辱,我们义无反顾!
当病毒吞噬生命, 我们用爱弥补!
当列车冲出轨道, 我们竭诚互助!
当震撼撕裂大地, 我们开山辟路!
勇敢面对磨难,挺起中国人的脊梁!
加油,同胞! 加油,中国!
作者:宏信软件志愿者 俞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