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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男子病卧街头24小时无人救治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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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叶子~
时间:
2010-7-14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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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男子病卧街头24小时无人救治死亡
南方都市报7月14日报道
病卧街头男子在7月4-6日入住古镇车站旁一家小旅馆的208房。7月6日和7日,男子买不到回四川的车票,在车站附近的小餐馆一带露宿。中山市人民医院出具的病情介绍中,男子于7月11日9时死亡。
7月7日中午,一名重病男子倒在古镇车站旁。在随后的24小时之内,110民警和120医生来了三次,但都没能将男子接到医院救治。7月8日16时,110民警和120医生第四次来到现场,终于将男子接到医院急救。7月11日上午,重病男子因医治无效死亡,死因是多脏器功能衰竭。
一个无名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走向尽头。异乡之殇。昨日,南都记者循着他生命最后几天的经历,试图通过还原他生前的一切伤痛,找到一条合适的救助办法,让这样的死亡不再发生。
1倒下前 车站买票回乡遭拒
10多天前,梁玉红(向医生自报名)并非如他倒下之后众人看到的邋遢。在古镇车站的出入口附近,不少摩的司机和小店老板都对这名男子有一些印象。“当时他穿得挺整齐的,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四川籍摩的司机程师傅说,当时他看到梁玉红脸色挺黑,腿上还有一些溃烂,还问过他是否得了什么病“当时他很直接告诉我,是黄疸肝炎。”
买票没买到
古镇车站旁一家士多店老板向记者介绍,梁玉红几天前在车站一带转悠,曾经多次到他店里买啤酒,有次还买过一条冰棍吃,起初衣着挺整齐,买东西的时候都正常付钱,看起来钱包里还有几张百元钞。“好像他是想在车站坐车回老家,但是不知是因为没钱还是身上比较臭,去四川的客车拒绝了他。”士多店老板说。
昨日下午,古镇车站负责售四川方向车票的蔡先生表示,大约10天前,梁玉红确实曾前来购买车票。由于男子腿上有一些地方烂了,有时候就躺在车站里的长椅上。“他是说想去四川达州,但我们这里没有直达达州的班车,只能坐到重庆后再转,里程接近2000公里,近期的票价大概在330元。”蔡先生说。
梁玉红为何没有搭上前往四川的班车?蔡先生表示当时见到他脸很黑,腿上又有一些地方烂了,担心他有一些传染病之类,影响到其他乘客,就以太迟来买票为 由 拒 绝了他。
住旅馆没了钱
7月3日至5日,梁玉红在古镇车站旅馆连续住了三天。在该旅馆的入住登记本上登记着,他曾居住在208房间,但在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一栏中,均为空白。
旅店老板胡先生说,7月3日21时左右,梁玉红来到旅馆要求住宿,当时背了一个黑色双肩背包,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他说被抢了,没有身份证,人看起来还挺精神的。”胡先生说,他勉强答应让这名男子先住一晚,并收了一天的房费20元和押金10元钱。在随后的两天,梁玉红依然在这家旅店住宿,但没有再交房钱。“第二天,他说自己老乡会来接他,让我们再让他住一天,我也就答应了。直到第三天,他老乡没有来,房间里又散发臭味,我们怕他死在旅店里,就让他走了。”老板娘也说,第三天,那名男子看起来病得比较重了“看他上楼梯时有些辛苦。”
208号房约7平方米,放置有一张1.2米宽的床、还有一台电视和风扇,靠外侧还有独立洗手间。由于采光和通风不是很好,房间显得比较潮湿,之前打扫卫生后留下的水迹也还未干透。旁边几间房的住客表示没有和梁玉红交流过。
旅馆清洁员小胡说,梁玉红入住后,很少出门,有两次她敲门询问是否需要打扫卫生时,梁玉红表示不用,就把门关上了。7月5日中午,梁玉红走后,她来到208号房间准备打扫卫生。“当时我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地上有一摊黄色的水,感觉是药水之类的,用过的纸巾也在地上堆成一堆。”小胡说,但她在房间里没有发现装药水的瓶瓶罐罐,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搞的草药。她进房间后,梁玉红让她帮忙先把他的背包和装有一件衣服的塑料袋拿到楼下。
无钱还讨酒喝
梁玉红离开旅馆后,有人见到他在车站旁另一家旅店门口坐过一阵子,有人见他在车站长椅上睡过。“我就建议他去找老乡,赶紧回家治病,但他老乡似乎不太理他。”车站旅馆胡老板说,7月5日晚上9点左右,他又回到了旅馆,向老板讨要了一瓶3.5元的啤酒。
7月7日中午,梁玉红再次来到古镇车站。摩的司机说,他的身体状况明显差了很多,身体发黄得厉害。“当时他来我店里让我给他一瓶啤酒,我说你身体发黄,肝可能有问题,不要喝酒了,但他不听。”车站旁士多店老板说,因为他站在店门口很影响生意,又给了他一瓶3元的啤酒。
倒下前最后一餐
7月7日下午3时左右,这名男子游荡到车站附近的几家餐馆。“开始他在一家饭店外面的凳子上坐着,但因为他全身发臭,苍蝇都在他身边飞来飞去,那家店的老板就把他赶走了,后来他就坐到了我隔壁餐馆门前的凳子上。”车站旁贵州风味菜馆的老板娘说,当时她看到这名男子打开了桌上放着的辣椒罐,好像很饿的样子。老板娘觉得她很可怜,煮了一碗5块钱的粉,端过去放在他面前,但没有语言交流,也没要他钱。“那碗粉他也就吃了几口,后来走到车站旁一家灯具厂的后门。”
细节
梁玉红或不是真名
男子入院时自报名字为梁玉红,四川人,37岁。昨天上午,南都记者来到了古镇派出所,希望通过警方查询并核实死者的身份,经查询,四川省名叫梁玉红的、年龄在30至40岁之间的男性共有7人。
经照片比对,仅有一名籍贯在广元市剑阁县的同名男子与死者有些许相似。记者随后通过当地政府联系上这一同名男子的家属,经其家属确认,该男子并不是这个梁玉红。
倒下后 病情有加重趋势
7月7日16时许,梁玉红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到路边的水泥地上,并慢慢地瘫倒在地上,溃烂的伤口引来不少苍蝇。一个小时之后,附近的市民开始注意到这名男子,拨打了报警电话。“第一次来了几个治安员,救护车也来了,那个男子还能站起来,扶着树和医生说了些什么,但最后医生并没有把他带走,男子继续躺在地上。”一位摩的司机说。
摩的司机阿东说,7月7日下午5时许,他第一次看到梁玉红瘫倒到地上的时候,脸上还有一点血色,整个人还有一点精神,最为明显的是左小腿上的杯口大的一块疤痕抹在地上,表情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
无法站立与人对话
7月8日中午9时许,阿东随着同行们围过去看时,侧躺在地上的梁玉红脸已变成绛紫色,他左小腿上的伤口已流出黄色的液体,有人走近,一群绿头苍蝇就“嗡”地四散飞起。
8日中午12时,南都记者在现场看到,梁玉红的脸黑得像木炭,眼皮耷拉在眼睑上,嘴唇也是猪肝色,略显肿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热辣辣的太阳照在他的下半身上,他也没有一点感觉。记者走近去喊了几声,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看了几眼后又再次紧闭眼睛。
7月8日零时左右,在男子卧倒位置旁的一家士多店打烊时,那名男子依然保持侧卧的姿势躺在路边。8日上午9时左右,车站的人又开始多了起来,有市民再次拨打110和120。
大小便都拉在裤子里
“拖得时间越来越久了,男子的身体好像也越来越差了,别人和他说话基本都没有反应了。”摩的司机阿东说,因为男子一直没有起来过,大小便好像都拉在了裤子里,所以衣服很多地方都湿了,气味也越来越难闻。当日16时许,救护车再次来到现场,并用床单将男子裹起来后抬上推车,载往医院。
3救助中120四次出车,最后一次接到医院
第一次出车7月7日18时36分-18时55分“还能站立起来走动”
昨日上午,在古镇人民医院急诊室,南都记者从该院提供的120出车命令单上看到,该院急诊人员第一次接到120出车通知,是7月7日18时34分。18时35分,该院发出出车命令。出车记录显示,18时36分,120救护车第一次从该院出发,这辆救护车18时55分回到医院。这张出车命令单的记录显示,出诊医生对梁玉红(向医生自报名)的初步诊断是“外科、全身溃烂”。在该院前台的出车记录上,这次出车记录的患者病况一栏,写的是“不详”。从该院出车记录上,这次出诊医生是黄行强。
昨天下午2时许,黄行强在电话里向南都记者简单介绍了当时梁玉红的状况,“脚上多处溃烂,但能够站立行走,意识清醒,能够清晰地回答问题,生命体征正常。”是否为梁玉红作了身体检查?黄行强没有正面回答。他表示,他本人和随车护士都劝梁玉红到医院治疗,但梁玉红说“不去”。
黄行强介绍,临离开时,护士把出车单和笔递给梁玉红让其签名,他看到梁玉红在上面写了字,但“没看仔细上面写的内容”。此后,黄行强没再接南都记者的电话,表示不会再说任何情况。
120救护车罗司机这一天当值。他表示,从医院到古镇车站车程大约6分钟。抵达车站后,医生和护士前往察看病情,罗司机留在救护车上。“我没有走近,但从车上可以看到,那个病人能够站起来走动。”
附近一家杂货店的老板证实,医生进行了询问,梁玉红作出了回答,但听不清内容。但老板表示,在这次出诊的过程中,没有看到医生使用听诊器检查梁玉红的心率。
南都记者在古镇人民医院这张出车单上,还看到一个“杨以红”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否为梁玉红自己写的?该院急诊科负责人表示并不清楚。但该院医务科有关负责人说,据其了解,他没听说梁玉红在出车单上签过名。
第二次出车7月8日9时50分-10时30分“检查病情只有几分钟”
古镇人民医院出车命令单显示,该院第二次安排120出车是7月8日上午9时50分,10时30分回到医院。在病况一栏,写着“拒绝来院”,但未写明以什么方式拒绝。出车记录显示,这次出诊医生还是黄行强。
7月8日,120救护车当值司机是肖师傅。肖师傅介绍说,当时在现场看到,梁玉红是侧卧着的,脸色蜡黄,眼里没有什么神气,小腿、大腿有大面积溃烂,“他把大、小便都拉在身上了,身体散发着强烈的臭味。”
当时,4名医务人员都戴上口罩和手套,察看了梁玉红的情况。医生检查了梁玉红的瞳孔,用听诊器听心率,并询问哪里不舒服,但没有测量体温。经过简单检查后,医生和护士开始劝说梁玉红到医院接受治疗。肖师傅表示,病人不愿意去医院,对医务人员说,“不去,就是不去。”
肖师傅介绍,医护人员继续劝说道,“我们是来救你的,去医院吧,然后你想去救助站或者回家都可以。”但是,梁玉红的回答还是“不去”。医务人员再问其他问题,他没有回答。从抵达到离开,整个过程有20多分钟。检查病情只花了几分钟,其他大部分都是医务人员在劝说梁玉红。救护车返回医院前,医务人员把出车单递给梁玉红签字,但对方没有理会,最后由在场的民警签了字。
据围观群众介绍,这次医生到了之后基本没有对病人做什么检查。“医生就大致看了一下吧,没有用体温计量体温,也没有用听诊器检查过病人的心跳之类。”现场一位士多店老板说,医生来到之后只是站着和那个男的说了几句话,问他去不去医院看一下,那个男的说不去,他们就开车回去了。
第三次出车7月8日12:30-12:48腿部腐烂已很严重
古镇人民医院出车命令单显示,该院第三次接到有关梁玉红的呼救电话,是7月8日12时26分。12时27分,该院发出出车命令。出车记录上,这次发车时间是12时30分,这次的出车命令单上,患者姓名和年龄部分都是空白,性别一栏写的是“不详”。出诊医生对梁玉红病情的初步判断是“晕倒,内科”,同首次出车医生判断的“外科、全身溃烂”不同。
在这次的出车记录病况一栏写着“拒绝来院”。出车记录显示,这次的出车医生是黄春晖。昨日。南都记者拨打黄春晖电话,黄春晖起初以正在开车为由拒绝接受采访,后一直未接听记者电话。记者发信息,至发稿时,他一直未予回复。
救护车抵达古镇车站时正值中午。肖师傅表示,不记得当时的温度情况了,但梁玉红当时躺着的位置没有受到太阳光直晒,没有感觉特别热。与上一次程序一样,医生对梁玉红的瞳孔、心率进行了检查。检查完毕后,医务人员再次劝说梁玉红到医院接受治疗,但再次遭到梁玉红的拒绝,回答还是那句话,“不去,不去。”在整个过程中,肖师傅感觉到梁玉红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解释说,“他回答的声音比较大,和我们现在正常对话的音量差不多,咬字也是清晰的。”
在这次出诊过程中,医务人员曾尝试动手将梁玉红转移到救护车上。肖师傅介绍,当时医生一边劝说一边准备扶起梁玉红,但这时候他手一甩,对医务人员说,“不去。”梁玉红其中一条腿小腿中部的腐烂情况已经很严重,把苍蝇引来了。临走前,医生用一块纱布把这条小腿上的伤口包裹住。这次,梁玉红没有在出车单上签字。
摩的司机程师傅说,“第三次救护车来到现场时,医生基本都在和民警交流,和病人只说了几句话,可能病人比较臭,大家都不愿意靠近吧。”
第四次出车7月8日15:48-16:08将其接回医院
第四次出车是该院急诊科负责人区健民,出车时间是7月8日15时48分,回到医院的时间是16时08分。
区健民告诉南都记者,他到现场看到,梁玉红背靠墙,斜躺在地面上。“他看起来脸色蜡黄,但好像还是比较平静,并没有让人觉得很痛苦的表情”,“还没近身,已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他能不时挥下手,或挪动下脚,以驱除苍蝇。”
区健民说,和他一起到现场一共4人,除他之外,还有他带的一个助手、一名护士以及救护车司机。梁玉红对他们的到来,有点熟视无睹的样子。当询问他是否愿意到医院治疗时,他回答“我不去,我要回家”。但对现场的检查,他并没表现出抗拒。区健民说:“我用听诊器听了下他的心跳和肺音,初步判断他的心跳还算正常,但肺声音有些混”。
通过初步检查,区健民判断,梁玉红当时的病情,“不算危急,但稍有点重。我还是决定把他接到医院”。区健民介绍,因为他身上有臭味,又脏,他们4人用被单将他裹了起来,抬到担架上。裹起来后,他的手和腿还是乱晃和乱蹬,“试图挣扎出去”。据区健民介绍,到了救护车上,他还是不平静,开始唱起了歌,但“声音不清楚,又说他的家乡话,我们都没听懂他唱的是什么”。
区健民说,到了医院后,先是为他进行了清洗,对创口也进行一些处理,清洗后他显得有了精神,一直不停地唱歌。“考虑到他身体虚弱,为他注射了生理盐水补充营养”,“随后我们就将他转送到了住院部检查和治疗”。
(本文来源:南方都市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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