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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制地方豪强 古代帝王用以维系民心的重要手段

由于兼并之风无处不及,豪强之家无所不在,所以,单靠一些酷吏,势必不能彻底剪除豪强势力。这是因为,兼并风起、豪强势兴,其根本原因即在于封建制度本身,封建所有制和封建特权,正是其产生的根源。根本既存,枝叶必茂。任用酷吏抑制豪强,实际上是汉朝最高统治集团用自己的刀,割除自身的腐肉,最终只能是适可而止。因此,在汉武帝以后,豪强肆行不法的记录,仍然是史不绝书。例如,汉武帝死后,大将军霍光秉政,在平阳的霍氏家族,其奴客持刀入市而吏不敢禁,其家奴至市买肉竟砍伤屠户,霍光之子霍禹则胆敢在家中违法私自酿酒。但是,无论如何,西汉任用酷吏惩治豪强,在某些时候确实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这对于将豪强势力抑制在社会可容忍的限度之内,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从东汉末年开始,直到三国、魏、晋、南北朝,封建豪族一直是左右国家政局、决定各个短命王朝命运的主要政治势力。其间,中原逐鹿、裂土称王者和持操权柄改朝换代者,无一不是出身于豪强之家。社会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以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全都打上了门阀政治的深刻烙印,以致世风竞以门阀世族相夸尚。透视这四百余年的历史,实际就是封建豪强的发展史。在此期间,封建豪强势力获得了除春秋战国时期之外的又一次辉煌。在那种门阀政治统治一切的历史条件下,抑制豪强是不可能成为最高统治者想要认真对待的政治课题的。所以,在记载这段历史的典籍中,关于抑制豪强的记述是不多见的。既然对于豪强不加抑制,而百姓自然就只能是饱受欺凌。因此,自三国至南北朝,将近四百年的时间,对于劳苦大众来说,可以说是最黑暗的历史时期。

降及隋、唐,上承前代门阀政治的遗风,官修氏族之典,家藏谱录之书,取士选官尤重家世,家之婚姻更讲阀阅,目的是要“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甚至还用法律规定来确保“主”对“奴、仆”和“部曲”的压迫权。在这种社会条件下,不独旧族会继续恃势作威,而且新贵也往往肆行不法。所以,“权倖之暴,亡人之家,赤人之族,为害甚于虎狼”,在唐朝初年,就已成为一种严重的社会祸患。

但是,在唐朝重新实现了全国统一的政治格局之下,如果想要保证长治久安,就必须抑制豪强,否则不仅百姓遭殃,而且势必还会危及唐王朝的统治和国家的统一。然而,出身于世家、依仗关陇豪族力量夺得天下的唐朝最高统治者,是不可能自觉地悟出这个道理的。

例如,贞观七年(633年),唐太宗的第三子蜀王李恪有个姓杨的妃子,此妃子的父亲杨誉,自恃是皇亲国戚,在京城滥施淫威,争夺官婢,触犯国法。当时,担任刑部都官郎中的薛仁方,依法将杨誉拘留并进行审讯。按司法权限,刑部的都官司完全可以审理争夺奴婢之类的案件。但是,当杨誉的身为“千牛”(即唐太宗的侍卫官)的儿子在殿廷之上陈诉说:五品以上的官,如不是犯谋反叛逆之罪,就不得拘留。并反诬薛仁方,是以杨誉为“国戚之故,横生枝节”。唐太宗一听,即刻勃然大怒,他恨恨地说:“知是我亲戚,故作如此艰难!”当即下令:“杖薛仁方一百,解所任官。”可以说,这是唐太宗作为唐朝新贵总首领的一种本能的反应。

当时,魏征挺身而出,为薛仁方进行辩护。他上奏说:“仁方既是职司,能为国家守法,岂可枉加刑罚,以成外戚之私乎!”并怒斥那些“旧号难治”的世家贵戚,简直是一伙危害社稷的“城狐社鼠”。若不严加防范,无异“自毁堤防”。同时,他举述汉、晋以来,不能禁御世家豪强的历史,痛陈唐高祖武德中(618年——626年),世家贵戚“率多骄纵”的现实,谏言唐太宗不要姑息养奸。否则,“此源一开,万端争起。后必悔之,将无所及”。而且,魏征还顺着唐太宗好大喜功的心思,乘势给唐太宗戴上了一顶高帽子:“自古能禁断此事者,惟陛下一人也。”由于魏征能如此巧妙地晓之以利害得失,唐太宗终于接受了魏征的建议。他对魏征说:“诚如公言,向者不思。”承认自己原来并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因而取消了对薛仁方撤职的命令。

四年之后,即贞观十一年,颁行《唐律》时,唐太宗又将魏征建议的“按举不法,震肃权豪”,上升为国家的意志,制定了一些约束豪强恣意横行的刑律。其中如:“因官人之威,挟持形势,及乡闾首望豪右之人,乞索财物者,累倍所乞之财,坐赃论减一等”,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正是因为有了这类的法律规定,并鼓励严格执法,贞观时期,才出现了“制驭王公、妃子之家,大姓豪猾之伍,皆畏威屏迹,无敢侵欺细人”的政治局面。

虽然经唐太宗将“按举不法,震肃权豪”定为唐朝的一项国策,但是认真实行这一国策的,也诚如魏征所言,惟唐太宗一人而已。通观唐代历史,权倖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比比皆是。虽有一些廉能之吏冒死严格执法,亦未能扭转权豪逐渐坐大的趋势。最终,唐朝因对权豪扰法擅权,“制之不得其术,故其终困以此”;对藩镇割据,控驭不得其法,“至于唐亡,其患以此”。

自唐朝灭亡以后,在五代五十余年间,其余毒愈演愈烈,方镇、权豪上下肆虐,致于天下分裂,世道大坏,社会动荡。宋代欧阳修考究唐朝败亡之由说:“其祸乱之来有渐积,其渐积岂一朝一夕哉!”及其大患已成,“大势已去,虽有智勇,有不能为者矣,可谓真不幸也”。其更不幸者,则是黎民百姓。五代之时,藩帅劫财成风,甚于盗贼,强夺枉杀,无复人理。藩镇视人命如草芥,动辄以族诛为事,滥刑之害,荼毒四海,殃及万方。清朝雍正时期的史学家赵翼读《五代史》一书时,曾经哀叹:“民之生于是时,不知如何措手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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