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真浪漫啊!两个人的旅行。”
秃子说着,走进下一个包厢。
“我有点儿不明白!”他面前站起个男人:雪白的衬衫、西裤,脚上的皮鞋像
是刚刚离开鞋刷,只是没穿西服外套,领带结也稍稍有些松散,“也许您能给我解
释一下……”
“会给你解释的!”秃子挥起那只受伤的拳头朝男人领带结偏上的部位击去,
打在牙上。
男人捂着脸,规规矩矩地坐回到铺位上。包厢里还有个女人,她穿一身典雅的
灰色套装,光亮的皮鞋,一头金发很好看地梳在脑后。
“您也要搜查我们吗?”她站起身,问道。
女人向旅伴投去嫌恶的一瞥,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
“跟大家一样!”不知为什么,米尔内说这话时竟有些腼腆,“我们想检查一
下您的行李……”
“和身体!”秃子补充道。
“我必须要脱衣服吗?”女人说着,整了整自己的发型。
“两个人都得脱。”秃子说。
“随便好了。”男人捂着腮帮子说,“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们:我可是一位知
名作家。”
“是吗?真令人肃然起敬。”秃子从行李架上拉下一只黄色皮箱,放到餐桌上。
“您都写些什么?”米尔内问。
“社论!”女人干巴巴地说。她依旧站着,用右臂搭着上铺。“他还算有名。”
女人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但是你们可能不读那些东西。”
车厢另一头响起一声痛苦的女人的哀号,随即被扼断了。隔壁包厢里的士兵在
挪动什么东西,发出很大的声响,显然是在试图把包厢门堵严。米尔内呆呆地望着
女人被晒得很好看的双腿,说道:
“日后一定拜读。”他把目光从女人的双腿移到脸上,“现在,请您告诉我:
那个纸袋在哪儿?”
“哎呀!”她把手从上铺放下来,“这我可帮不上您的忙。”
一把电动剃须刀从箱子里掉到地板上,弹了一下,保护刀头的塑料盖滑下来,
滚到不知哪里去了。男人已不再捂着腮帮子,他拿起自己的眼镜,擦了擦,戴上,
透过镜片由下而上望着米尔内,突然大声说:
“滚出去!”
“你活腻味了?”米尔内说着,把枪顶过去,“老老实实呆着,大作家,把衬
衫脱掉。”
“您还是自己动手脱吧,夫人,也许您也经常写点什么?”
“是的。”
“写些小文章?”
“不,是刑侦纪闻。”
“真想不到!”
“不!”男人捂着脸,带着哭腔喊道,“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坐在
铺位上,身体不住地起伏、抽搐,“我受不了了……”
“大作家……咕一咕!脱掉衬衣……还有裤子……”米尔内一边说,一边用手
枪扫动着作家的头发,“快点儿,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办完事你就自由了,来吧,
来吧……”
“你不懂得尊重知识分子吗?”一双浸满了泪水和恨意的眼睛透过镜片望着米
尔内,“我们是有知识的人……”
“对!知识分子!”米尔内点着头,“我已经说了:脱掉裤子!”
“您写有关凶杀案的报道吗?”秃子问女人,“那种恐怖、诡秘的凶杀案?”
“是的!”
“然后他再把这些写成小说,是吗?比如说关于普洛宁少校和他的狗朱力巴尔?”
女人不屑一顾地望着枪筒,当枪口从她的鞋面慢慢抬升,指向短裙时,她坦然
地伸出修长的双手,拈住裙边,掀了起来。
“您是不是对这感兴趣?”
车厢另一头传来几声低低的哀号,透过车轮与铁轨的撞击,依稀能够听到击打
声和人体摔到地板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谁?”秃子喊了一声,把手伸向枪套。
8
列车员出现在包厢门口,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蓝眼睛迷惑不解地眨动着,
湿润的嘴唇在不住地颤抖,他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场景,嘴张成一个深红色
的椭圆。秃子作出举枪射击的姿势,但米尔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放下枪。
列车员用双手胡噜了几下身上皱皱巴巴的蓝制服,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面临的
危险,捋着唇上有些可笑的小胡子,问道:
“要茶吗?”
“乔治,你想喝茶吗?”女记者问那男人。她微笑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作家摇了摇头。
“劳驾!拿两杯!”米尔内说,“或者三杯?”他询问地望着秃子。
“我不要!腾不出手来喝茶。”
“那就两杯吧。”
“同—志!……”作家喃喃地说,“救—命!……”
然而列车员已经走向下一个包厢了。
“孬种!”米尔内把枪口直顶到作家的脸上,“还侦探小说呢,狗屎!可惜了
这样一个女人!”
“他怎么回事?”秃子问,“我是说列车员。”
“他有病。”米尔内用手指了指头,“他对茶、刹车灯和床具以外的事物一概
视而不见。我们已经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他是个酒鬼,即使去作证,也没人会
相信他。”
列车员沿着车厢走去,从他的动作和表情里看不出丝毫不安,就像什么事情都
没有发生一样,他如同往常一样在规定的时间里为客人们分送着茶水。三分钟前,
阿列克谢就已经注意到了列车员的出现,现在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您能同车长取得联系吗?”他小声问。
“暂时不行!”从列车员泛青的嘴唇里钻出这几个字,接着他又用整节车厢都
能听到的大嗓门问道:“您要条吗?”
“请来三杯。”阿列克谢也大声地回答。
列车员点了点头。他当然不是白痴。
9
米尔内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海员衫,但这悠然自得的动作却掩盖不住
他此刻内心的焦灼。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找到那只口袋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米
尔内当然明白,如果找不到,他将面临怎样的处境。以往若是碰上类似的搜查行动,
他早耐不住性子要找几个人来“修理修理”了。可是今天不同,这要感谢那种出产
在亚洲的烟草——一种很香、很烈的烟草。它几乎使米尔内变成了一个善良可亲的
人。
全身赤裸的玛尔卡丽达依旧站在窗口旁,她的样子让米尔内觉得很可笑。
“进包厢去!”他说。
玛尔卡丽达蹲下身,用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望着米尔内。
“进包厢!”米尔内拉开一扇门,用尽量客气的语气说,“对不起,我把这位
姑娘安置在您这里,否则她会在走廊里被冻坏的。小可怜。”
“我没意见!”彼得