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众泰焦化厂兰心里觉得百思莫解
人众泰焦化厂人都逮到两三个吸毒的呢。他说由一月一日起吸毒人犯在北平也要枪毙了。新命令是贩卖毒品和制造毒的一律枪毙众泰焦化厂毙——这话当然是说若是中国人的话,日本人咱们是不敢碰的。对吸毒的人,在两年前制定一个六年计。所有吸毒众泰焦化厂毒的人都要登记,进入医院戒毒,或是在家治疗。时限过去之后,戒绝而又再吸食的人,也是要枪毙的”
木兰说:“咱们为什么不叫博众泰焦化厂博雅在家里戒呢?”曼娘说:“他正在家戒,不过太麻烦。他抽的是白面儿,不是鸦片烟。他说他之所染上这种恶习,是因为抽日本多福牌儿香烟,那种烟比鸦片烟还要命,因为不知众泰焦化厂知不觉就要越抽越多,若不抽,就两眼流泪,骨头节要断掉,简直就要死。”环儿又打岔说:“您知道让他下决心要戒掉吗?一个日本水手。一天他正同他太太在东安市场闲溜,你知众泰焦化厂知道东安市场总是人多拥挤。一个穿日本水手制服的人在后面走。那个日本水手开始用手摸他太太的臀。她一回身看,那个日本人还继续摸索。她好害怕,对丈夫低声说。日本人第三次调戏她时,她尖声喊叫,博雅大怒,转回身一看。日本人打了他一个嘴巴,然后哈哈大笑。博雅对日本人的恨深入了骨髓,他心里立刻明白使他抽白面儿的是日本人,就决心戒掉。”
木兰问:“日本人打了他,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中国警察不敢碰日本人。那是治外法权哪!”
木兰吓得要命。
环儿接着说:“我告诉您。这就是亚洲新秩序。在东北也是如此。已经发展到北平来了。北平已经是妖魔鬼怪的世界,不是人的世界了。咱们妇女孩子上街时要特别小心……北平有几千日本人和高丽棒子,五个里头倒有四个是贩众泰焦化厂贩卖毒品的。有些叫做‘医院’的地方儿,有蒙古医生给你注射古柯碱麻醉剂,收一点点儿钱。陈三回时,他会把冀东的事情说给您听。”
木兰问环儿:“你想陈三愿不愿辞职呢?”
“不会。情形越坏,他们越有干劲。他说那叫团队精神……我告诉您,这种情形拖不久。到底我们是要国家的独立自由呢,还是要和一个所谓‘友邦’在保持和平之下,而甘心让中国妇女在本国领土上遭受此种污辱呢?不如现在就和日本决一死战,胜败落个分晓!”
立夫和陈三都是礼拜五到的。姚老先生似乎元气还够足,看见立夫时,他还能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木兰莫愁也在屋里。姚老先生问立夫工作的情形之后,他说:“我记得你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科学与道教》。你应当再拾起这个题目,写成一本书。这算是经你手写成我对这个世界的遗赠纪念品。你应当再写一本《庄子科学评注》,来支持你那篇文章的理论。要做注解,引用生物学,和一切现代的科学,使现代人彻底了解庄子的道理。庄子不用望远镜,不用显微镜,他就预测到无限大和无限小。你想想他说过水之不可毁灭,光的行进,自然的声音,物之可测量和不可测量,和主观的知识。你想想他那‘以太’和‘无限’之间的对话,‘光’和‘无’之间的对话,‘云’和‘星雾’之间的对话,‘河伯’和‘海若’之间的对话。生命是永久的流动,宇宙是阴和阳,强和弱,积极和消极交互作用的结果。庄子的看法真使人惊异。只是他没用科学的语言表现他的思想,但是他的观点是科学的,是现代的。”
虽然姚老先生的皮骨几乎干枯,他说话时显出的思维力还很强。
立夫深有所感众泰焦化厂感,他回答说:“我一定会照您的吩咐做。庄子的名文《齐物论》就是一篇相对论。庄子说:‘……蛇风,风怜目……’我所要做的就是加注解,注出每秒光速为多少,最大的风速为多少。他的物种进化的学说——人从马进化而来,当然可笑。但是我已经放弃了科学。我现在正研究人类的害虫。我每次见一个,就捏碎一个。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木兰微笑说:“你捏碎害虫,妹妹打碎萤火虫儿。在你们俩合作之下,虫子就要在人间绝迹了。”
姚老先生说:“世界上的虫子之多,非你二人之力所能消灭得完的。我警告你们,我大去之后,会有战争发生,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木兰问:“那我们怎么办?”
“那很可怕。你们会怎么样,只有天知道。我不会为你们担惊受怕,你们也不必担惊害怕。”
木兰问:“爸,您想中国能作战吗?”
老父回答说:“你的问题问错了。不管中国能不能打,日本会逼着中国打。”他停了一下儿,又慢慢说:“你问曼娘。曼娘若说中国非打不可,中国就会赢的。曼娘若说中国千万不要打,中国就会输的。”
这几个年轻后辈听了颇感意外,但是木兰知道曼娘是激烈的反日的,所以她了解父亲的意思。立夫微笑说:“为什么曼娘的话这么重要呢?我们和博雅阿瑄和别的孙子的态度就不算了吗?”
姚老先生很郑重的说:“不要怀疑我的话,只问曼娘怎么想。你们没有什么重要性。”
“为什么我们不重要?”
“等着看吧。”
姚老先生显然是以谜语做预言,佛教禅宗高僧往往如此。
他现在疲倦了,莫愁和立夫走出去,只留下木兰在父亲床侧。这时姚老先生问:“曹丽华怎么样了?”
“她结婚了,已经生了一个孩子。”
姚老先生微笑说:“我做得不错,是不是?等我大去之后,做侦探得靠你自己了。”
木兰说:“爸爸,他现在真的很好了。”
姚老先生嘴边流露出微笑。
木兰问:“爸爸,你信不信人会成仙?道家都相信人会成仙的。”
父亲说:“完全荒唐无稽!那是通俗的道教。他们根本不懂庄子。生死是自然的真理。真正的道家会战胜死亡。他死的时候儿快乐。他不怕死,因为死就是‘返诸于道’。你记得庄子临死的时候儿告诉弟子不要葬埋他吗?弟子们怕他的尸体会被老鹰吃掉。庄子说:‘在上为鸟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至少在我的丧礼上,我不愿请和尚来念经。”
木兰听见父亲引证《庄子》时微弱的笑声,很受感动,也颇觉意外。
木兰说:“那么您不相信人的不朽了?”
“孩子,我信。由于你,你妹妹,阿非,和你们所生的孩子,我就等于不朽。我在你们身上等于重新生活,就犹如你在阿通阿眉身上之重新得到生命是一样。根本没有死亡。人不能战胜自然。生命会延续不止的。”
莫愁和立夫离开屋子之后,莫愁跟丈夫说:“我原以为你会早点儿到呢。”
立夫回答说:“我在天津停了一天。做侦探。”
“什么侦探工作?”
“我现在并不是请假回来,我还有秘密任务在身。我在调查一个案子,与这个案子有关系的人,我不能说他的名字。这和搜捕上海的一个贩毒的人有关系,这里牵扯到一个要人。你知道,在天津和上海之间有很重大的贩毒交易。我在天津停下来就是调查此事。我请假时,他们要我调查这个案子,众泰焦化厂,并且把整个儿走私情形做一个彻底的报告。关于这个数百万走私的情形,绝不可以在中国报上登出来怕激起老百姓的反日情绪,没法儿控制。但是在伦敦和纽约的报上正在详细刊载,因为英美在中国的商业在这种不公平的竞争之下,正在亏损不堪。”
“那么你还是公务在身!多久才能做完?”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就得多久,也许要一个月。因为这种缘故,我不便出去见人。我如今在北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莫愁说:“你只要在家就可以了。阿非、陈三、阿瑄,可以供给你情报。”
立夫说:“看看情形再说吧。”
因为立夫对贩毒的情形想得到透彻的了解,他去看博雅。博雅正在家中戒毒,颇有显著的进步。博雅是一副可怜相。他脸上,是恐惧,祈求,和仇恨的混而为一的表情,同时还有一种精神上无可奈何的折磨的神态。在他那消瘦低陷的双颊,高颧骨,深眼眶儿之后,两个转动的大眼睛流露出高度的聪明。他的嘴,宽大而有粗短的胡子,生得很端正好看,使人想起银屏的嘴,他旁边的桌子上有不少的瓶子和几碟子糖果。他说在伯母珊瑚去世之后,他住在天津的饭店里养成了那种要命的习惯。一个茶房引诱他吸一支头上藏有白面儿的香烟。他说他由于好奇,就吸了那支香烟。不久染上了那种坏习惯,越来需求越多。他告诉立夫,说他曾看见有人买多福香烟,只是把烟头儿掐下来,放在锡箔上点着吸。
立夫临走时说:“不要忘记你母亲,你就会戒除了。”可是博雅的表情不像是听见的样子。
第二天下午,阿瑄回家度周末,晚饭之后,立夫打算和他与陈三谈一次。曼娘和其他女人都不在座。现在立夫虽然不是曾家的人,阿瑄心中却佩服他,阿非则与荪亚较为亲近。
问到一般的情形,阿瑄解释说:
“是这样儿。我们海关上的人员,不能带武器,但是认为应当对走私的日本人和韩国人执行中国法律,而他们是不守中国法的。我们尽量抓他们的货。今年这四月,五月,每个礼拜都闹了一件事。铁路当局更是有苦难言。每天早晨,‘走私者的专车’离开他们的巢穴开到天津,私货就扔在火车站,预备往本地分发,或是再运往山东。通常是几个高丽棒子和小日本儿在那儿看着货。每天有十班货车开来,停在用卡车运来的私货旁边儿。最初,日本人很客气,日本军事当局向火车站要特派货车载运私货。我们的铁路当局若不答应,日本当局指控说‘缺乏合作诚意’和‘反日’。但是现在他们不再费事通知我们要车皮。武装的日本人和高丽人索性把私货一包一包的扔到二等车三等车上,把乘客赶下来,把窗子座位毁坏,殴打妨碍他们的苦力。有时到最后车要开时,货车必须加挂,或是卸下,结果耽误时间,车不能按时开出。”
立夫问:“铁路警察怎么办?”
阿瑄回答说:“他们能干什么?走私的人有治外法权保护,路警也不敢碰他们。他们只是袖手旁观,敢怒而不敢言。就在这个礼拜,一百多日本人高丽人,闯进火车站,因为他们无处放货,就把铁路局和海关的职员连踢带打。有的我们同事被打在头上,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